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月謠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名動
  就在眾人紛紛猜測西戎人帶著的那個古怪物事是何物之時,開場的鐘聲響了。

  臺下嗡嗡的議論聲驟然一靜,眾人睜大眼,看向一前一后登上高臺的兩名少年。

  上臺的順序由抽簽決定,為節省時間,選了同種藝類的修行者兩人一起上臺,一人結束一人立刻接上。

  這樣既節省了禮官們準備的時間,更加大了競技的趣味性。

  要知道,一個人在比的時候,另一個人就站在臺上看著他。

  雖然不是一起比,但這無疑就像是打擂臺一般,如果不是心理素質夠好,和誰同組上臺絕對會影響到自己的士氣。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如果同組人太過出色,民眾的注意力就會全都被吸引走,直到下一個人上臺都出不來,下一個上場者的悲慘可想而知。

  嬴抱月已經看見有同選舞的修行者在祈禱不要遇上姬嘉樹了。

  這時高臺上當的一聲鑼響,第一名上場的修行者已經開始。

  那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身著寬袍大袖,向東方的朝陽稽首而拜。

  “果然是禮。”

  聽著耳邊考官們報出此人展示的藝類,陳子楚感慨道,“即便知道結果是百姓投票,還是有這等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傻子啊。”

  六藝戰上臺順序雖然是抽簽,但不同類別的上臺順序卻是按照六藝順序排定的。

  禮、樂、射、御、書、數。

  其中樂中包含奏樂和舞樂兩種形式。

  但不管之后的幾種有多少花樣,禮都是六藝之首。

  禮是從上三代傳承至今的世家貴族們的驕傲,但越是莊重的禮,對百姓而言越是晦澀難懂。

  此時看著高臺上修行者一絲不茍地跪了又拜,臺下的民眾就響起了竊竊私語。

  “這人在拜什么?拜了那么多次,累不累啊?”

  “你懂什么,這就是禮,可不是你這個泥腿子能看懂的!”

  “老子是不懂,但這小兒拜完沒有,這到底是啥啊!”

  聽著民眾們肆無忌憚的議論,臺上正一絲不茍地跪拜的考生袖子抖了抖,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憤的神情。

  臺下的世家子許多人對他也露出了同情,不少人對百姓怒目而視,神情鄙夷。

  但百姓們看到世家子鄙夷的眼神,議論的反而更大聲了,葷素不忌,臺上還在叩拜的修行者氣得連端平的手臂都抖了起來。

  “這人選錯了方向。”

  這時嬴抱月等人的身邊響起一個溫和的男聲,嬴抱月抬頭看去,居然是姬清遠。

  因為這次引入了民眾投票,民眾也被當成六藝戰的一員,觀戰的民眾和參戰的修行者都可以圍在臺下觀看,所有人都擠在了一起,比賽開始后,姬清遠姬安歌等人也都擠到了嬴抱月等人的身邊,大家終于站到了一起。

  “你是說,他不該選禮?”

  “不,”姬清遠搖頭,“禮本就是為了教化,是通過自己的舉動讓人敬重,既然選擇了禮,那么不管受到什么議論,都該面不改色地承受。”

  “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

  姬清遠沉靜地開口。

  “選擇了禮的人,如果連自己的行為都不能控制,何談教化萬民。”

  姬清遠的聲音讓四周義憤填膺的世家子們都安靜了下來,神情不定地看向他。

  嬴抱月也有些吃驚,她沒想到從小被姬墨禁錮的姬清遠能說出這番話來,但同時她又有些欣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小時候對她發下的宏愿,姬清遠顯然是做到了,至少做到了前半部分。

  “你說的沒錯。”嬴抱月抬頭看向臺上叩拜動作已經難掩慌亂的修行者。

  不管禮的源頭在何處,任何規則,第一個制定并施行的人,在其他人眼中肯定都如同怪物一般。

  如果自己都不夠堅定,又談何影響別人。

  就在一片慌亂和嬉笑聲中,第一個上臺展示六藝的修行者狼狽結束了他的行禮過程。

  看到他的模樣,臺下不少準備選禮的修行者臉上都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在沒上臺之前,不少修行者都以為自己能靠莊重的舉動優美的禮儀感化民眾,但直到第一人狼狽下場,不少人才發現圣人的路沒那么好走。

  當然,大部分人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朽木不可雕也!”

  “一群愚民,難以開化!”

  看見有不少修行者去找考官改類別去,陳子楚撇了撇嘴,“我還以為這群人有多堅定,怎么,看著感動不了百姓就打退堂鼓了?”

  “畢竟涉及到成績,”嬴抱月笑了笑。“只有一次機會,自然不敢失敗。”

  不少人都向臺上剩下的那名修行者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還沒上臺的修行者能改分類,但這個和第一人一起上臺的修行者卻不能修改意向了。

  就在這時,不少人發現這第二人居然是一位后遼修行者。

  “后遼人選禮?”人群中有世家子發出一聲嗤笑,“這群蠻子懂什么是禮嗎?”

  后遼人和西戎人本為一支,在中原士子看來是僅次于西戎的野蠻部族,詩書傳入后遼都不到二十年,看到后遼人居然選了禮,在不少士子看來是對周禮的侮辱。

  是個人都能察覺到臺下氣氛不對,百姓的厭煩聲夾雜著士子們的嘲笑聲,接下來要上場的人想必有巨大的壓力。

  然而出乎嬴抱月的意料,站在臺側的少年整整衣冠,平靜地走到了臺中央,重復起了和第一名修行者同樣的舉動。

  跪拜,叩首,展臂。

  下面一片喝倒彩的聲音,他的動作卻一絲不茍。

  “這是……”

  之前因為行禮者本身的慌亂讓眾人沒看清的動作,這一次卻清晰地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是九拜。”姬清遠的聲音響起。

  嬴抱月凝視著臺上少年的動作,的確是九拜。

  “《周禮》謂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頓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動,五曰吉拜,六曰兇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肅拜。”

  這是不同等級、不同身份的社會成員,在不同場合所使用的規定禮儀。

  而臺上這名后遼少年,就是將這所有的九種拜法都展現在了眾人眼前。

  臺下的民眾一開始都在哄笑聊天,世家子眼中也都是輕蔑,但不管臺下有多少嘲笑聲,這個少年的動作都分毫不亂。

  漸漸的,從井然有序中居然能看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他叫什么名字?”

  四周的哄笑聲不知何時漸漸停歇,有人好奇的問道。

  陳子楚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不屑變為鄭重,悄聲問道。

  “我認識他,”嬴抱月看著那名后遼少年的面容,輕聲開口。

  “他叫言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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