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545章:臣彈劾圣人
  “公子,已是卯時,該起來上朝了。”次日,天還沒有亮,柳如眉在榻邊輕聲叫喚,這些日子以來,腹中孩兒鬧得很,使她的作息時間全亂了;今天,她早已醒來,便叫楊集起來。

  今天是舉辦朔朝的九月十五,遠比每天舉辦的常朝隆重;不管是京官還是地方官;不管是有實職的職事官,還是沒有實職的勛官、散官、‘爵官’,只要你的品級達到九品、人在京城,那就必須參加。

  參與望朔朝會的人數多,舉辦常朝的宣政殿容不下,于是朔朝和初一辦的望朝移到更寬更大的大業殿;時間是不變,可是參會人多、檢查嚴格,所以大家都要提前出發。

  如果平時,楊集早已起來練武、看書,可家里多了兩個小家伙,他的作息也亂了套;雖說有婢女、Ru母看著,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終究是有些放不下心。

  此時聞言,便從溫香軟玉中蘇醒過來,轉眸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蕭穎和裴淑英,在朦朧燈光映照下,兩名風華絕代佳人鬢發散亂、香腮生暈,玉容如綺霞蛾月,彎彎睫毛緊緊闔上,睡得十分香甜。

  她們是孩子的母親,較之楊集更加辛苦!

  楊集也不驚擾她們,便起床到外間洗漱、換上朝服!

  柳如眉挺著大肚子幫丈夫弄好頭發、戴上王冠,柔聲問道:“公子,在家用早膳,還是去皇宮?”

  比起明朝朝會,隋朝人性化得多。

  據說明朝大臣每天午夜就要起來,從凌晨三點等到五點,方能進入皇宮,然后又是相當嚴格的檢查,在這漫長的等等時間內,若是有官員不慎咳嗽、發出聲音,或是步履不穩都要被負責糾察的御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理。楊集也不知真偽,不過隋朝的早朝十分隨意,只要你在辰時前,也就是早上七點以前趕到朝會舉辦地,御史言官就不會管你。此外,每天還有色香味俱全的早點給你吃;上廁所的地方,更不用愁。

  一般來說,楊集都去皇宮吃免費的早餐,不過柳如眉還是問了一句“廢話”。

  如柳如眉所料,已經站了起來的楊集毫不猶豫的答道:“那還用說啊?當然去吃免費的早餐了。”

  “對了,你快生了,得養精蓄銳,別這么辛苦。”楊集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

  “喏!”柳如眉抿嘴一笑,目送丈夫離開。

  楊集行至前院,匯合等候多時的陰世師、李靖等人,一起往皇宮奔去。

  這時,低沉而巨大的報曉鐘聲在京城上空回蕩,一輛輛馬車牛車,無數騎馬的官員從四面八方向天街匯攏,車轅上掛著的橘紅色的燈籠如浮光點點,和夜空交映生輝,如若火龍一般。

  一行人到了宮城南門則天門門前,天還沒亮。眼前是人頭涌動、人山人海。已經聚集了數千名官員的廣場上,洛水的風一個勁的吹,使早上的廣場上有了絲絲冷意,四周掛滿了大燈籠,在風中搖曳,將廣場照如白晝。

  官員們排著整齊的隊列,授受檢查,不過從三品下以上的官員都有特權,能夠從正門兩邊的側門進去,所以楊集可以暢通無阻,而陰世師等人就沒有這個待遇了,他們只能老老實實的排隊。

  對此,楊集也是愛莫能助。

  與眾人作別,沿著皇城則天門大街北行,一路來到大業殿旁邊的茶水間——上東閣。

  有資格在這里休息、吃早點的人,都是大隋核心人士;當然了,如果九品官員闖進來,服侍重臣的內侍、宮女也不會說什么,但是你一個服色“怪異”的人單獨進來,里頭的大人物怎么看你?

  就算大家嘴上沒說什么,可本派官員會感到丟人而嫌棄疏遠你、其他派系官員會鄙夷而折辱你和你的“派主”,然后一起在內心深處暗自說上一聲“沒規矩”,將你拉入“黑名單”。所以與其自討沒趣,倒不如認清位置、守住默認的規則、夾著尾巴做人。

  至于私底下,只要你才高、講得有道理,那些有見識的“派主”、“閥主”哪怕不爽,可事后,想必也不會清算你;而你得到的,也遠比在這里湊人頭多得多。

  所謂的才高即可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的論調,在規則重重的“大隋”朝堂是行不通的。

  哪怕你是世家子弟,也不行!

