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一群人圍觀著夏小曈同學賣身葬隊長,這畫面著實給林明翡帶來了不小的精神沖擊，什么叫社會性死亡，這就是了！
眼看著還真有人打算出錢買這傻不愣登的小omega了,買賣人口那可是觸犯法律底線的行為,果然人為了美貌的事物那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林明翡覺得再不制止這事兒就難以收場了,于是健步上前，一把攔下了那人要給錢的手。
“嘿！凡事兒也該有個先來后到吧！”那人不滿道。
“買賣人口是犯法的,你法盲？”林明翡冷厲地橫了一眼過去，那人登時被嚇得不吭聲了。
“這小孩兒你認識？”有人質疑道。
“是的，這孩子是我家的,他是我......是我弟弟。”林明翡猶豫了一下道。
圍觀群眾還持有懷疑,“你猶豫什么？現在網上不是有很多自稱跟被害人認識的人口販子嗎！你要怎么證明這個小帥哥他認識你呢！”
林明翡：“......”
當代公民的警惕性還真是很高呢。
這時夏小曈已經看見他了，“哇”一聲撲了過來,結結實實的撞了他一下，掛件似的給他來了個熊抱,“哥哥！！你別走嗚嗚嗚嗚嗚！！你不要離開我！！”
這家伙哭的,林明翡差點都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還真認識啊......”周圍的吃瓜群眾嘀嘀咕咕。
“我弟弟他......”林明翡躑躅著干笑一聲，“他腦子不太好使......所以沒什么大事,各位散了散了吧！”
夏瞳卑微道：“哥哥你說我腦子不好使......我聽到了。”
這聲警告著實沒什么威懾力。
林明翡挑眉,低頭瞅他：“賣身葬隊長，誰教你的？我都還沒跟你算賬你倒先倒打一耙？”
“我......”夏瞳居然一時半會還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離奇的事件經過，支支吾吾好半天：“我......晚上睡不著覺就出來找東西吃,我吃了東西又沒帶錢......然后那個大叔就說讓我要飯還債給他,一開始都沒人理我......所以才——”他生怕林明翡不信，東張西望的找人,然后看見了正拿著飯盆往外倒零錢的顧東升。
“九十五,九十八,一百零三......哇塞！”顧東升麻利的在那兒數錢，“在這個現金幾乎絕種的年代，你要飯居然能要到一百零三塊六！！小朋友！！你前途無量啊！！！”
夏瞳耷拉著腦袋，沮喪地吸了吸鼻子：“我怎么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別理他，高興不起來就對了，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林明翡佯做生氣，低頭在他光潔白皙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哭就哭，你怎么那么厲害呢？”
“我當時就想著要趕快還大叔的錢......而且......”夏瞳說著說著沒聲音了。
“而且什么？”林明翡瞄了一眼那邊毫無負罪感的顧東升，輕輕嘆了口氣，哭笑不得：“你哭的我好像真的要死了一樣，特別嚇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也有點被嚇到。”夏瞳輕聲說，抱他抱得更緊了，像個吸鐵石一樣，“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
“就那天，你一個人在臥室里滴眼藥水......”夏瞳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像是柔軟的羽毛掃過林明翡的心房，嘟嘟囔囔又黏黏答答的，“我總覺得你有心事，還離我離得很遠......”
林明翡猛然一怔，胸腔里的呼吸聲也隨之轟鳴。
“我不曉得為什么就特別害怕......我怕你哪天突然就不跟我在一塊兒了......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你照顧我什么的......就是擔心有一天見不到你了......光想一想就會特別難過，特別想哭......”夏瞳語無倫次地說著，而后像是被自己的笨嘴拙舌蠢到，用手摸了摸紅通通的眼角，“我知道我又犯傻了......”
林明翡久久地不曾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跟何游進坦誠的說過那么一次，已經足夠他糟心很久了。他是個嫌麻煩的人，不想一遍又一遍的回顧不愉快的過去，又一遍又一遍地收拾自己和別人的情緒，所以寧愿選擇緘默。
但是......他又十分矛盾的希望有人能溫和地撫摸心底的傷疤。
自己是個矯情的Alpha，而夏瞳——
真的是個小天使啊......
“你......”他呼出一口斑白的熱氣，眼波動蕩，剛要說些什么，就聽顧東升道：“不是？搞了半天你倆認識啊？”
“......”
