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克均根本不說話，只是示意了一眼旁邊的呂布。
“佟國維，我家公子能原諒你的罪過，并且給你兵權。
但并不代表佟佳氏就無罪了。
更何況你還有個哥哥佟國綱，他因罪被斬首，抄家滅族，你兒子也在佟國綱九族之內吧？”
呂布聲如洪鐘，聲音響徹整個神武門。
佟國維只感覺寒冬被一桶冰水澆灌，從頭涼到腳。
“可是公子……能不能看在罪臣面上，放過我兒，我兒隆科多才八歲啊。”
“八歲如何？你四子洪善才四歲呢，不一樣要殺？”
“什么？洪善也……”
佟國維呆住了。
書記官繼續宣讀。
“德克新（佟國維第二子），斬首。”
“洪善（佟國維第四子），斬首。”
“慶元（佟國維第五子），斬首。”
“慶恒（佟國維第六子），斬首。”
“扎克度（多鐸兒子，董額之兄），斬首。”
“費揚古（不是蘇州之戰出現那個費揚古，也是多鐸兒子，董額之弟），斬首。”
“達木哈（鄂扎兄弟），斬首。”
“萘達（董額之子），斬首。”
董額和佟國維聽著一個個名字念出，怒急攻心，渾身戰栗。
當初為了不得罪佟佳氏和鑲白旗，康熙對董額和佟國維家算是很客氣了。
只象征性地殺了一些人，給他們都保留了血脈。
可是這次鄭克均真是一個也沒放過。
早知如此，他們當初怎么會兵變，帶清兵投降新北軍，說什么也要跟明軍拼了。
“欺人太甚，老子反了。”
佟國維看向高坐帥位的鄭克均，恨得眼眸噴火。就要拔出腰刀，沖上去和鄭克均拼命。
董額嚇一跳趕緊攔住他。
“你瘋了？鄭克均旁邊那個呂布，就算你我綁一塊，也不夠他一招半式。
現在去殺鄭克均，不是找死嗎？”
“死又如何？我佟佳氏香火都被他鄭克均滅絕了，我活著還有什么用？”
“別沖動。”
董額死死拉住佟國維。
“你好歹還有個長子葉克書在遼東，我董額一家才是被鄭克均趕盡殺絕，幾個女兒都被鄭匪糟蹋了。
我說什么了？
可我們就算要拼命，也要拼得值得。
與其白白送死，不如隱忍。
鄭克均不是要給我們兵權嗎？等兵權到手，咱們再找合適的機會，一擊致命，豈不更好？”
“他給我們兵，能給多少？”
“不管多少，總比你現在拿把刀去和呂布拼命強吧？”
好不容易，董額終于勸住了佟國維，佟國維看著自己一個個兒子被押往刑場，慶元和慶恒年齡太小，對著佟國維娃娃大哭。
一聲聲“阿瑪”，讓佟國維淚如雨下。
鄭克均微閉的眼眸緩緩睜開一條縫了，看了一眼董額和佟國維方向。
兩人竊竊私語，他聽不到，但是啥意思，他幾乎一清二楚。
可是鄭克均不在意。
鄭克均留著這兩個屠夫的命，可不是讓他們享受的，就是要讓他們難過的，讓他們生不如死。
否則怎么對得起多鐸當年屠殺的幾百萬人。
怎么對得起湖北和河南千萬百姓的生靈涂炭。
“索額圖，凌遲。”
“納蘭明珠，凌遲，烹刑。”
“納蘭性德，斬首。”
“納蘭揆方，斬首。”
“納蘭揆敘，斬首。”
終于到了納蘭家族，貞央怔怔地看著父親，兄長，還有弟弟揆方，被押入刑場。
直到納蘭揆敘被抱著進刑場，貞央再也忍不住了。
“公子，求你為納蘭家留一個血脈吧。
納蘭揆敘才一歲，炫石屠殺發生時，他甚至還沒有出生。
求你放過他，只要你放過他，貞央便再無所求了。”
納蘭貞央跪在鄭克均面前，淚如雨下。
在她離開北京去南京時，還只有一個弟弟。