  只因世家更要面子,絕不允許你在諸多高官面前叛經離道,以免丟家族臉面。

  一言以概之:只要你身在這個圈子,而且地位又不夠,那你就得遵守這個圈子的規矩,否則,于己有害。

  楊集從門口一眼望去,里面不是相國、尚書、侍郎、大將軍、將軍,就是郡王、國公、郡公,熟悉的面孔,比比皆是。

  左翊衛大將軍元壽正在和一幫關隴貴族官員談話,見到楊集進來,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毒怨寒光,當初在大興宮的兵部官署商議軍改的時候,他挑釁楊集;結果打人不成,反而被暴打了一頓;而楊集一壺滾燙的茶水下去,使他頭發都掉光了,臉上更是這兒紅一塊、那兒紅一塊,徹底毀容了。

  以他和家族的恩怨,對楊集焉能沒有怨恨之心?楊集成變越大,他心中的怨恨就越強,只不過楊集的地位不是他能夠比的。心中縱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元壽也不敢像以前那么挑釁了,免得又被楊集收拾一頓。

  楊集進入其中,立刻受到了眾人的矚目,意圖上來攀談的人,已然是蠢蠢欲動。不過楊集就像是個獨行客一般,進了里頭以后,便坐了下來,旁若無人的享用宮女奉上的早點。

  “大王,沒地兒了,拼個桌了。”就在楊集大塊朵頤之時,長孫晟端了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坐到楊集對面。

  他的軍職還是右驍衛將軍、勛官是上大將軍、爵位是郡公、,文武散官也有,而且還不低。他的職事官之所以遲遲升不上去,原因是官位有限、各方勢力競爭力度大,而他的哥哥長孫熾也不差,并且長期占據高處。如此一來,長孫晟的個人利益就被家族給‘犧牲’了。

  “無所謂的!”楊集看了看,頓時無語,四周空著的桌子比比皆是,何來“沒地兒”之說?不過長孫晟和他老爹是好友、和他也是好友,兩人在算計東突厥的時候,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突然,楊集發現長孫晟花白的頭發居然又變黑了,氣色和精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便笑問道:“長孫將軍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好像變得年輕了……”

  “是嗎?”長孫晟樂呵呵的坐了下來,說道:“去年我在終南山遇到一名道士,他給我開了一副養生的方子,服用至今,感覺相當不錯。”

  “道士叫什么名字?”楊集問道。

  長孫晟說道:“名叫孫思邈。”

  “原來是他啊!”楊集雖然沒有見過孫思邈,但是他卻是久仰其大名。

  “怎么,大王也認識此人?”長孫晟問道。

  楊集搖了搖頭:“聽蕭尚書說過,他和蘭陵公主的孩子便是孫思邈救活的。其人,卻是未曾見過。”

  “對了!小女觀音婢也服用這個方子,現在和普通孩子一樣健壯。”長孫晟意味深長的看了楊集一眼,挑了挑眉道:“大王也有兒子了,我們當年在芙蓉樓說的那事兒,是不是也該有一個結果了?”

  楊集也不想觀音婢這等好兒媳飛入李家,見長孫晟還還記著此事,便笑著說道:“我記得觀音婢生于仁壽元年,比我家昊兒大五歲……”

  “女大三抱金轉。”長孫晟笑著打斷了楊集,接著說道:“女大五,那就是金磚銀磚俱全了,你說呢?”

  楊集笑著點頭,向長孫晟說道:“回去后,我讓人挑個黃道吉日,然后我和王妃帶著昊兒登門,將此事定下來。你看如何?”

