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榆樹下 > 第六五七章 聽她說
  二00二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了許多,風和雪來得猛來得勤,凍裂了人們的思緒,就在想往的縫隙中渴盼著春天的來臨。但冬天才剛剛開始,到哪里找春天的影子呢?

  李祥君這幾天正愁悶不已,他不能把自己的心胸放得更開闊一些,他自我禁錮自我封閉的心靈里不能滲進一點陽光。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下,李祥君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可說。在不冷不熱的氛圍中,陳思靜感受到了李祥君的不滿。李祥君的壓抑著不動聲色的不滿情緒為陳思靜所不理解,于是他們陷于一種循環往復的情緒中,一面是陳思靜的指責,甚至是惡語相加;一方面是李祥君的沉默不語,而眼神透出的無奈迷惑還有鄙視忿忿已顯出他已到了不能再沉默的地步。陳思靜已看出李祥君已忍耐到了極限,但強烈的固有的自尊自信支持著她,幾天前所受的委屈亦激勵著她,十幾年養成的慣性驅動她,讓她沒有片刻停止對李祥君的責難。李祥君臉色沉郁,一如厚重漫長的冬夜。

  不過,今天早晨好像好了很多,陳思靜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眉宇間不再郁結不展,說話的口氣也柔和了許多。李祥君舒了一口氣,這一切總算過去了!

  初冬的早晨并不寒冷,朦朧中似乎還有縹緲一樣的霧在低空飄浮。東邊有一抹淡的微紅。

  李祥君剛才到豬圈里添了料,加了水,現在他坐在凳子上換衣服。悉悉索索的換下喂豬用的骯臟的帶有異味的行頭后,他拿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重又換上。這是每日必須的程序。藍色的“查理王”布料褲子和淺灰色的毛了邊兒的絨衣雖然有幾年了,但穿上去仍舊有當年的那份精神。那雙污漬斑斑的棉鞋被放在了墻角,替換的是一雙黑色的防滑的軍用棉鞋。

  “土豆打好了,飯燜了,等會兒你把菜熬上就行了。”李祥君起身向外走時大聲說道。

  “去,去賣你的豆腐。成天搗飭衣服,一個賣豆腐的穿那么利索給誰看呢?人家吃豆腐又不是吃你!”

  這樣的話李祥君已聽到過不止一次。陳思靜倒沒有揶揄的意思,她只是覺得李祥君這樣換來換去太麻煩,做豆腐穿一套衣服,喂豬又穿一套衣服,出去賣豆腐必須有模有樣,又要換一套衣服,累不累?李祥君有他的理由:我也不愿意換呢,可是穿得邋邋遢遢渾身上下散著難聞的氣味,有誰還會撿你的豆腐?況且,穿戴得干凈一些也是對人的尊重,也是對自己負責,這也是一個招牌嗎!他一本正經地說時,引來陳思靜說不清是什么含義的笑。

  李祥君把豆板放到“倒騎驢”上,回到屋里穿上綠色的軍大衣,戴上羊剪絨的帽子,沖正在起床的陳思靜揮揮手道:“走了!”

  “走你的吧,誰還會想你?”陳思靜回答的話在李祥君耳里只轉了一個圈。

  李祥君的身影在漸漸明朗起來的晨光中依然如年輕時那樣健美結實,并不因為穿了大衣而顯得雍腫笨拙。從前面開始,他就每天騎著車子到政平叫賣,為的是得一些現錢,他實在討厭賒欠討厭記豆腐帳。

  天越來越冷了!在途中,李祥君想。他的腦海里雜七雜八地浮現著幾天來的經歷。母親的生日已過,但生日那天的不愉快卻深深地刺痛了他。陳思靜的責備嗔怪也許沒有錯,小旋也似乎沒有太多的失禮之處。假如那天早晨陳思靜進門后小旋沖她一笑,哪怕只是一個微笑,也許就不會有以后幾天里陳思靜的種種不滿,不會有陳思靜翻箱倒柜般地提起陳年舊事。小旋在她的嫂子進屋頭也沒有抬,所以她這一點上是錯了,但是后來,她還是向陳思靜露出了一臉笑容,不過,陳思靜說那是她裝出來的,無非是自己的媽媽過生日不得以才擺了個樣子。那么,陳思靜就有些過分了,李祥君到現在也無法打消她的這個念頭。誰錯了呢?自己?天底下誰都可以發感慨,講牢騷話,唯獨自己,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忍受。

