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572章:大動干戈
  惠訓坊位于洛水南岸,離北上洛北的天津橋、新中橋都很近,亦是一個寸土寸金的里坊,而宇文述的府邸就在地勢最好的北曲。

  宇文述站在府內高處,目光從波光粼粼的洛水一掃而過,極目遠方。

  時近黃昏、夕陽似血,血紅夕陽照在華麗巍峨的皇宮上,華麗而森然,有一種讓人敬畏的壯闊之美。

  那里面的重要席位,本該有他宇文述一席;然而明天,他就要離開繁華的洛陽、繁華的中原,去那荒蠻一般的漠州任職了。

  漠州隸屬于幽州,而幽州本來北部,多數是民風彪悍、冰天雪地的未開化之地,更不要說剛剛并入大隋地漠州了,去那漠州任職,與發配沒有半點區別。他即將去那里任職,也不知還有沒有命活回洛陽。

  固然,這是他自己通過楊集爭取到的職務,可是事到臨頭,宇文述心中仍然滿是不甘、不愿;對于皇帝,更是滿腹怨言。

  想他宇文述,任勞任怨的在楊廣身邊鞍前馬后、東奔西跑、為了讓他成功奪取太子、坐穩太子之位、成功登基;不惜自絕于關隴貴族,凡是什么臟的、苦的,他宇文述全都干了。然而楊廣當上皇帝以后,一點都不念舊情,說罷免就罷免、說發配就發配。

  這讓宇文述如何受得了?又如何甘心得了?

  真以為他宇文述是好欺負、沒脾氣不成?

  「阿耶!」就在宇文述想到兇悍處,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走了過來。他們兄弟已經被免去了一切實職、虛職,現在就是一介白良,而楊廣幾天前雖是說要使用宇文化及,可至今,杳無音訊。這也讓父子三人以為皇帝只是說說而已。

  「啪、啪!」宇文述心情本就不好,一見這兩個不成氣的家伙鬼頭鬼腦的上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先是狠狠地賞了宇文化及一記耳光,接著又上前幾步,狠狠一巴掌抽在嚇得后退的宇文智及臉上。

  「阿耶……」兄弟倆全給父親打懵了,本想問個究竟,可是一看到父親那兇悍的目光、身上濃重的殺氣,都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默默地低下頭去。

  宇文述見他們那沒出息的模樣,心頭更氣,指著倆個兒子破口大罵:「兩個無能無知的蠢貨,我遲早要被你們害死不可。想我宇文述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們這個蠢貨。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該讓你們阿娘吃墮/胎藥,把你們毒死,也省得我這般受氣!我悔吶!」

  兄弟倆眼冒金星,一半是給扇成這樣子,另一半則是給氣的。宇文化及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心中又氣又恨:他父親向來是這樣,他們兄弟不管是做了什么事兒,成功了,功勞便是他的,一旦出事,那么責任就是他們兄弟。

  一世英名?

  你哪有什么英名?

  我呸!

  不過心中雖是這么憤憤不平的想,可是宇文化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滿,只得抬起頭來,努力用一種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道:「阿耶,當初是你讓我和智及去收受賄賂的,現在怎么能怪我們呢?」

  從武舉舞弊案開始,宇文述就一直倒霉、一直倒霉,他一罵兒子,就提到此事、就怪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倆都不用猜,就知道父親接下來又說提武舉。

  「啪」的一聲響,宇文述在宇文化及另一邊臉上,又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怒不可遏的吼道:「我說收受賄賂了嗎?嗯?」

  宇文述現在就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打了這一巴掌,不僅沒有解氣,怒火反而更大,他伸手還要再打,宇文智及「噗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帶著哭腔的哀求道:「阿耶,無論是收受也好,還是別的也罷,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您就算把我們打死,也無濟于事了。我們還是冷靜下來,想想未來怎么辦吧?」

  宇文述聞言,強而的有力的手臂忽然無力垂下,是啊,事已經至此,哪怕他現在把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殺了,他也無法回歸朝堂了。

  現在的關鍵是要想好對策,想好自己離開后,如何安排府上之事!