這個從未見面的弟弟納蘭揆敘，甚至還沒看清楚模樣，難道就要死了嗎？
納蘭家真的要絕后嗎？
鄭克均緩緩站起來，卻沒看納蘭貞央一眼，緩緩走向納蘭明珠。
“明珠大人，雖然在滄州之戰以前，我們從未謀面，但本督一直知道明珠大人是一個深諳政治的官場高手。
官場那一套，被明珠大人玩得爐火純青。
明珠大人沒想過，自己會玩政治玩到家破人亡，斷子絕孫吧？”
“總督大人，炫石屠殺是康熙和布木布泰逼的，請你看在我女兒的面上，放我們一馬。
我納蘭家愿為總督大人為奴為仆。
我們葉赫那拉家族，在關外有很強的勢力，對您平定遼東大有裨益。
請總督大人開恩，明珠必將功贖罪。”
明珠不是八旗那些武將，只是一個出身書香世家的書生。
像他這樣的人，尤其是官場老油條，更加怕死得厲害。
“康熙和布木布泰逼的……很好。”
鄭克均點點頭：“不愧是玩政治的絕頂高手。簡單一句話，就將責任推得一干二凈了。
還是本督試著來分析明珠大人心理吧。”
鄭克均上下打量明珠一眼。
“明珠大人并非大奸大惡之人，更不是愛好屠殺之人。
如果可以選擇，明珠大人一定不會參與炫石屠殺。
但這代表明珠大人善良嗎？并不是。
是明珠大人不想招惹是非。
可是三年前，布木布泰和康熙給了明珠大人錯覺，以為找了法國人當中間商，又有沙俄和準噶爾汗國的支持。
你們可以武裝出一支不遜于我新北軍的大軍，可以完勝大明北伐之師。
所以明珠大人膽氣壯了。
覺得是時候選邊站了。
所以明珠大人不再聽貞央的勸阻，親手參與了炫石屠殺。
因為你知道，這是你對康熙和布木布泰的投名狀，你要是不納這個投名狀，康熙和布木布泰第一個不放過你。
于是明珠大人開始導演了一切。
炫石屠殺，河南和湖北百姓的遭難，近三十萬河北兵的陣亡，始作俑者，除了康熙和布木布泰，就是你明珠大人。
納喇·穆占是一把刀，而你明珠大人就是那個握刀的人。
明珠大人算得很精明，那個時候，明珠大人一定認為自己站隊非常正確吧？有想過今天的下場嗎？
我看是沒有，因為你這兩年竟然還抽空生了個孩子，說明明珠大人心里覺得自己很穩當嘛。”
鄭克均神色突然轉冷。
“明珠大人，你知道嗎？本督平生是恨屠殺漢人的劊子手，但更恨的是投機鉆營，玩弄政治的官場老油條。
這種人是華夏幾千年遺留下來，根除不掉的毒瘤。
有這種人存在，華夏永遠不可能邁向文明。
恰好，明珠大人既是劊子手，又是官場老油條。
提前恭喜你了，整個葉赫那拉家族的男丁，本督會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鄭克均壓低聲音對明珠道：“本督就是想告訴明珠大人，就算是官場老油條，也有賭錯的一次。”
鄭克均說完，轉身走回帥位，至始至終沒有看貞央一眼。
她來到河北，就應該知道會發生什么。
其實早在她聽到炫石屠殺的消息，就該知道這個結局。
“阿瑪，你為何不聽女兒的話，為何要主持炫石谷地幾十萬人的屠殺，還派董額和佟國維，率兵三十萬南下。
不但讓河南湖北兩省百姓生靈涂炭，也葬送了近三十萬河北兵性命。
現在你讓女兒怎么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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