  李祥君的“倒騎驢”在路上移動。輪胎和地面磨擦聲輕柔地傳進他的耳鼓,這聲音李祥君聽了好幾年了!

  當李祥君到政平村時,周圍的一切都清晰起來,薄霧遮不住鄉政府高大的樓房,也罩不住低矮的民宅。李祥君的清亮的吆喝過后不久,一個老太太從一個大門里出來,喊道:

  “站一會兒!”

  李祥君停了下來。老太太只撿了兩塊,她說為了撿這兩塊豆腐她老早就起來了。她的表情夸張,聲音尖細,這讓李祥君有些許的感動,她的話大概是真的。其實,老太太每天都這樣說。

  “哎呀,我們家那個老鬼就愛吃你的豆腐吶,白凈細嫩,看著就讓人喜歡。你人又和善利落,從不蒙天哈地地唬人,我們這些上了年歲的就愿意和你這樣的人來往。”

  李祥君聽過之后微然一笑,他覺得老太太的話里有一半是虛意地奉承。不過,就算是奉承也很難得,畢竟贊譽的話要好聽一些。

  “大娘,你說哪去了,做人嘛,就講究個實在,你說是吧?喏,你喜歡,我再搭一塊。”

  老太太忙收起滿臉的笑容道:“瞅瞅,這孩子,十回有八回你讓你多搭一塊。這可不行,你也不容易,起早爬半夜的,大娘怎么能老占你的便宜呢?”

  說著,她要從衣袋里掏錢。李祥君伸手攔住道:

  “大娘,您又客氣不是。您呢,別見外,這么多年了,您凈吃我的豆腐,就沖這,我得搭你一塊,就算我孝敬您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收回了手,點點頭,又夸了李祥君幾句,就轉身回去了。李祥君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心里想:真有意思!

  南側鄉政府樓房的巨大的陰影罩住了李祥君,雖然穿得很厚實,但還是覺得沁骨的冷。由這條街向西走,每隔十幾米他都要停一下,在每一個道口他也要停一下,為的是等那些撿豆腐的人。李祥君這樣做已成了規律,凡是撿他豆腐的人總要在這一時刻等著他。

  在曾經的葉吉平家門前經過時,他便轉臉看了一眼,庭院中沒人,只有煙囪里冒出淡白的煙。

  李祥君為一家小飯館送去二十塊豆腐后又向西行了大約二百米,看看兩板豆腐已剩下半板了,就掉轉頭身北,沿北二道街向回去。這是他走了多年的路線,幾乎沒有變更過。

  李祥君的信譽好,因為他的人品他的性格他干凈利落的穿著,更重要的是他的豆腐的品質注定了他有良好的人緣。人們的感覺中他并不是尋常的豆腐匠,他更有耐人琢磨品味的讓人欣賞的內在氣質。

  李祥君在一座有著黑色鐵皮包門的整潔的院落前停住,極富質感的一聲吆喝喚出一個六十多歲的捧著暖瓶的老者。李祥君叫他魏老伯。魏老伯熱情地招呼道:

  “祥君,豆腐賣得差不多了吧?天冷,到屋坐一會兒暖和暖和身子。”

  魏老伯的話里充滿了善良長者對年輕人的關懷和愛護。李祥君把他的空暖瓶拿過來,放到車上,再取過放在車上的暖瓶,交到魏老伯手里,然后說:

  “老伯,昨天我看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魏老伯笑了一笑說:“年歲大了,身子骨經不起風寒,可不就感冒了。”