所有旖旎深情的氣氛瞬間被消磨殆盡，只剩下滔天的尷尬和無語子。
林明翡狠狠地白了他那不著調的干爹一眼，冷冷道：“現在才看出來會不會太晚了點？”
顧東升老態龍鐘地擺手：“不算晚，不算晚，唉？”他忽的奇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說的那個隊長是誰？”
林明翡幽幽道：“知道，那又怎么樣？”
顧東升：“幫我跟那人說句對不住了，祝他長命百歲。”
“不巧，那人正是在下我。”林明翡說：“我謝謝你了。”
-
過了凌晨兩點半，夜市上的人就漸漸稀少了下去，一些攤販蹭過了這陣流量的高峰期就陸陸續續地開始收攤回家。
林明翡，夏瞳和顧東升圍著一張塑料凳子，在空蕩蕩的用餐區坐成了一個等腰三角形。
“大叔你居然是Zero的爸爸？”夏瞳指著顧東升，瞪圓了一雙小鹿眼。
“不是爸爸，是干爹。”林明翡糾正道：“沒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但是勝似有血緣關系。”顧東升強調說：“Zero小時候的家長會就全是我去參加的，啊......我永遠記得，他們班那個姓何的家長啊每次都能拿著兒子考第一名的成績單，當著所有老師和家長的面脫稿講述他的教育理念，而我！總會接在他后面接受老師的拷問——”
“拷問什么？”夏瞳問。
“林明翡為什么又沒來參加期末考試！”顧東升咬牙切齒道：“他自己長了兩條腿能跑能跳的，我哪知道他期末考試的時候上哪兒去了！”
“這還用問么？初一的時候我在外面跟人約架，初二初三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網吧了。”林明翡淡淡道。
顧東升指著他：“你還有臉說！”
夏瞳眨巴眨巴眼：“Zero你沒有爸爸嗎？”
顧東升：“嘿你個小玩意兒怎么還會罵人呢——”
林明翡白了他一眼，沒搭理顧東升，轉而認真的回答夏瞳的問題：“你說我親爸么？有啊，但是他有自己的家庭，所以顧不到我，跟沒有沒什么區別吧？”
夏瞳“啊”了一聲，詫異道：“那你媽媽呢？”
林明翡扭頭：“干爹，我媽呢？”
顧東升：“......你說你媽你叫我干嘛？”
林明翡懶懶的伸長了雙腿：“因為全世界沒人比你更了解我媽了。”
夏瞳之前一直以為林明翡跟時雅一樣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因為林明翡人生得俊朗，穿著打扮不落俗套，舉手投足間更是有一種溫柔得體的紳士風度。但經過今天的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夏瞳才知道林明翡的身世遠沒有他想的那么單純。
林明翡的長相襲承了他的母親，顧東升的衣服內袋里放著一個皮夾子，在這種大家都放棄現金廣泛使用電子支付的年代，這個皮夾子顯然也不是用來裝錢用的。皮夾子側面的透明夾層里有一張泛黃的陳舊的照片，那是一片海，海邊站著一個穿著小洋裝的美麗女人，有著和林明翡六七分相像的容貌，長發飛舞如海藻，嫵媚又奔放。
“這個女人啊，生來就是個蠱惑人的妖孽，這張臉啊，放在鏡頭里無論什么角度拍都好看，不僅觀眾喜歡她......”顧東升用一種又愛又恨的口氣說著：“試問哪個男Alpha看見她會不動心呢？”
林明翡聞言則翻了翻眼睛：“干爹，你不用為她的花心找借口，真的。”
顧東升：“。”
林明翡的口氣明顯比顧東升少了許多的濾鏡，“我媽以前是個演員，跟我干爹拍戲的時候認識的，我干爹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為了她終身未娶。”
顧東升拼命沖他使眼色：“咳咳咳咳——”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林明翡的口氣淡淡：“專情的人應該感到自豪，因為這是一個世間難得的優秀品質。”
顧東升：“唉......”
