鄭克均看到奏報愣住了。
他之前放著江陰不打，是覺得江陰沒攻下，不影響攻打南京。
只要南京打下來，江蘇各城池，要么投降，要么棄守。
用不著浪費兵力。
可是完全沒想到，陳世凱如此沒有下限。
四十萬難民非同小可。
鄭克均顧不得天色已晚，立即率領八千騎兵趕赴江陰。
夕陽如血，鄭克均騎馬奔馳在官道上。
沿途看見許多難民朝南京進發。
這些難民似乎并不是蘇南過來的。
而官道附近出入的村民，臉上也有菜色。
一座木橋上，三個孩子在爭搶一把馬蘭頭根。
眼見一個孩子就要被推下橋。
剛好經過的貞德，一躍下馬，將孩子拉了上來。
貞德正要給孩子一點食物，看向鄭克均時，鄭克均卻搖搖頭。
后面的貞央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打著匡扶明室，拯救漢民的旗號，我還以為你多愛民呢。
沒想到見死不救。
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推翻大清。
難道就是為了讓漢人奴役漢人，讓底層漢人過更加貧苦的日子？
我要是漢民，我還不如被異族統治。
只要能吃飽飯，皇帝是誰關百姓何事？”
鄭克均根本不搭理她。
一行人快馬疾馳，當夜就來到了江陰，與英布大軍匯合。
江陰城外，已經一片大亂。
英布在軍營外，專門布置了一批兵士，擋住想要向軍隊乞討食物的百姓。
而大隊的百姓，扶老攜幼向北而去。
一個時辰下來，還是源源不絕，難民不斷從南方涌來。
天剛放亮，鄭克均率軍入城。
登上城樓，只見整個江陰城，到處都是廢墟瓦礫，煙火未息，一片焦土。
一些百姓在大火后回城，尋找自己的房子。
有的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
有的在自己家的殘垣斷壁上抱頭痛哭。
鄭克均緩緩捏緊拳頭。
“陳世凱，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大人，末將請兵一萬，一定蕩平湖州，生擒陳世凱，獻于大人駕下。”
貞德向鄭克均單膝跪倒。
她雖是百戰百勝的女將軍，卻生性善良，看不得苦難。
如今看到江陰這一片人間地獄慘景，她心痛如絞。
鄭克均卻搖頭。
“陳世凱駐防湖州，不過是清軍前沿。
據情報回奏，滿清康親王已經從泉州撤兵，在漳州和潮州各留下兩萬人防備父王的兵馬。
剩下的大軍全部北上。
加上陳世凱的兵馬，浙江現在有十二萬清軍。”
“十二萬又如何，大人給我五萬兵馬，拿不下浙江，提頭來見。”
魏延朗聲說道。
以新北軍的裝備，五萬打十二萬，壓力并不太大。
“現在不是南征的時機。”
岳飛替鄭克均開口。
“目前不是進攻浙江和福建的時機。
杰書坐擁十六萬大軍，如果我們大軍出動，拿下這兩省沒有困難。
但損失必重。
而且江蘇剛剛攻下，工廠在建，又有這么多難民，后方不穩。
此時不是出兵良機。
反之，我們等上幾個月，康親王的兵馬可能不戰自潰。
因為南征軍的糧道，已被我新北軍斷絕。
正常情況下，康親王撐不了兩個月。”
英布，魏延，張遼等將，聽了岳飛的話，紛紛點頭。
貞德也站了起來。
“大人。”
岳飛對鄭克均道：“陳世凱此舉用意很明顯。
清軍，似乎有意利用旱災，讓江蘇生亂。
必須立刻采取應變措施，否則釀成民變，后果不堪設想。”
“說得簡單，這可是四十幾萬難民，我們能采取什么措施？”
“那也沒辦法，難道看著災民餓死嗎？”
“行啊，陳宮大人悲天憫人，那把你的口糧拿出來給百姓唄。”
“英布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
“吵什么吵，沒看總督大人心煩嗎？”
岳飛冷冷掃了眾將一眼。
幾個文臣武將立刻閉嘴。
“不是四十幾萬災民，是幾百萬。”
鄭克均緩緩開口。
“什么？”
貞德，魏延，陳宮，英布，全都驚呆了。
“可情報說，陳世凱只毀了常州，蘇州一帶，哪來這么多災民？”
“大人的意思是，整個江淮地區，已經遍布災民。”
岳飛想到了當初北伐時，陳珂對他們說的話。
如今，陳珂的情報應驗了。
“江淮地區去年就是大旱，今年已經五月，滴雨未下。
連野草都干枯了。
百姓家里的紅薯土豆，早已吃完，現在全靠野菜樹根充饑。
再過幾天，樹根也沒得吃了。
康親王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下令陳世凱毀城燒田。
陳世凱此舉，不過是逼著災難提前爆發而已。
我們看到的是四十幾萬災民。
實際上，還有數百萬隱藏的災民。”
魏延、英布等將領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數百萬災民？我們哪來那么多糧食給他們吃？”
“不得不說，康親王此舉狠毒。
如果我們賑濟這些災民，軍糧必定枯竭。
如果不賑濟這些災民，肯定釀成民變，到時候江蘇根基動搖，一樣守不住。
而且如此一來，我們還落一個不賑濟災民的惡名。
清廷定會大肆宣傳。
到時候我們‘匡扶明室，拯救漢民’的口號，在天下百姓心中，就要大打折扣。”
鄭克均帶著一眾將領，行走在廢墟斷壁之間。
周圍不時傳來哭聲。
所有人神情都變得凝重，
“張嬸，這是我家孩子，你……你抱走吧。”
前方，兩對年輕夫妻，懷里各抱著一個嬰兒。
雙方互相把嬰兒交給對方，淚流滿面。
“他們干嘛把自己孩子交給別人？
是養不起嗎？”
呂布好奇地問道。
“呂將軍，這是易子而食。”
貞德開口道。
“什么？他們禽獸啊，竟然吃孩子？”
貞德懶得搭理呂布，淚水已經朦朧了眼眸。
“你還不管嗎？”
貞央看了鄭克均一眼，再也忍不住了，拿出自己隨身帶的干糧走了過去。
“大嬸，大叔，我這有些干糧，你們拿去，快把你們的孩子抱回來。”
貞央把干糧遞給兩對夫妻，兩夫妻立即給貞央磕頭作揖。
周圍的災民看到這情景，全都圍向貞央。
本來他們就早已斷炊，陳世凱更是毀掉了他們最后的生計。
此時哪里管得貞央是什么身份，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災民，將貞央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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