  李祥君點頭。

  李祥君總是這樣叫這個退了休的鄉黨委秘書為老伯,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這個稱呼是很特別的,沒有第二個人這樣稱呼另一個長者。一年前的秋天,魏老伯在一次買豆腐時,希望李祥君賣給他一些豆漿,他的老伴胃不好,豆漿富含營養,又容易進食,于她正合適。李祥君爽快地答應了。這是一件很不起眼的事,但在魏老伯那里,卻令他有十分的感動。魏老伯要每日給李祥君五毛錢做費用,但被李祥君推卻了。后來,魏老伯過意不去,硬塞給李祥君二十元錢。李祥君也覺得不收錢會讓魏老伯背負很大的人情負擔,就沒有再推辭。

  李祥君辭別魏老伯后,向東又行了一段路后,板兒上只剩下三塊豆腐了,他不再叫賣。前面是趙梅婷的家。

  李祥君記得自己有七八天的時間沒有見到趙梅婷了。上一次在她家里,她說過她要去呼蘭,去給潘傳東送衣服。趙梅婷本該早去的,耽誤了十幾天,恐怕潘傳東要挨凍了。李祥君笑著批評趙梅婷對潘傳東不關心時,她撇撇嘴:

  “有她媽,還有他姐,那多好,團團圓圓的,有沒有我這個外拉的送棉褲不算啥!”

  她并沒生氣的意思,語氣平和,像是在開玩笑。潘傳東去年的六月末上呼蘭了,由他姐姐托人在建筑工地上找了一份電工的工作。這對于他來說是很適宜的,沒有人領導他也不用領導別人,只要負責好工地上的線路機器不出故障,就算很好地完成了任務。他每天有很多空余的時間去檢查維護,他也樂得去做。潘傳東吃住在工地上,有時也回到他父親潘老安在呼蘭買的民房里和潘老安一起吃豆腐煮掛面。潘老安的妻子沒事是不回這個低矮的民房的,她喜歡窩在女兒家的樓房里,為她洗涮縫補,還要聽姑爺的嗔怪指責。潘老安說去那里去后悔了,還是自己家好。但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家卻不能經久地回來住了。

  關于潘老安的故事趙梅婷講述得太多了,李祥君內心里已對他畫了一個清晰的明確的畫像。他很少去附合趙梅婷的對潘老安的批評指責埋怨,這是她的家事。

  李祥君停下來,抬頭看在冬日陽光中的這個庭院。每一次經過這里時,他都要這樣看個仔細,似乎每看一次就會在腦海里加深一點印象。前面的曾經作為米坊的門房被拆除了機器又經簡單修葺后用作了起居之室。改造米坊的主意是趙庭財提出來的,他說后面的四間房“扯腸曳肚”跟生產隊的大桶屋似的,冬天里燒多少都不暖和,不如把前面的門房改巴改巴住著緊局不說還保暖。趙梅婷當然同意父親的意見,于是在去年九月請了李得才和另一個能求得動的瓦匠幫忙整飭,便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現在的趙梅婷已不在學校,前年三月,她們這些臨時代課的被鄉政府解聘,她就“打馬踅坡”打道回府嘍。

  斥罵孩子的聲音傳過來:“你等著潘小兵,不讓你纏磨你小姨你就是不聽,能不能自己系扣兒?”

  潘小兵很委屈地說:“我系不上。”

  李祥君拉開門,看見趙梅婷擦拭灶臺。趙梅婷聽見拉門聲,轉過身來,臉上頓時呈現喜悅的神情。

  “哥,這幾天怎么老也沒見你過來?”趙梅婷探尋的目光在李祥君的臉上掃過,“就聽見你吆喝看不著你人影。我旁院的老孫太太老叨咕,那小李豆腐咋老也不過來?”