  長孫家雖然也是關隴貴族一員,不過實力偏弱,在豪門無數的關隴貴族之中至多是中下游這個行列,不但不起眼,而且深受兩朝皇帝信任、倚重。他和長孫晟結為兒女親家,非但不會惹來皇帝不滿,皇帝說不定還會借機加強雙方關系,令長孫家服服帖帖的為己所用。

  長孫晟聞言大喜,皇族人丁稀少,不管男女都很搶手;楊集能力過人、功勛卓著,年紀輕輕便大權在握。不僅深受皇帝信重,而且還有蘭陵蕭氏、聞喜裴氏這等外援,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衛王系定然鼎盛不衰。這樣一個“親家公”,誰不喜歡?他舉起茶杯道:“那就說定了!”

  “說定了!”楊集也舉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三言兩語,兩人便將兒女親事定了下來。

  長孫晟也不再提兒女親事,轉而對楊集說道:“圣人令禮部和鴻臚寺聯合創立西域司,專管西方事務,與西域諸國、西突厥四部、粟特八國、波斯等西方國家的溝通,也由西域司全權負責。對于這個西域司,大王可曾知曉?”

  “這還是我提出來的,自然知曉。”楊集說完,好奇的看了長孫晟一眼:“怎么了?難道西域司由你專管不成?”

  “正是!我現在是西域使,以前的突厥使之職,已經由鴻臚寺卿史祥接手了。”說到這里,長孫晟嘆息道:“不過朝廷便是對于周邊的西域諸國,也是一知半解;而更遠的西方,頂多只知國名,其內部的諸多概況,則是一概不知了。”

  “所以圣人讓我先去涼州張掖成立一個分部,就近收集各種資料,為日后開辟更多絲路路線打下基礎。只是我的人手肯定不會太多,到時還得麻煩大王提供便利。”

  西域司的進駐,勢必奪走涼州州牧一部分外交權,兒女親家的關系在實實在在的權力、利益面前,根本就不頂用,如果楊集和他的部屬感到不爽、不配合,他將很難打開局面。因此,他想探一探楊集的態度。

  “都是為國效力,談不上麻煩不麻煩的。更何況,此事是我發起,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楊集笑著表態:“等你去到張掖,州牧府、各州官員絕對全力配合。”

  “多謝大王!”長孫晟得到“衛王系、涼州系”首腦的承諾,大放寬心的暗自松了一口氣。

  楊集笑而不言,他也知道長孫晟在擔心什么,不過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用不著說得太透。

  楊集如此大方,長孫晟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或許對楊集有利,又見四周盡皆無人,便低聲說道:“大王,我有一事要說說,或許這正是大王之所需。”

  見長孫晟神神秘秘的模樣,楊集心頭一動,輕聲問道:“何事?”

  “我當突厥使幾十年,在北方也有一定關系,從這些人手中,倒是知曉了一些秘聞。”長孫晟愈是低了聲音,說道:“宇文述將軍是大隋一大豪門,宇文家有著南來北往的龐大商隊。其子宇文化及去年從江南、洛陽、大興采購大量商貨,自關中洛水道北上,經豐州銷往草原,商貨報關時,名義上是尋常之物,不在朝廷禁售之列,但是據我的人細細觀察,頗有幾分可疑之處。如今,宇文化及和豐州總管魚俱羅關系非常好,而宇文化及,出手,也頗為豪爽呢!”

  大隋立國之初,突厥汗國是個惹不起的龐然大物,楊堅未免突厥汗國借故生事、借故進攻新生的大隋,于是在貿易方面,延續了北周時期的策略,盡量滿足突厥人的需求,當時不僅不存在違禁品之說。甚至還讓官方在邊市販賣鹽鐵、糧食等戰略物資。【@‘飄然行天下’:看章末】

  到了楊爽擊潰沙缽略可汗的開皇三年,時任兵部尚書,也就是提出“五省六部”概念的楊尚希,見到大隋軍方打消了突厥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而大隋也有實力有能力打敗一切來犯之敵,心知禁止和突厥貿易的時機已經成熟,提出了“顆米、寸兵(武器)不進草原”的建議,此策得到了楊堅和文武百姓的一致認同,頌發了“凡售違物,以通敵叛國論罪”的詔令。

