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是否會被貶往北境,自己一家會不會日后被滅門,就看祖龍一一念。
贏文整個人此時仿佛站在絞刑架旁。
是生?
還是死!
全看此刻。
而祖龍旁若無人般,一卷接著一卷的翻看奏折,時不時拿起筆批注一下。
既沒有讓贏文離開,也沒有按照贏文說的實驗。
一時間倒是讓贏文有些不知所措,進退兩難。
殿外的寺人將時間報了一次又一次。
終于在殿內掌燈之時,一位身穿秦甲,體型壯碩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蒙毅?”
贏文心中疑惑,旋即暗道:“他來干什么!不會是已經開始搜捕儒生下獄了吧?”
“陛下,正如小殿下所料,這帛書卻與太卜之書不同。”
待蒙毅退下,祖龍也恰好將所有的奏折都批注完成,臉上露出一絲古怪之色,深吸一口氣。
緩緩看向贏文,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從何處知道的?”
贏文搖了搖頭:“孫兒閑暇之余,從雜書中看到的。”
他又不能說,自己來自兩年年后,是一個理工高材生。
現在來看,祖龍已經相信了自己所言。
“你小子~”
“呵呵。”
“在你大父這裝瘋賣傻,我是說,你從何處得知侯生竄逃的。”
祖龍輕飄飄地詢問,眼神微瞇。
看似一句普通的詢問之語,卻暗藏陷阱。
他若是說了從何人得知,那便是那個人指使他來。
若是扶蘇,那扶蘇自己不敢來說,讓自己束發兒子來說,在祖龍眼中更是懦弱。
若是旁人,主意都打到了皇孫的身上,其罪當斬。
贏文自然也明白,帛書的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是從寺人口中得知,心中疑惑。”
“侯生在戒備森嚴的咸陽之中,怎么可能消失得無影無蹤,更何況還帶走了大批財物。”
“孫兒猜測,侯生或許已被六國余孽所害,借此挑撥大父與儒生,甚至是君父的關系。”
聽完贏文所說,祖龍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旋即,龍袍一甩,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云淡風輕地說道。
“若是沒有朕的命令,一個小小侯生,豈能在咸陽憑空消失。”
“轟隆隆!”
贏文只感覺頭皮發麻,腦海中一片混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若無。
朕的命令?
侯生。
豈能消失?
秦始皇本紀記載,始皇晚年殘暴苛政,執著長生,因術士盧生等人攜款潛逃,方才掀起坑儒之亂。
怎么現在和歷史上記載的不一樣。
祖龍哪有半分愚昧的樣子。
這讓贏文一時間愣住。
“還沒明白嗎?”
祖龍的嘴角露出一絲玩味,贏文的狀態好似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贏文再次心如亂麻,怎么也想不到盧生消失是祖龍操控。
既然是祖龍的命令,為何還會全境搜捕?
到最后,坑殺術士儒生,得罪儒家,還將自己老爹貶去北境。
竇然間,贏文打了一個冷戰。
他想到一種可能。
而且……
有且只有這一種可能。
那就是,祖龍原本就想打壓儒生在朝中的地位。
而盧生,不過就是一個人為制造的開端。
“你比我想得,要聰明得多。”
祖龍嘴角淡笑,眼神平添一抹贊賞。
可這抹贊賞,卻讓贏文如墜深淵,渾身冰冷。
這就是千古一帝嘛?
其心術,權術都已經到了常人不可及的地步。
甚至可以用冷血來形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人命,對于帝王來說,可能只是一串數字吧?
看著贏文眼中的掙扎,祖龍眼中也露出一道追思的神色。
好似從面前這名束發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孫子,和他父親的懦弱不一樣,他身上有任何都不具備的東西。
是什么祖龍還沒看出來,不過,至少要比他父親勇敢。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你就說說我做這件事的原因。”
祖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贏文清了清嗓子,看著祖龍,知道自己若是不說,今日怕是走不出這個大殿了。
“自我大秦一統六國,各國人才皆涌入大秦朝堂,其中儒生一派力量極具壯大。”
“而我大秦乃是以法立國,與儒道相悖,儒生在朝堂的力量已經能威脅國策。”
“大父是想以術士為開端,牽連儒生,借此削弱儒派實力。”
“皇帝集權,需要儒理感化萬民。”
“然,治理國家不一定要執行儒道的治國之理。六國初平,仁孝并未深入人心,若將仁孝奉為國策,勢必導致叛逆叢生。”
“屆時,我大秦忙于內患,再無力對外開疆拓土。”
贏文直接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猜想說完,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因為,他越說越感覺面前的大父,如此可怖。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隨時都能將天地吞噬的深淵巨獸。
連自己都沒注意到,在他說完這些后,原本溫熱的手腳,現在冰冷無比。
祖龍聽后,猛然轉身,抬手指著贏文:“孫兒,你現在明白大父的用意了嗎?”