  趙梅婷說完咯咯地笑起來。

  潘小兵從屋子里跑出來,對于李祥君的到來他有說不出的高興。小兵,這個趙守志臨時取得名字一直被趙梅婷沿用著,沒有改換。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從屋子里走出,笑了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她背起放在桌子上的書包和趙梅婷說了句話就上學了。她叫小麗,是趙梅婷的三姑婆的女兒,上初一。

  由當初的米坊改建這個居所布局緊湊,一道墻將這兒分隔成兩部分,西里間是起居室,沒有太多的擺設,外屋的外門向北大約四米,又是一道門,進門里就是廚房。廚房不寬綽,僅能容得下一個灶臺,一張就餐用的可以折疊的桌子,幾個摞在一起的塑料方凳,還有一個碗櫥。一個小鍋爐連通著西里屋的小炕兒。

  “哥,你看,我臉還沒洗呢,飯就吃完了。”趙梅婷將抹布放下,捋一捋頭發,自我解嘲地說,“我都沒臉了,洗不洗沒啥用。”

  李祥君看見一抹紅霞飛上她的臉頰。對趙梅婷的這細微的變化,李祥君的心里忽然涌動一絲溫柔的情愫。她太需要安慰需要照顧了,但她得不到。

  “我倒沒看出來,你要不說我還真的認為你洗過了呢。”

  他說著,將目光停在北面立著的柜子上。

  李祥君的大衣還穿著,沒有脫掉的意思。趙梅婷屋里暖氣燒得很熱,他的臉上滲出了汗。

  “哥,脫了大衣,多熱!”趙梅婷道。

  潘小兵在看一本花花綠綠的書,沒有像往常李祥君到來時那樣讓他講故事,所以,這是一段難得清靜的時間。

  沒有問趙梅婷去沒有去過潘傳東那里,她自己先講起了。只有在李祥君面前,她才可以毫無顧忌放心地講述自己的遭遇,甚至可以看出趙梅婷對于李祥君的精神上的依賴。

  “哥,你說我們家老爺子虎不虎?就他那個樣的,八輩子也是個二百五,讓人拿不識數。“趙梅婷說話時有一臉的不屑與鄙夷。

  李祥君靜靜地等她的下文。他將衣服脫了,放在膝蓋上,復又被趙梅婷抱過去放到里間的梳妝臺上。從屋里走出來,她拿了幾個桔子,剝開一個遞給李祥君,接著剛才的話說:

  “我這不去了嘛,我們家老爺子到車站去接我,也不問人家愿意不愿意,張口就說上樓,你媽和你姐上市場了。你說,哥,老太太和我一見面就跟仇人似的,我上她那干什么?可人家讓去呀,那就去唄。一到樓上,心這個煩,亂馬七糟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老爺子說,小兵呀,大孫子,爺給你買啥好吃的呀?我一聽就來氣了,剛才從街上回來怎么不說,現在才想起買吃的!我跟小兵說,小兵啥也不吃,這破地方能有啥好吃的?咱們自己家的吃著才舒心。”

  李祥君聽著趙梅婷一連串的疾速的話忍不住笑了,她的話極富表現力,能讓李祥君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趙梅婷是對是錯不在他的思考的范圍內,他就是覺得有趣。

  “你說,我們家老爺子是不是虎?啥話也聽不出來!他說咱們那兒有啥呀,這啥都有,待會爺領你下樓,你要啥爺給你買啥。”

  趙梅婷說得來勁,竟哈哈大笑起來。

  她到呼蘭一行恐怕不止這一件事,以李祥君的推斷,趙梅婷一定還有更多的不愉快,不過,他沒有問,他不愿觸動她內心的隱痛,不想去揭她的瘡疤。但趙梅婷卻從不回避不隱瞞,她所經歷的種種不快意的憂煩都會傾訴給李祥君。這些年來的情形已讓李祥君感到趙梅婷要將她的靈魂托給自己了,直讓他覺得有些沉重。幾年前李祥君去內蒙打工后回來看見趙梅婷時,他竟看到她的眼里有晶瑩的淚光,她驚喜的神情流泄出來,反倒忘了叫一聲哥。

  趙梅婷高興的神情并沒有持續多處,忽然神色暗下來,這一切都在李祥君的意料之中。她和她的婆婆并不會因為距離遠了而緩和關系,聚在一起時還會有新的矛盾產生。

  事情是不是如趙梅婷所描繪的那樣,李祥君不得而知,但憑他對潘老安的了解,他有理由相信大部份是真實的。那天,趙梅婷在樓上待了大約半個小時后,婆婆和大姑姐回來了。做姐姐的看見弟媳,熱情地打招呼,并沒因為以前有過矛盾而冷落了她,也是出于禮貌,畢竟趙梅婷是在她家。婆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走過來摸了一下潘小兵的腦袋,說:

  “喲,這孩子長這么大了!”