  繼武器裝備、鐵銅、糧食之后,油、鹽、布料、藥材等物,很快也進入禁售之列。

  至于絲綢、絹帛、瓷器、美酒、玉器、珠寶等奢侈品則是用來換取草原的金銀、牛羊、馬匹、皮料,但也是由官方為主,商人雖然也能售賣,卻要上交邊貿稅,以作邊軍軍費開支。

  當長孫晟提出“遠交近攻,離強合弱;以夷制夷,分化突厥”的戰略方針,并扶持啟民可汗為大隋利益“代理人”;大隋又向啟民可汗敞開了貿易大門,凡是他需要的、凡是對步迦可汗不利的,大隋都賣。

  仁壽三年,步迦大汗率軍南下,企圖從涼州圖破,楊堅和楊廣為了救援楊集,令啟民可汗從東部進軍,分擔楊集的壓力,可是啟民可汗出工不出力,這便引起了朝廷的不滿了。當朝廷一一盤點啟民可汗的家底,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啟民可汗竟然悄無聲息的積攢了幾十萬大軍,于是又開始禁邊了。

  可是名為商、實為世家門閥奴仆的“商人”們,背靠權勢濤天、子弟門生遍布的大勢力,根本就不怕朝廷禁令,繼續以尋常之物的名義通關,而販賣的,實則都是大賺特賺的違禁之物。

  “魚俱羅?我記住了。”楊集皺了皺眉,記得不錯的話,這位名將就是因為在時勢嚴峻的時刻大發國難財,觸怒了楊廣,再加上負責審判的官員借題發揮、搜羅大量所謂的“罪證”,魚俱羅這才被斬首示眾。

  固然,楊廣是處死魚俱羅的主因,可魚俱羅貪財卻是事實,如果他沒有干出發國難財之事,楊廣也沒有斬殺他的由頭。

  楊集知道楊廣現在很看重魚俱羅,他本人也不希望這位名將悍將走上那條不歸路,決定提醒一二,他是否聽從,那就與楊集無關了。

  至于宇文述,他是天下最大的鐵商,他們父子向突厥售賣的物品,無疑就是啟民可汗所需的鐵。不過楊集對宇文述本人的興趣已經不大了,他現在感興趣的宇文述背后那條更為復雜的利益鏈條——

  生鐵異常沉重,如果車子暗藏生鐵,人們從車轍深淺就看出物品真偽,可是宇文家商隊北上之時,固然有“宇文派”官員接應,但也有其他派系的官員。

  宇文述得勢之時,其他派系官員不敢得罪他,或許裝作不知的放行,可宇文述現在“失勢了”,而且他在軍改過程中,得罪了所有關隴貴族門閥,那些關隴貴族恨不得他死。可是關隴貴族官員不但沒有為難宇文化及為首的商隊,反而讓商隊安然無恙的運到草原。

  這其中,必有蹊蹺!

  不過這條形同“隋奸”的利益產業鏈,也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查出結果的,還需慢慢布局才行。

  長孫晟見到楊集若有思,心知他已有計較,想了想,又提供了一條信息:“大王,宇文家的貨源主要來自南方;自通濟渠貫通南北以來,南方的名門大族紛紛跑來洛陽安家、頻頻拜訪宇文家。”

  楊集將此事記下,沉吟半晌,又問道:“我到洛陽的時間不久,對這里的情況不太了解,我想知道南方鹽商的情況,他們最近可有動靜?畢竟,鹽也是突厥異常短缺之物呢!”

  長孫晟面色頓了下,壓低聲音道:“此事,我也聽到一些零星傳聞,不過也不知真實與否,還請大王自行斟酌。”

  “請講?”楊集點了點頭,示意道。

  長孫晟說道:“齊王府幕僚陳智偉乃是陳朝皇族,他和南方的名門大族、鹽商交往甚密。”

  楊集默默點頭。

  楊暕那個傻帽,怕是在某些方面被府中幕僚架空了,而他那些“心腹”則是利用他的名頭,廣行不法之事。

  “當、當、當!”這時,大興殿鐘聲敲響,在宮城上空悠揚回蕩,這是示意君臣進殿的鐘聲,閣內大臣紛紛起身,向大興殿行去。日復一日的朝會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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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然行天下’:這個“未免”才是對的,你那個‘為免’是錯誤用法,我已經回復你無數次了,但你好像和“未免”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竟然一直視而未見。你恨這個詞兒,我能理解,但請你別老是誤導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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