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丹娘 > 第173章鬧開
  丹娘眨巴著眼睛:“你也沒得選啊。”

  丁氏:……

  還好,姑嫂二人的位置安排在后兩排,雖然聽戲不算最佳方位,但卻能省了不少麻煩,四周也都是一些尋常沒怎么碰面的女眷,點頭微笑即可,也不需太多寒暄。

  品著瓜果,聽著戲臺子上的表演,丹娘竟然品出了幾分這古代藝術娛樂的趣味,還怪好聽的呢。

  臺上如今演的正是一出:醉珠記。

  這講的是前朝的一段故事,主角珠兒與丈夫情投意合,卻因為婆婆刁難,勞燕分飛的悲傷故事。珠兒若是一般女子,這樣的故事無論如何都流傳不下來,不過是一個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一個婦人罷了。與這個時代眾多女人一樣,相夫教子,乖順平和,最終過完一生。

  可這珠兒偏偏不信命,一路追隨丈夫,最終他們一道死在了守衛邊疆的戰場里。

  珠兒雖為女性,卻出身將門,習得了一身好本領。

  那臺上正在扮演珠兒的,身段利落,動作有力,看得臺下一片叫好。

  只是丁氏微微皺眉——今兒是文太太做壽,怎么選都選不到這一段戲,難道這雀云班不會唱旁的了?就算是先前已經聽夠了的《蕊夫人》,《秋瑯月明》也好,總歸比這出戲更適合。

  其實在場有和丁氏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只是點戲是主家的事兒,又不關她們的閑事,再者有些話誰率先挑破,誰臉上難看,這道理人人都懂,扯了一張宣紙做臉面,竟也比一般布料皮草更結實。

  最前頭的文太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輕輕呷了口茶。

  如果不是她手腕輕輕顫抖,還真道她無事。

  一旁伺候的媽媽早已看出端倪,緊張地守著主子,生怕文太太一個不好,當眾鬧開。

  此時,臺上已經演到那珠兒的惡婆婆得知兒子戰死沙場的消息,哭得肝腸寸斷,要尋那三尺白綾,一死了結。

  馬秀蘭贊道:“好!真是好戲!”

  文太太已經氣得滿臉發白,一想到剛剛自己在眾人面前夸下海口,還盛情邀請,就覺得面子上掛不住。

  早知是這樣的戲,還看什么看呢?

  臺上唱罷,馬秀蘭拿了點戲的單子送到婆婆面前:“第二出戲,您來點吧。”

  文太太陰陽怪氣地笑道:“我哪兒敢啊,先前點的戲不也沒唱嗎?”

  “您有所不知,你先前點的那一出啊,梅大家嗓子撐不住,便要用這一曲緩緩,方才在臺上唱的是另外一位,這不……接下來梅大家就要登臺了,您趕緊點吧。”

  馬秀蘭溫溫笑著,仿若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文太太忍了又忍,好歹記得自己身后還有一圈女眷賓客們,差點咬碎一口牙總算忍住了。

  接過點戲單子,她草草一看,勃然大怒。

  騰地一下站起身,把單子往馬秀蘭身上一摔,揚手就是一巴掌:“小賤蹄子,舞到我面前了?!這東西是雀云班的戲單子嗎?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趁著這次做壽,想當著這么多外人的面落我面子,哼!”

  “母親何出此言?”馬秀蘭捂著臉,被丫鬟們從地上扶起來,已經淚水漣漣,“這雀云班是您要請的,壽宴內外兒媳打點無不盡心盡力,就是要使的銀子,公中不出,也是我們兩口子拿錢,沒要大哥那房出一個銅板!您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她哭得聲音很大,期期艾艾的悲傷一下子極富感染力。

  丹娘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卻被丁氏一把扯住。

  丁氏沖著小姑子搖搖頭,滿臉嚴肅。

  “嫂子,你格局要打開,咱們這不是去瞧熱鬧,是想幫忙拉架的,你瞅瞅她們倆,這跟斗雞眼兒似的鬧上了,等會兒還指不定會不會打起來呢。”

  丹娘一本正經,說得丁氏啞口無言。

  末了被丹娘拽著,她也擠到了人群前面,站在了吃瓜群眾的第一線。

  馬秀蘭哭得抽抽搭搭,細數了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為婆母做這些是兒媳的本分,可兒媳也不是路邊沒人要的野孩子,你當著眾人的面羞辱于我,當我娘家沒人嗎?!”

  此時馬夫人也冷眼站在一邊:“親家母這般作風也不是頭一回了,上次以為你父兄不在便能壓你一頭,今日又演上了。”

  她擺擺手,命人將地上的戲單子撿起來:“諸位家中也是常辦筵席的,你們瞧瞧這上頭可有何不妥?”

  戲單子很快傳到其他女眷的手中。

  丹娘不懂這些,只能湊個熱鬧,但丁氏卻看得明明白白,掃了兩眼便用帕子輕輕擋口鼻,對丹娘輕輕搖頭。

  丹娘懂了,這是說戲單子沒問題。

  文太太還在憤怒:“好哇,你讓大伙兒瞧瞧,誰家婆母做壽,兒媳盡點些哭喪鬼調的戲,你是想我早死吧?!”

  此時,一位平日里與文太太還算交情不錯的夫人開口道:“我瞧著戲單子沒有什么不妥,想是你方才醉眼朦朧的,看岔了?”

  文太太一聽剛想發火,但看看對方的臉又冷靜下來:“怎么可能!我瞧得清清楚楚……”

  其余的人也紛紛勸:“這戲單子確實沒什么異常呀,文太太,要不就算了吧。”

  “是呀,這大好的日子,何苦來的,原本都高高興興的。”

  “你家二房媳婦勤快能干,你是有福氣的。”

  這些話一多,文太太自己心里也打鼓了。

  她趕緊讓丫鬟把戲單子拿來,自己再一看,頓時傻眼了。

  戲單子上哪有之前看到的那些,只有適合今日做壽可唱的戲段,文太太的手都在顫抖。

  “怎,怎會這樣……我剛明明瞧見了。”她大聲嚷嚷。

  馬夫人深深抽泣一聲,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親家母,咱們兩家締結百年之好,是多好的事情,你若是真不滿意我家秀蘭,我們就自請一封休書,這就下堂去了吧。我馬家雖比不得那些皇親貴胄,高門顯貴,但養一個閨女在家還是能的。”

  “如今,我與她父親皆在,她兄長又得力,還要被你這般當眾羞辱,若是幾年后我們去了,她孤零零一個,兄長嫂子又隔了一層,豈不是要被你活活逼死?!”

  文太太傻了眼:“不、不……怎會呢?我們說的明明是戲單子的事兒呀!”

  “你方才因這戲單子暴起打人,如今這戲單子又被大家伙兒都看過了,沒人覺得有問題,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馬夫人悲憤不已,“若是我女兒犯了七出之名,該如何便如何,隨你要打要罵,我這作親娘的絕無二話。可現在算什么……”

  “這、這……”

  文太太急得鼻尖上的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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