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信又雙一滯，他本以為在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后，陛下會立即動怒，然后驅趕眾人，嚴懲自己。
他已經想好了后果。
可陛下竟然沒有生氣，反而還耐心的解釋？
這……
很多人都沒有想到。
隨即黃信又開口道：“沒有摒棄圣人言為何要廢除科舉？”
“廢除科舉跟摒棄圣人言并沒有任何沖突。”
關寧對著趙南星道：“讓大家都圍過來，借回答黃老先生的機會，也是回答大家的疑問。”
“陛下？”
趙南星略帶詫異，他萬沒有想到陛下會做到如此程度。
現在他考慮的是若這么多人圍過來，陛下的安全如何保證？
“無礙。”
周邊人不明所以的圍了過來。
關寧站在臺階上，整個場面類似于是一場演講。
“黃老先生前來問朕，為何要摒棄各家經典，圣人之言。”
關寧開口道：“朕只是廢除科舉，而未完全廢除儒學經典，在場中應有不少人剛參加完考試，試卷也已公布，相信能夠知曉，在考卷中，并非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聽到此。
眾人點頭。
確實是這樣。
“內容沒有變，只是考法變了！”
關寧沉聲道：“原本需要死記硬背就能夠答的題，現在需要讀懂讀通，真正理解它的意思。”
“圣人言，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就是這個意思。”
聽到此，有人都是面色微怔陷入沉思中，因為關寧用圣人言列舉。
“學習本身并非目的，學會舉一反三，靈活運用知識才是真正的目的。”
這一言，讓黃信也有震動。
“再說回科舉。”
關寧又接著道：“想必在場諸位絕大多數都對科舉并不陌生，所考的內容僅限于儒學經史，隨著時間的推行，這便成了一道枷鎖，大道理講一通，可實際上又有什么用，又能做什么？”
“通科舉取士者，少有智慧，大多迂腐，不知變通，黃老先生門生眾多，應知曉此等情形，是也不是？”
黃信愣神，正欲開口。
關寧又大聲道：“朕以為，科舉有三害，其一害曰錮智慧，今生今夫生人之計慮智識，其開也必由粗以入精，由顯以至奧，層累階級，腳踏實地，而后機慮通達，審辨是非。從此，天下事來，吾以半部《論語》治之足矣，又何疑哉！又何難哉！”
“其二害曰壞心術。圣人有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故言止于所不知，固學者之大戒也。而今日科舉之士，乃真無所不知，夫無所不知，非人之所能也。”
“其三害曰滋游手。今論者將科舉取士，固未嘗誠負于國家，科舉取士，使天下消磨歲月于無用之地，墮壞志節于冥昧之中，長人虛驕，昏人神智，上不足以輔國家，下不足以資事畜。然則救之之道當何如？”
說到激動之處，關寧聲重言高。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也是一種呼吁！
他希望這些人能夠醒悟！
科舉在一定時期確實起到一定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成為了社會發展的最大阻礙。
關寧很早就有廢除的打算，之前一直在做鋪墊，而今時機已然成熟。
沖擊也好，抵制也罷，他都必須要做下去。
而他這番言論也讓眾人腦袋嗡鳴。
這科舉三害，對他們傳統觀念都起了極大觸動。
他們所學皆為圣人言，而關寧卻用圣人言反駁。
“這……根本就是無稽……”
有人下意識開口，但立即頓住。
可不敢這般頂撞陛下。
顯然有很多人接受不了，這也正常。
關寧知道空口說白話，必然有一部分人無法理解。
“黃老先生以為如何？”
關寧問向了黃信。
“據朕所知，您可不是迂腐之人，應能夠理解。”
兩年前，他推行新政，祝賀同三番五次請黃信出面抵制。
黃信卻并未理會。
他當然不畏強權，是因為他覺得新政于國家有利。
黃信并未一時回答。
他確實是有真學問的人，也是真正學到了圣人言。
在面對新事物時，首先想的不是立即反駁，而是思考利弊。
過了一會。
他又問道：“敢問陛下，科考可以國考代替，但其內容依舊與之前有很大出入，所學皆廢，便不再學習，陛下又該如何？”
“問的好！”
關寧贊賞。
這位黃老先生是看到了本質問題。
因為科舉是取仕唯一途徑，因而有人學習參考。
而今廢除，又有國考代替，可又從何處學習新學？
人們一時無法接受，便不會學習，使得學業停滯，這才是大影響。
關寧給出了回答。
“科考被國考代替，舊學會被新學代替。”
“新學？”
關寧沒有多說，畢竟這是施政方略。
“黃老先生敢不敢跟朕打個賭？”
“什么？”
關寧開口道：“先不必著急，再等幾日，朕會讓你看到解決之策，也會看到新學誕生，相信你一定會認可。”
“賭注是什么？”
“若是朕贏了，請黃老先生擔任大寧第一所大學的名譽校長。”
關寧又解釋道：“您可以理解為書院的院君，只不過您上了年紀，多有不便，只掛個名即可。”
這樣解釋很容易聽懂。
黃信大概聽懂了，新學自然要有人教授，陛下這是準備辦新學了……
“可以！”
他直接答應了。
這次面見陛下讓他對這位年輕的皇帝有很大的改觀。
他似乎并不是外界傳言的那般是一個兇神惡煞。
言談舉止有涵養，有學識，并未動刀殺戮，而是以理服人。
那老夫便要看看你當如何？
黃信心里想著。
“那便一言為定了。”
關寧淡笑著。
他很滿意。
有黃信這個極具聲名的老儒擔任第一所大學的名譽校長，這就是為新學站臺。
這可比什么都管用。
黃信在其兒子的攙扶下離開了。
這次問話并沒有解決問題，關寧也沒真正的說服他們。
看來朕還是不擅長以理服人啊。
關寧心想著。
不過還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難讓人接受，散場之后，他所提出的科舉三害迅速傳開，又引起軒然大波……
ps:說我要寫十幾張道理的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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