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蒼老的影子有些佝僂,擺了擺手,聲音嘶啞卻帶著歲月的渾厚:
“老朽并非勸他不要去,只是稍微點醒他罷了。
他呀,小小年紀,如踏千年歲月而來,內里都是暮氣。
王家小子的死,讓他產生了對自己和對這世間的懷疑,他方才心魔已生,若不是你提醒老朽,這小輩就危險了。”
李長風恭敬抱拳:“長風多謝前輩,方才將您喚醒,也是迫不得已,他畢竟是義方選擇的人,長風不忍看他遁入迷惘。”
蒼老的影子緩緩走入書架,好似走入堆放的古籍之中。
聲音幽幽傳來:
“是時候醒來了,大夢多年,醒來便感受到好多故友的氣息,他們,都是沖著龍脈來的吧。”
“是的前輩。”李長風應聲。
“此行,老朽與你們同去。”
“多謝前輩。”李長風滿臉欣喜。
“嗯。”聲音藏入古籍之中,消失不見。
......
顯慶初年,二月二十七,宜祭祀,入殮,移柩,立碑。
寅時初。
護國坊內響起一聲大吼。
“啟!”
趙無疆一襲素白衣衫,單手托棺。
他一步踏出,宛若雷中律令行走人間。
天穹漆黑,他如銀弧閃過,奔向昭陵。
他耳旁風聲呼嘯,小雨如刀,李長風在身后跟隨。
寅正剛過。
趙無疆已經抵達九嵕山。
他一步一步,勢大力沉氣勢如淵,單手托棺,踏在夜色下插入天際的昭陵臺階之上。
夜幕深邃,晚星不出,李長風跟在趙無疆身后,滿臉擔憂。
他已經勸說了趙無疆兩次,但都沒能勸下趙無疆,如今眼看昭陵越來越近,他心中擔憂橫生,眉頭緊皺。
他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再開口,而是跟在趙無疆身后,打算在趙無疆不敵李淳風時,自己求情,讓李淳風不要重傷趙無疆。
......
昭陵陵園大門處,身形佝僂的李淳風靜靜望向眼前的黑暗。
黑暗中一人正抬棺而來。
趙無疆一身白衣勝雪,眼眸冰冷,出現在李淳風蒼老的眼眸中。
“回去。
昭陵是帝陵,等閑之輩,不得葬入昭陵,這是歷代帝陵的規矩,亙古不變!”
李淳風沉聲開口。
他從趙無疆踏入九嵕山起,就已經知曉了趙無疆的目的,明白趙無疆想要將王義方葬入昭陵。
趙無疆面無表情,冷聲道:
“大兄乃魏公門生,一生為國為民,殫精竭慮,雖不是皇室之身,但論其功績,完全有資格葬入昭陵!”
“資格不是你說的!”李淳風抬手召來青銅長明燈,他不想傷害趙無疆,只是想讓趙無疆知難而退。
“但也不是你!”
趙無疆輕輕放下棺木,身后三丈紫金虛影浮現,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他已八門全開,修為直追大宗師。
他身后漆黑的天幕之中,云層堆疊,高逾千丈的氣運法相正在凝聚。
望著氣息迫人的趙無疆,李淳風并未放在心中,他輕輕搖頭:
“老夫乃昭陵守陵人,自然有資格。
帝王將相,他王義方一樣不占,怎么會有資格葬入這昭陵之中?”
“我趙無疆說有,那就有!”趙無疆眼眸似劍,抬手五指一展,青銅液順著手臂延伸,包裹住他整個手臂,繁復的銘文在夜空下隱隱可見青玉豪光。
他掌心青銅液涌動,化作一柄三尺青鋒,劍身狹長,劍氣如霜。
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原地。
李淳風右手背負身后,持著青銅長明燈,左手一把捏住身前三寸。
“嗡。”
趙無疆的青銅長劍被他三指捏住,他輕笑搖頭:
“你這是霸道,是不講規矩!”
趙無疆長劍斜刺被阻,他心念一動,長劍化水,旋即他又是欺身一拳,拳風呼嘯間狠狠擊向李淳風面龐。
李淳風左手五指微伸,如手中抱月,將趙無疆輕拍擊退,他云淡風輕又道:
“還是自不量力!”
趙無疆身形被逼后退,他怒吼一聲:
“我就是霸道,就是不講規矩!”
怒吼穿透寂靜的昭陵,九嵕山之上,高逾千丈的龐大法相凝聚成型。
趙無疆單手撐地,止住后退的身軀,他如龍騰似虎躍,猛然向前,朝著李淳風一掌拍出。
與此同時,他身后的紫金法相跟著他的動作一掌拍下。
神靈滅世一掌,浩瀚的天風吹得云開月明,天地之威傾瀉而下。
李淳風眼眸微瞇,他感受到了危機自四面八方籠罩而來,他抬頭望去,空無一物,只有明月,朗星,逃遁四散的云。
他右手遞出,手中青銅長明燈發出微微青玉毫光,燈芯暗紅,蘊有滅世之炎。
“倒是我小覷了你。”李淳風舉燈對月,長吸口氣,猛然吹出,青灰之焰一瞬之間從青銅長明燈內洶涌而出。
清冷如月光,但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焚盡。
“轟!”
法相之威與趙無疆的掌印同時到達,擊在青灰月焰之上。
相擊之力震耳欲聾,劃破夜空,山林簌簌,飛鳥哀鳴。
趙無疆也如遭雷擊,口吐鮮血橫飛出去,被李長風神色焦急一把接住身軀。
浩渺的火焰漣漪在相擊之處散開,一圈一圈如青灰水波蕩去,焚盡所觸之物。
巨石,樹木,臺階,不斷崩塌破碎。
“幾日不見,你長進很不錯。”李淳風面色蒼白,他輕輕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跡:
“但這不足以讓老夫準許你的要求!”
李長風扶著趙無疆,他此刻心神巨震,趙無疆居然傷了手持青銅燈的李淳風?這是什么修為偉力?就算如今的他,都抵擋不住李淳風,更別說是手持青銅燈盞的李淳風。
他原本想要打算在趙無疆不敵之后,替趙無疆求情一二,如今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趙無疆眼眸低垂,他被火焰侵入身軀,感受到炙熱灼燒。
李淳風施展出的青灰月焰,雖不是真正的長明之焰,但也具備部分長明之焰的效能。
他此刻腦海中響起系統機械般的聲音。
【叮!恭喜宿主,系統獲得長明之焰的鍛造,即將升級!】
那再來點......趙無疆面色如霜,他不顧李長風的阻攔,又是一步踏出,怒吼道:“你今日不準許,我便毀了這昭陵!”
李淳風眼皮直跳,前有袁天罡這樣威脅,現在又有趙無疆這樣威脅。
并且袁天罡拼死,有毀去昭陵的能力,趙無疆剛才展現出來的那一擊,也有毀去昭陵的能力,讓他不得不受此裹挾。
他怒氣將要壓制不住,沉聲開口:
“別以為你趙無疆是老夫的孫女婿,老夫就不會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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