望著祖龍的眼神,贏文身軀僵硬地點了點頭。
而盯著他的目光中,似乎出現了一道殺機,一閃而過。
隨后,悠悠說道:“你知道嗎?若你不姓贏,不是我的嫡長孫,剛才那段話,就是你的絕言。”
這句話,直擊贏文內心,他現在只能盡力保持自己的身軀不至于太過顫抖。
這就是帝王嗎?
哪怕是血脈相連,也可殺之。
贏文心中也開始慶幸,若不是自己,恐怕別人有百條性命,也不夠殺。
看到贏文身軀有微微抖動,祖龍微笑道:“你比你君父強多了,站到朕的身邊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哦!”
贏文嘴上答應,可身體就如同沾到了地上一般,費力才站起身來。
抬起沉重的雙腿,朝著祖龍的方向邁了兩步。
見此,祖龍眉頭微皺,語氣頗有不悅。
“你是朕的孫兒,朕又不能吃了你,走到我身邊來。”
贏文聞言立刻甩了甩頭:“大父,距離產生美,我就在這吧。”
“為何?”
祖龍頗為不解,有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離皇帝近點。
他卻好,讓他上前都不來。
贏文咧了一下嘴,指了指祖龍剛掀起來的長袍,肯定道:“我再往前走,你就要踢我了。”
祖龍:“!!!”
你個小混蛋,真是大父肚子里的蛔蟲。
眼見贏文不過來,祖龍無奈放下長袍。
“你小子,是整個大秦第一個敢與朕這么說話的。”
沉默片刻,祖龍轉身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朕的想法,就攔住你君父,別讓他學那幫儒生,動不動就死諫。”
“嗯?”
贏文不由得露出一絲疑問。
看著贏文疑惑,祖龍開口道:“你知道熊猶嗎?”
在口中默念了一下后,贏文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那不是曾經的楚王。”
祖龍一臉無奈,不過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此時的二人才像是正常的爺孫。
隨后,繼續道:“那你認為楚王算是一個真正的王嗎?”
“不算吧,楚國有屈、景、昭三大家族。楚王有名無實。”
聽到贏文的回答,祖龍點了點頭。
“儒生在朝中實力日益強盛,以儒治國的聲音更是水漲船高,現在他們靠得是誰?”
隨著祖龍慢慢引導,贏文剛放松下來的心情,再次緊張起來,額頭浮現了一抹細密的汗珠。
現在的儒家依靠的是自己老爹扶蘇。
再加上老爹仁厚的性格,若是登基,恐怕掌控朝政的便是那些儒生。
而,大部儒生皆是來自六國,亡秦之心不死。
儒生一旦掌控朝政,大秦豈有存活之理?
想到這,贏文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再一次激起波瀾。
這一切的一切,全是祖龍在自導自演,是他自己一手策劃了震驚歷史的封書坑儒。
他最終的目的是讓六國殘存的政治意識,在大秦,徹底消失!
防止大秦在他駕崩后,朝政落入六國儒生手中。
防止六國在他死后,死灰復燃。
并且,祖龍不認為,到時候扶蘇有能力控制整個局面。
將扶蘇調離咸陽,贏文此時也已經想明白了。
未來的太子遠離都城,雖然可能發生一些意外,但卻可保大秦安穩地度過消化六國的危險期。
一來,扶蘇離都,祖龍更能放開手腳,徹底清除有異心的儒生。
二來,大秦真正穩定之后,也需要儒生治國,扶蘇離開咸陽,避免留下的儒生記恨扶蘇。
不將扶蘇立為太子,也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扶蘇。
雖說贏文知道祖龍不像表現的那般冷血,可還是讓他感受到了祖龍的鐵血手腕。
狠!
是個狼人!
為了大秦能在他死后,安穩的度過危險期,直接將未來太子調離都城。
這是一場豪賭,是人與天道的搏斗。
是需要無人能及的魄力與格局,才敢踏入的賭局。
忽然,贏文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現在知道了祖龍的心思,還能活下去嗎?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想到這……
贏文咽了口水,心中忐忑地詢問道:“能猜透皇帝心思的人,恐怕活不了太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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