林明翡從不知道哪兒撿了個硬幣拋著玩兒：“我媽這人是個典型的交際花，睡過很多有頭有臉的Alpha，她還很有本事，哄得每個Alpha都對她死心塌地的，舍不得給她永久標記，這種鐵索連舟的狀態大概維持了一兩年吧。”
“什么叫鐵索連舟？”夏瞳茫然道。
“就是一個Omega同時跟很多個Alpha談戀愛的意思。”林明翡說。
“哦。”夏瞳若有所思道：“后來呢？”
“后來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暫時玩膩了，突然就選擇跟我爸結婚了。”林明翡說：“我爸是個Beta。”
“Beta？”夏瞳詫異道：“可是你不是個——”
“是啊，我是個Alpha，眾所周知Beta跟Omega在一起是生不出Alpha的。”林明翡聳肩道：“我姑且叫他一聲爸是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親爹是誰，而且我嚴重懷疑我媽找Beta結婚是因為她還是不想被永久標記。”
“哇......”夏瞳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后來我爸受不了這氣就跟我媽離婚了，然后我媽又如愿以償的恢復了她以前交際花的生活......直到她得宮頸癌去世。”林明翡說，他翹起二郎腿，指了指顧東升：“至于這位先生，他管我的原因是因為他始終覺得我是他的親兒子。”
夏瞳懵逼道：“啊？”
顧東升用一種老學究似的嚴謹態度對林明翡道：“我說這話也不是一點根據都沒有的好不？我跟你媽——日子基本都是對得上的！而且我總覺得我那天喝醉了是不是......沒把握好信息素的釋放量，把你媽給永久標記了。”
“你也就想想吧。”林明翡漠然道。
“你這么自信為什么不肯跟我去做親子鑒定？”顧東升道。
“我有毛病吧沒事跟你去做親子鑒定？”林明翡皺眉道，他看了一眼夏瞳，語氣稍緩和，卻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窘迫：“反正我小時候就一直沒什么人管，雖然不缺錢花但是也實在是算不上是什么好小孩兒，如果不是打全息游戲打出了點兒成績，可能會變成什么社會上的小混混也說不定呢？”
夏瞳輕輕的“哦”了一聲，若有所感的低下頭去，用手指摳著褲面上的花紋。
林明翡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有點兒沉重又有些忐忑。
他算是把自己那些都談不上光彩奪目的少年曾經都剖給夏瞳看了，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拉近自己跟夏瞳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多給這個小家伙一點兒安全感，但是他更加不確定這些亂七八糟的身世背景會不會讓自己在夏瞳那里的印象變得復雜又糟糕。
顧東升在一旁斜眼瞧著，后知后覺的品出了一點兒味道來。
干兒子怎么這么像在參加相親局呢？這個小心翼翼的盯著別人反應看的愣頭青還是他那個狼心狗肺的干兒子嗎？
顧東升覺得自己這個干爹當的真是太不稱職了，他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因為二十塊錢把干兒子的暗戀對象忽悠去當小要飯花子？這特么是人干事？顧東升覺得自己身為一個長輩，這種時候就必須要發揮一點兒作用，讓兩個小輩那誤入歧途的人生各歸各位！
“那個......夏瞳啊。”他陡然換回了一副慈眉善目的笑臉，拍了拍林明翡的肩膀，跟推銷貨物似的說道：“你別看我們家林明翡啊，他打小又是打架啊又是罵人啊又是翹課啊，成績也不好——”
林明翡：“......”
顧東升：“但是架不住他臉皮厚啊！你看他當年，老師怎么罵他他都面不改色，依舊我行我素！這樣的人有個什么好處呢？他會永遠是你堅強的后盾！無論你多傷心！多害怕！跟他一說，他都會告訴你這不算什么！天又沒塌！沒什么可害怕的！”
林明翡：“......老顧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顧東升道：“我說錯了嗎？沒有吧！你本來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林明翡炸毛：“你去對面吃碗麻辣燙成不？別跟我說話了成不？”
顧東升：“那不行，老李會往我臉上吐口水的。”
林明翡麻了，他覺得自己在夏瞳心里的形象已經徹底被這位不著調的干爹給敗沒了，這時，坐在對面的小Omega卻忽然抬起頭來，展顏一笑。
那笑容就像是幽深夜間突然綻放的潔白曇花，足以與皎潔的月色媲美，清純絕艷。
“我跟大叔的感覺一樣哦。”他笑吟吟的說道：“我也覺得Zero是特別特別可靠的人，跟他在一起就會很安心很快樂，還會不想走呢！Zero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Alpha！”
林明翡愣了愣，輕聲道：“你不覺得我的身世亂七八糟的么？”
夏瞳撇撇嘴道：“你這算什么呀？我在鄭林川家里住了這么多年，那才叫亂七八糟的呢！”頓了頓他補充道：“當然了，不是我亂七八糟，是他們亂七八糟！跟他一比你簡直是太潔身自好啦！咦！我好像又用了一個文縐縐的詞哦！”
林明翡啞然失笑，后輕聲嘆道：“那你也不嫌我上學的時候總是搞破壞么？”
“那我還沒上過學呢！”夏瞳說，他靈光一閃，拍手道：“這么一看，Zero，我們兩個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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