  潘老安在旁邊大聲說:“梅婷來了,沒看見呢?”

  婆婆側過臉來道:“梅婷來了。”

  趙梅婷木然地站在那兒,她不知道如何去破解這尷尬的局面。姐姐忙打圓場道:

  “梅婷,來,幫我干點活兒,把這捆芹菜摘了。爸,你上冰箱里拿冰激凌。那邊還有水果,都拿來。”

  氣氛稍緩和了一下。

  那天晚上,趙梅婷和潘老安到了平房,沒有在樓上住,她覺得那里不開心,更重要的是她還惦記著潘傳東。盡管她在潘傳東身上受了不少的委屈,但畢竟是夫妻,這么長時間沒在一起,也是有許多掛慮的。但潘傳東帶來的除了長久分離再聚后的一點喜悅外,還有令她惱火的事:上個月的工資沒有發。原因是老板嫌潘傳東報上的修理機器花銷與往常對比太大了,疑心他貪占。雖然潘傳東據理力爭,又有部門經理為潘傳東做保證,但工資還是暫時不發放。趙梅婷一陣寒心,問潘傳東怎么會比以往多出來那些。潘傳東解釋說他發現機器出現故障的征兆后就馬上換零件,并不等機器不能用了再修理,支出自然就高了些,但保證了效率。趙梅婷責怪他道:

  “你不好壞了再修?玩呢?那得擱錢!”

  潘傳東不服氣:“那不修就得壞,損失更大,趁著沒壞之前修了不省事嗎?他不懂!”

  趙梅婷生氣了:“他不懂,你懂?他不懂更應該在壞了時候修。這是教訓!”潘傳東還想再說點什么,趙梅婷不耐煩地說:“沒人聽你說!”

  潘傳東也很窩火,就一個人收拾屋,過了一會兒,又湊過來說:“梅婷,我買了幾本書,我這兒還有六十元錢,給你五十,我留十塊就夠了。”

  沒心沒肺的的潘傳東讓趙梅婷哭笑不得,她把那五十元錢塞回去,說:“給你爸買煙吧。”

  潘傳東心花怒放,如同遇見大赦一樣立刻跑到附近的商店買了一條煙回來扔給了潘老安。

  潘老安得到了兒媳婦孝敬的煙立刻對兒媳婦熱情起來,恨不得掏心挖肺,就像對親女兒一樣。他詳細地敘述了他與姑爺之間的糾葛、不和以及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的原委。按照他的講述,姑爺是個巧舌如簧招搖撞騙的貨色。他還信誓旦旦地說:

  “明個兒我就領著小兵上商場買東西,看啥好買啥,相中啥買啥,得意啥買啥,豁出百五八十的。真格的,我那個外孫子又是飛機又是汽車的啥都有,就差我孫子了。”

  趙梅婷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證實。中午時,在大姑姐家,大姑姐的兒子抱著一個精致的電動汽車玩,趙梅婷問:

  “誰給你買的?真好看。”

  大姑姐接過道:“啥買的,家長送的。”

  似乎要驗證她自己的話,她列舉了一大堆東西,都是家長送的。

  現在,李祥君不置一詞,靜靜地聽著。他清楚地知道趙梅婷是在宣泄,心中的話說完了,人也輕松了。但是,總是這樣聽感覺上還是不太好,那不是和聽故事一樣嗎?于是,他勸解道:

  “說實在話,你們家老爺子也是一個心善之人,就是嘴不好,肚子里藏不住話,想什么說什么。他不和你在一起,對了錯了的多原諒吧。”

