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了兩碗茶，兩小碟茶點。
“我們可沒帶錢，這茶點……”
栗秋喊住了小二。
“掌柜送的。”
小二笑盈盈的說道，“既然來喝茶，自然得嘗嘗咱家的茶點。”
栗秋卻皺起眉頭，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外地來的？”
“客人這不是說笑嘛，您看咱這茶館里，有幾個打扮像你們這樣的，況且，您雖然穿著樸素，但身上卻很干凈，咱東陵人都要干農活，身上有幾個是干凈的呢？”
小二說道。
栗秋苦笑一聲，問道：“每一個人來討茶水喝，你們都送嗎？”
“那也不是，遇到那些眼睛瞥上天去的，我們是不送的，而且，只送頭一回，您若是下回來，還是得收錢的。”
小二說道，“客人慢用。”
“這些蠻夷，好生無禮！”
書童狠狠地瞪了小二的背影一眼，他當然知道，小二敢剛才這是在影射他。
“你的眼睛可不是瞥到天上去了？”
栗秋瞪了他一眼。
“先生，喝茶的地方多得事，干嘛非得在這等鄉下地方。”
書童說道，“跟這些粗鄙之人在一起，那里配得上您的身份。”
栗秋的目光一瞪，書童立馬閉上了嘴，把頭低了下去。
他端起桌上的茶淺嘗了一口，那股苦澀的味道，差點讓他一口噴了出來，但他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將茶碗放回了桌上，本想聽聽茶館的莊稼漢議論，卻沒想到，這些人在他到來紛紛離去。
本來熱鬧的茶館，此刻卻變得冷清了起來。
“看來咱們不受歡迎啊。”
栗秋也不打算離去，抬手將小二喚了過來。
看到桌上的茶水基本上沒動，小二到沒在意，笑著問道：“客人有何吩咐？”
“我想打聽一些事情，不知方便不方便？”
栗秋直言道。
剛才還笑盈盈的小二，立即警惕了起來，嚴肅道：“您若是要打聽城主的事情，恕我無可奉告。”
“你無禮，你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誰？”
書童早就忍不了了。
可小二卻一臉冷笑，道：“我管你們是誰，若只是喝茶，我們自當以禮相待，但若是打聽我東陵內部的事，尤其是城主的事，你們想都別想！”
“你個粗鄙……”
“閉嘴！”
栗秋掃了他一眼，看向小二，笑著問道，“書童無禮，你莫怪，我想打聽的，并不是什么隱秘之事，只是剛才路過，聽茶館里議論，便有些好奇。”
“哦，客人說的是這事啊。”
小二松了一口氣，道，“也沒什么，就是綏陽郡斷了咱東陵城的水源……”
他說起了原委，栗秋這才知道，原來陳念之一回來，就去解決東陵城水源的事情了，心中的火氣，也消散了不少。
“在你心底，你們這位城主到底是怎樣的人？”
栗秋問道，“你若是不想說，又或者礙于什么原因不能說，我也不會怪你。”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小二拉了個凳子，干脆坐了下來，說道，“咱城主可仗義了，自從他拿回城主之位后，便一心為我東陵人謀出路，上回咱就是被你們這些外來人給欺負了，我們城主回來，便立馬給我找回了場子，還立下了規矩，咱不惹別人，也絕對不能讓別人欺負了。”
小二越說越激動，“自那之后，雖然外來人越來越少了，可再也沒有一個外來人敢在東陵城撒野，咱城主可是真心對咱好，他還說，等他請來了先生，就讓東陵城的孩童，全都去讀書識字呢。”
“讀書識字？你們也配！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你們給收買了，他還真是會收攏人心！”
書童冷不丁的來了一嘴。
此話一出，小二立馬怒了，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書童的鼻子罵道：“你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你敢讓我滾？”
書童也怒了，他雖只是書童，卻也是茅龍書院的書童。
“讓你們掌柜的出來！”
書童冷聲道。
聽到爭吵，掌柜的也趕緊跑了過來，詢問怎么回事。
書童本以為這掌柜開門做生意，肯定會訓斥著小二，卻沒想到，掌柜一聽也怒了：“滾出去，讓你們這等人喝了我的茶，真是晦氣，快滾，莫讓我叫城衛趕你們！”
書童呆住了，正要表明身份，栗秋卻攔住了他，說道：“叨擾了。”
他扭頭掃了書童一眼，“還不快付錢？”
書童雖然一肚子火氣，卻也不敢忤逆栗秋，只得老老實實的付了茶錢。
可剛到門口，小二卻跑了出來，將茶錢塞回了他手里，道：“我們不稀罕你的臭錢。”
書童看了栗秋一眼，栗秋滿臉尷尬，拂袖離去。
看著他們走遠，掌柜立即招呼道：“小東子，快去城主府將事情告知城主大人，這兩家伙怕不是外來的奸細。”
小二立即跑去了城主府。
路上，他碰到了趕來的陳念之，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陳念之拽住他，道：“魯東，你干嘛去？”
“城主大人，有奸細。”
他趕緊將剛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陳念之一聽，詢問道：“可是一老一少？”
“是是是，就是一老一少。”
小二意識到不對勁，問道：“城主大人，咱是不是辦您的事了？”