  雖然自己已經決定把府中大權盡數交給夫人了,可是就連自己都奈何不了這兩個兒子,夫人一介婦人,又如何管得了留在京城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若是出去為非作歹,身在后宅的夫人又如何知曉?

  「家主!圣人派長秋令給您送了一封信。」宇文述的謀主、府中總管司馬元謙跑了過來,他一手抱著一個盒子,一手將一封信交給宇文述。

  宇文述神色一緊,用顫抖的雙手接著信函,哆嗦著打開信件觀看。

  在場三人亦是緊張萬分,一顆心都懸了起來,每個人雙拳緊握,手心里冒著冷汗,眼中既憂且怕:宇文府再也經不起折騰了,若是再鬧出什么波折,那就真的完了。

  就在三人急不可耐之際,宇文述目光在信箋上迅速掠過,嘴角升起了一抹笑意,良久,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這封信,是楊廣親筆所寫:信上不僅認可宇文述在軍改上的努力、犧牲,還說罷免宇文述是迫于大勢,不得不爾;當時怨言滿關中,如果繼續使用宇文述,那些因為軍改而利益受損的群體,雖然不敢對他如何,但是他們一定借題發揮,將事態擴大到不可掌控的地步,而矛頭最先指向的人,便是身為軍改「執行總指揮」的宇文述。

  一旦「數十萬」京兵施壓,他也保不住宇文述;無奈之下,只好罷免宇文述,使事態平息下來,而他罷免宇文述的舉動,固然也有一些憤怒成分,但主要還是想保護他。不過楊廣也意識到他的不解釋,給宇文述造成極大的困擾、麻煩,所以在信上向宇文述道歉了。

  他希望宇文述不要頹廢,只要當好漠州都護、立下足以讓人信服的功業,就會將宇文述調回朝中,擔重任。

  信的最后,又著重提了宇文化及,說他當天提及重用宇文化及,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著極深用意,不過時機尚未成熟,所以遲遲沒有啟用。

  另外特賜白玉鎮紙一只,以表他對宇文述的期望,既是希望他鎮得高句麗寸步難行,也是表明他們君臣情誼巍然不動。

  「哈哈哈哈……圣人沒有忘記我宇文述,圣人,沒有拋棄我宇文述。」宇文述此刻心情激蕩,狂笑片刻,復又看了信件一遍,不由得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免他的官是為他好的論調,宇文述經過一番斟酌,也是深信不疑了。實際上,他在靜思的這段時間內,也往這方面去想過,只是他對楊廣百般不滿,內心深處不愿意去承認罷了。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才發現楊廣一直在默默的保護他,比如說最典型的武舉舞弊案,楊廣雖是憤怒的將他罷免了,可是等到風聲一過,又啟用了他。而這一次,也是……

  只是、只是他自己不爭氣,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了楊廣的信任和重視。

  「家主,究竟是何事?」司馬元謙見家主怒氣、恐懼盡消,整個人仿佛「活」了過來一般,便知是好事一樁,又驚又喜的問道。

  「好事、天大的好事!是我宇文述有負圣恩,怨不得誰!」宇文述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只是隨后,眼眶卻是不自覺的紅了。

  他和楊廣相交二十多年,知道楊廣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性,如果他作出什么決定,便九頭牛也拽不回來;然而如今,竟然向他道歉了,這是宇文述做夢也不敢的事情。

  然而楊廣竟然真的向他道歉了;這個道歉和認真解釋對于絕望的宇文述來說,不亞于久旱甘霖、柳暗花明、劫后重生,不但將他心頭陰霾、憤怒、怨恨等等負面情緒一掃而空;還讓他激動異常、感動異常。

  他見三人眼巴巴的看著手上的信,卻沒有分享的意思,而是將信箋細心折好、放下信封,然后貼身藏好;皇帝致歉這種事兒,只要他明白就好,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接著,又從司馬元謙手中接過玉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只玉石雕刻而成的白天鵝鎮紙,而且還是楊廣最喜愛的那一只,這一下子,讓宇文述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的向宇文化及說道:「化及,圣人將要重用你,你耐心等著即可。」

