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思考了一會道:“這些滿人如果逃向別的城寨,一樣擋不住新北軍追剿。
盛京是他們的精神寄托,只要盛京還在,他們一定會逃向盛京。”
岳飛突然猛地睜大眼睛。
“末將明白了,康熙當初為了打觀津之戰,已經抽空了滿洲的一切,包括糧食。
這半年時間,本就沒湊集多少糧食,又要養山海關的守軍,早已入不敷出。
遼東蠻荒遍地,一半居民靠打獵為生,糧食產出本來就少。
盛京城內能屯多少糧食?
盛京目前有二十多萬人口,一半人都在打仗,剩下一半人絕對支撐不了戰爭。
如果再逃入大量滿人,盛京就會缺糧。
如此,要么生亂,要么餓死,盛京早晚是我囊中之物。”
“可是……”岳飛眉頭緊蹙:“剛才公子說,準噶爾汗國和沙俄帝國都蠢蠢欲動,我們對盛京應該速戰速決。
如果真采取困餓之策,恐怕曠日持久。
據末將推算,至少得三個月以上。這怕是與我們速戰策略不符。”
鄭克均微微一笑:“放心吧,就采取這個策略,一個月之內,盛京必下。”
……
興京城,輔國公愛新覺羅·葉布舒率領三千士兵嚴陣以待。
一天前,他已經得到軍報,陳逸之已經攻入距離興京最近的渾河部滿拉烏棚,以河北兵的進攻速度,今天就該到興京城下了。
“巴海將軍,薩布素將軍,傳令下去,各級總兵官嚴守崗位,決不允許出任何紕漏。”
薩布素是從吉林烏拉抽調過來的寧古塔鎮守將軍,巴海是興京留守。
“國公爺,用不著這么緊張吧?陳逸之河北兵遠來疲憊,行軍如此快速,必然沒有攻城器械隨行。
他們一萬人,我們也有三千人。
其中一千人還是我從吉林烏拉帶來的精兵,量陳逸之也奈何不了偉大的赫圖阿拉(興京)。”
寧古塔將軍薩布素對陳逸之的到來不屑一顧。
三千人守沒有攻城器械的一萬人,沒道理守不下來。
“不可大意,這群河北蠻子,雖然沒有攻城器械,但悍不畏死。
最重要的是,這群野獸沒有人性,所到之處必然屠城。
陳逸之從定西寨一路打到赫圖阿拉城下,所過二十余寨,盡皆屠戮。
殺我滿人過三萬。
滔天罪行,天地不容。
倘若讓這禽獸攻破了興京城,興京將遭遇何等浩劫?兩位將軍別忘了,咱們滿人的祖宗祠堂,可都在興京城內。”
葉布舒這樣一說,巴海和薩布素也嚴肅起來。
的確,雖然極大可能守得住城池,但興京這種城池,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失守,也必須防止。
“好,我立即去傳命,誰敢懈怠,老子殺誰。”
薩布素氣勢洶洶地就要下去督導士兵,這時遠方山腳下,突然冒出一條黑線。
慢慢的,黑線變成了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來了。”
葉布舒倒吸一口涼氣。
“河北蠻子來得好快。”
赫圖阿拉是一座山城,城池圍墻沿山勢修建,所以從山谷到城墻下的山道,是葉布舒重點防御的點位。
“弓箭手準備。”
葉布舒手一揮,大批弓箭手進入墻垛縫隙,彎弓搭箭。
也是可憐,為了打觀津之戰,康熙動用了所有軍備,現在的清軍,完全回到了冷兵器時代。
連弩都沒幾架了。
要是有火槍和床弩,河北兵就算要靠近山道,都十分困難。
但是隨著河北兵的逐漸接近,葉布舒皺緊眉頭。
“情況有些不對。”
“前面那些好像不是河北蠻子。”
“那是……滿拉烏棚的百姓。”
巴海震驚地看著逐漸靠近的人群,走在前面的,哪里是陳逸之的河北兵,分明是一群扶老攜幼的百姓。
有老人,有小孩,有婦女。
因為興京留守士兵,有很多都是附近滿寨的壯丁,出自滿拉烏棚的士兵不少。
當這些人接近了,滿拉烏棚的士兵甚至認識很多熟悉的親人。
“額其克(叔叔)。”
“窩克(嬸母)”
“太太。”
一名士兵看到一個頭發虛白的老人,淚水瞬間就下來了。那竟然是他的太太(祖母),已經年逾八旬。
大約上千人的百姓隊伍,走在河北兵前面,后方河北兵火槍隊,弩箭隊,全部對準了前方百姓后背。逼迫著滿拉烏棚的百姓前進。
“國公爺,怎么辦?河北兵已經靠近城墻了。”
河北兵押著百姓順著山道蜿蜒而上,已經進入清軍弓箭的射程。
“放箭。”
葉布舒手一揮。
可是所有士兵都看了過來。
興京留守將軍巴海更是趕緊阻止葉布舒。
“國公爺,不可放箭,如果放箭,被射殺的肯定是那些蠻人百姓,這可都是我們的親人啊。”
巴海雖然不是滿拉烏棚的人,但作為興京留守將軍,已經在這里駐軍十多年了,時常會去到滿拉烏棚,可以說對滿拉烏棚大部分百姓都很熟悉。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巴海實在不忍心下令將這些百姓射殺。
“巴海將軍,不可意氣用事,河北蠻子就是想要用這些百姓做肉盾,攻入興京。
我們絕不能讓這些漢蠻子靠近城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興京可不是盛京,城墻只有一丈多高,一旦讓河北兵靠近,河北兵有的是辦法進入城內。
“本公叫你們放箭,沒聽到嗎?”
葉布舒厲聲大喊。
“可是……額吉(母親)。”
“薩里甘(妻子)也在那里。”
清兵握著手里的弓箭,仿佛有千斤重,無論如何都不敢松開弓弦。
人群里有他們的父親,母親,妻子,還有孩子,他們如何能忍心放箭?
“國公爺,再等等吧,只要河北兵再接近二十米,我有把握射中河北蠻子的狗頭。”
薩布素看到河北兵如此沒有人性,氣得面龐通紅。
可是他沒有辦法。
此時城外是一面斜坡,原本向上的斜坡,可以極大地增加攻城難度,畢竟攻城方是仰攻。
可是現在河北兵用滿拉烏棚的百姓做盾牌,因為傾斜角的原因,反而把自己完全隱藏了。
就算是薩布素這樣的神箭手,也無法瞄準。
但只要再接近二十米,薩布素就有把握越過百姓頭頂,射中后面的河北兵。
“再接近二十米,就來不及了。”
葉布舒對薩布素、巴海和士兵不聽命令,大為光火。這兩個人留守后方太久了,不知道戰爭的殘酷。
葉布舒如今已經五十多歲,是跟著多爾袞一起南下攻擊過江南城池的。
那時候清兵用百姓開道攻城是常事,他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出現薩布素和巴海這樣的笨蛋。
可惜,就算是南明將軍,也沒這么笨,往往南明將軍會立即下令射殺百姓。
葉布舒沒想到自家還有兩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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