陳念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是我請來的先生。”
“啊！”
魯東臉色變了，哭喪著臉，道，“城主大人，我……”
陳念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沒做錯，你要真忍了，我可瞧不上你了，話說，我上回不是讓你去神龍宗修行嗎？怎么不去。”
“這不是馬上春耕了，阿爺跟阿娘忙不過來，我若是去了神龍宗，就只剩弟弟妹妹了。”
魯東低著頭。
“抓緊著點，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
陳念之笑了笑，便去追了。
他并沒有加快速度，只是以正常的腳步追，但還是在城門口追到了栗秋兩人。
“先生，您慢走啊。”
陳念之喊道。
栗秋沒有回頭，到是書童見到陳念之，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還追來作甚，我告訴你們，你們這些粗鄙的鄉下人，根本不配讀圣賢書！”
陳念之從魯東嘴里了解到了剛才的經過，他知道栗秋此前那句話，其實就是一句氣話，要不然在茶館里，也不會不發作了。
他沒搭理書童，上前拱手一禮，道：“先生，是我招待不周，在此給您道歉，還望先生見諒。”
栗秋回頭，問道：“你只給自己道歉？”
“先生覺得，我還需要給誰道歉？”陳念之反問道。
“這到是對上了。”
栗秋說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先生，你……”
書童不敢相信。
栗秋瞪了他一眼，看向陳念之：“不請我喝碗茶嗎？”
“先生請。”
陳念之在前引路。
城主府，書房。
“如此苦澀的茶，竟還能喝出回甘，看來張教諭說的沒錯，你的茶道確實堪稱上品！”
栗秋說道。
“先生謬贊。”
陳念之說道，“只要先生愿意留在東陵，我愿為先生搜羅這天下所有好茶，供先生享用。”
“這可是你說的。”
栗秋擺了擺手，端坐著道，“奉茶吧。”
陳念之微微一怔，道：“先生這么著急嗎？”
“你不著急？”
“好，我這就命人將城內的孩子都喊來。”
“孩子？什么孩子？”
栗秋眉頭一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隨之破口大罵，道，“該死的張羽林，竟然戲耍老夫！”
見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陳念之問道：“可有什么誤會？”
“誤會大了！”
栗秋死死的盯著陳念之，說道：“你可愿意拜我為師？”
陳念之沒有任何猶豫，搖了搖頭，道：“先生來此，難道也是為了收我為徒？”
“不是收你為徒，難道還為了那幫稚童？等等，你剛才說也是？”
栗秋問道，“還有誰想收你為徒？”
“多了。”陳念之說道。
“多了？”栗秋皺起眉頭，問道，“張羽林是不是也想收你為徒？”
“沒錯，我沒答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栗秋恍然大悟，“該死的張羽林，好好好，好得很啊！”
陳念之也聽出了其中的味道，說道：“先生若是愿意留在……”
“我堂堂青州大……”
栗秋還沒說完，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可以留在這里，但你必須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東陵城的孩子，需要一個先生！”
陳念之脫口而出。
這回輪到栗秋怔住了，這青州上門拜師著無數，但陳念之給的這個理由，是他聽到最樸素，也是最獨一無二的。
他沉吟了許久，說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您說。”
“既然你把這些孩子交給我，那從此以后，他們就是我的弟子，你這個做城主的不允許干涉，除此之外，我要什么，你都得第一時間提供給我，你若是能夠答應，我便留在此地！”
栗秋說道。
“只要您不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可以幫您取來。”
陳念之微笑道。
“倒茶。”
栗秋指了指桌上的空碗。
陳念之立時喜滋滋的給他奉上了茶。
安排好了栗秋，陳念之立即跑去找姑姑，想將這個喜訊告知她。
路上卻碰到了蓮落，見他這么興奮，蓮落立即攔住了他，得知陳念之從茅龍書院請來了一位先生，他也是一驚。
“茅龍書院的先生愿意屈尊來東陵城，還真是天下奇聞。”
蓮落問道，“你該不會是拿你侯爺的身份壓人家了吧？”
陳念之卻搖了搖頭：“我是那種人？”
“也是，這幫老古董，確實不吃這一套，不過，你沒告訴人家這事他還愿意留下來，不知是哪位先生。”
“栗秋，你認識嗎？”
“栗秋！！！”
蓮落咽了咽口水，道，“就是那個大逆不道，給人皇陛下上治民疏的栗秋？”
陳念之一聽不對勁，問道：“你認識他？”
“曾經白鹿書院的教諭，青州數一數二的大儒，我怎么可能不認識！”
蓮落卻是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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