  宇文述說完,又向司馬元謙說道:「元謙,你留下輔佐化及,若是你們遇到難決之事,可與夫人、士及一起商量。」

  「喏!卑職遵命!」司馬元謙肅然應命。

  宇文述看到宇文化及喜上眉梢,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想想了,便從重叮囑道:「士及,你要給我記住,這不但是你最后的機會,而且也關系到我能否復出,你凡事都要與元謙商量,千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以權謀私、為非作歹了,否則我們宇文家,怕是有滅族之禍。」

  宇文化及的喜色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一股寒氣從頭頂直沖到了腳底,他拱手道:「喏!孩兒明白了。」

  他雖然囂張了一點、蠢了一點,可是作為宇文述的繼承人、世家「公子」,對于好歹和家族現狀,他還是知道的。

  大不了夾起尾巴做人一陣子,等到父親強勢回歸,再出去囂張也不遲。

  到時候,哪怕天塌下來,也有老爹幫他頂、幫他扛

  怕個毛啊!

  這時,門房管事步履匆匆的跑來稟報:「阿郎,衛王在府門前求見!」

  「啊!」四人聞言,全都愣住了。

  自從宇文述在楊諒謀反過程中,將楊集的行蹤出賣給楊諒以后,楊集和宇文述就互不登門了,哪怕禮節性的送禮,也是讓下人送。這也是宇文述借樂平公主府邸,與楊集談話的原因。

  可現在,楊集竟然主動上門了?

  真是怪事了!

  轉念之間,宇文述便料到楊集此行,極有可能與漠州有關。而漠州有粟末靺鞨人、有伯咄靺鞨人、有南室韋人、有霫族人、有高句麗人……他不用猜,就能知道漠州是一塊異常難啃的骨頭,可是他除了知道一個淵子游比較以對付之外,卻沒有漠州各族、各部的任何信息和資料,這讓他心頭沒有多少底氣。如果楊集向他提供資料,那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來做什么,挑釁嗎?我宰了他。」就在宇文述準備說話之際,受傷最深的宇文智及忽然瘋了一般拔出佩劍,大聲叫囂著。

  「啪」的一聲響,宇文述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宇文智及另一邊臉上,怒吼道:「混蛋!你闖的禍還不夠嗎?」

  宇文述這一巴掌的勁道,比剛才那記耳光都要狠上幾分,宇文智及被扇打得腦袋嗡嗡響,幾乎暈倒了過去,手中寶劍「鐺啷」一聲響,落到了地上。

  宇文化及一邊臉一個巴掌印,兩邊都是火辣辣的;而弟弟只有一個,感覺不對稱、看得很別扭,始終覺得手癢,想幫他補上一記,如今見他另一邊也有了,心頭終于平衡了,也沒那種心癢難搔的不適感了。

  過了半晌,宇文智及搖搖晃晃的站定了身子,恨恨地靠著墻,他不僅被楊集燙毀容、聲音沙啞,還成了「獨眼龍」;若是論起府上最恨楊集的人誰,自然非他宇文智及莫屬了。而這也是宇文述要把他帶去漠州的原因之一。

  不過宇文智及再怎么恨,也不敢激怒自己的父親,只能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宇頭述沒有理會他,不太放心的向門房管事問道:「衛王帶了多少人?」

  「回稟阿郎,就他和一名女子站在門口,那女子像是他的小妾,卑職去送禮時,見過她一面,還有一點印象。」門房管事戰戰兢兢的看了宇文述一眼,續道:「他的侍衛,遠遠的站在廣場一側。」

  「請他去書房奉茶,我換身衣服、隨后就到。」宇文述交待完,又向兩子吩咐道:「你們兩個,好生在這里呆著。」

  「元謙,你隨我會客。」

  「喏!」司馬元謙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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