  這是調和的中庸的勸解,他沒有批評潘老安夫婦,也沒有指點趙梅婷哪些地方做得還不夠。

  “我也尋思啊,算了,也不在一起過,這一兩天就這么對付過去吧。可是,就這兩天也不讓安生。那個破車嘴成天‘得卜’,啥沒用說啥。”這時,她陡地激動起來,“早晨,我跟潘傳東說我回家,潘傳東讓再住一宿,說好不容易來的,這樣太匆忙了。我說住啥住,這個破地方,離廁所二里地,出一次那個不方便。”

  趙梅婷說到這里時面頰緋紅,不單是因為激動。停了一會,小芳繼續說:

  “潘傳東上工地了,臨走時告訴我別走。八點鐘時,他大姐來啦,讓上樓去。我還去?去瞅那個千年一笑的老太太?老爺子說不去就不去吧,他領潘小兵上街。他大姐從兜里掏出十元錢給潘小兵。小兵瞅瞅我,我就說拿著吧,那是你大姑給你的十元錢!”

  趙梅婷的尾音拖得好長,極有韻味。她的形象的惟妙惟肖的講述讓李祥君如見其人如臨其境。似乎趙梅婷在那里還沒有太大的委屈,李祥君想到此就放開心思饒有興致地問下面的事情。趙梅婷故意夸張地一笑,也像是笑自己:

  “你聽我說呀,老爺子真的領潘小兵去了,他姐也去了。過了能有一個來小時吧,門響了,傻小兵樂呵呵地跑回來了,手里舉著兩串糖葫蘆,老爺子在后面跟著。我尋思一定買啥好東西了唄,你猜都買啥了?猜你都猜不著,兩袋方便面四根火腿腸,還有一個玩具小王八。”

  李祥君想不出那玩具小王八什么樣,趙梅婷沒有去描述,他覺得潘老安挺逗。接下來再聽趙梅婷的話,他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趙梅婷說:

  “一進屋,老爺子就嚷,梅婷,你說我買個啥玩節兒給我大孫子?小王八。我在攤上看,呀,這玩藝挺好玩,一碰腦袋一縮脖兒,跟真的似的。我就買了一個。要不,你動彈一下這個小王八,保準有意思。”

  趙梅婷說完雙肩顫動。笑了一會兒,她又道:“我也不在乎他花多少錢,花多花少是他的心思。怎么這么沒‘六’!你看他,東一耙子西一掃帚,一會這么的一會那么的,一天八百個出出。跟他在一塊氣也氣死了。還有那個虎姐姐,自己錢不少掙,‘歸了’還得他姐夫把著,她就知道上網聊天,下班沒事飯也不吃往電腦前一扎就跟人嘮。”

  此時,趙梅婷有一臉對大姑姐的看不起。

  趙梅婷的話還有很多。這時,淡白的太陽已升在屋脊上,陽光的投入使屋子里頓時明亮了很多。

  趙梅婷上幾日的經歷已敘述得差不多了,心中的不快也因為對李祥君的傾訴化解了很多。李祥君揣測她在潘老安那里也說過了過激偏頗的話,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然而。他終究還是相信她大部份是對的,相信她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李祥君出來,在冬日的陽光下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那三塊豆腐還在車上,就用塑料袋裝了,放到屋里的桌子上。

  一輪白日就在西邊的天上浮著,淡而輕的云不同于往日,沒有暗的鉛色。

  李祥君突然做出決定,不再頻密地和趙梅婷接觸,因為從她的眼神中有一種異樣的情感,而他自己心中也不知什么時候起產生了朦朧的向往。這已多少有點曖昧的成份了。想到這時,他鄙視自己,批評自己竟這樣的輕浮。

  回到家里后,李祥君將屋里屋外收拾了一下。他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這些家務已是他程式化的活動了。應該是這樣,毫無疑問,毫無怨言。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將這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纖塵不染。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星星閱讀app為您提供大神艾荷101的大榆樹下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