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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當城堡徹底倒塌的剎那,血河流進了少女的口鼻之中。

    富貴堂。

    華麗奢侈金碧輝煌的房間里,躺在和云床上的少女驀地坐起,背上冷汗直流,將衣裳打濕,小狐貍趴在被子里,擔心不已的看著她。

    姬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夜輕歌,黑白分明的眼里爬滿了血絲,眸中蓄著惶恐,驚慌失措,似是將死之人,身上大汗淋漓,臉色白得毫無血色。

    輕歌慌張四顧,當看見姬月時,像是在無光的黑暗之中找到一點希望,她將姬月狠狠摟在懷里,恨不得把小狐貍的骨髓給揉斷。

    小狐貍愣住,眨了兩下眼睛,問,“怎么了?”

    輕歌沒有回答小狐貍的話,而是加重了力道。

    她低下頭,下巴抵在小狐貍圓滾滾的腦袋上,雙手攥著小狐貍的鬃毛,語氣倉促,“姬月!”

    “恩?”小狐貍雙眼柔和如水。

    “一直在我身邊,好嗎?”

    小狐貍抬眸,少女雙眼緊閉,似是在害怕什么,雙肩不停抖動。

    他不知她做了什么樣的噩夢,可他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他。

    小狐貍的眼里盛滿了濃濃的笑意,他自輕歌脖子處,費力的把腦袋鉆了出來,笑道:“好。”

    生也好,死也罷,不離,不棄。

    有她的地方,便是他的最終歸宿,那個地方,叫做家。

    寒風襲來,窗口擺動,一道魑魅身影稍縱即逝。

    輕歌凝眸,竄出了窗,小狐貍爪子緊抓著輕歌肩上的衣裳。

    輕歌緊隨著前面猶若幽靈般的身影,在濃郁的夜色里游弋而過,自沼澤地里一躍而過,直到到了一片灼灼桃樹林,那道身影停了下來。

    荼白的背影,有幾分熟悉之感。

    似斑駁的玉,碎了一地。

    白月光下,男子腳步沉重,軟靴在泥地里移動,他一寸寸的轉過身,面向輕歌。

    白皙的皮膚,如畫的眉目,削薄的唇緊抿著,特別是那一雙眼眸,若碧波婉轉,憂郁含情,眼瞼下的淚痣,似過奈何橋時留下的前生心劫。

    一剎那,這漫天的星辰和白月流光,都成了他的陪襯。

    東陵太子,東陵鱈!

    輕歌眸光輕漾,東陵國社稷崩斷,九子奪嫡,風雨江山,東陵鱈身為未來的儲君,不在東陵帝都之城披荊斬棘走向九重寶塔,來青石鎮作何?

    “我想來看看你。”

    男子聲音清和,芙蓉泣露,玉石碎裂。

    輕歌紅唇輕啟,言語到了咽喉,卻是哽住。

    小狐貍沉默的趴在輕歌肩頭,一言不發,異瞳里,卻是蓄滿了敵意。

    醋味,在深夜里溢開——

    腳步邁動,身材頎長的男子,朝輕歌走去,站在輕歌面前,近在咫尺,男子突地伸出手,想要環住輕歌,輕歌肩上的小狐貍,卻是張牙舞爪。

    東陵鱈與小狐貍瞪著眼,良久,輕柔一笑,將手放下。

    “東陵情勢危急,為何來青石鎮?”輕歌蹙眉,道。

    她與東陵鱈有幾分交情,東陵鱈也曾 鱈也曾救她于危難,那樣的情誼,她忘不掉。

    “我父皇要死了。”

    東陵鱈盡量將眼睛睜大,可眸色里,罩著一層迷霧,迷霧凝聚,化為晶瑩的淚水流了整張臉。

    輕歌看著孤獨無助的男人,指尖發涼,身體震悚,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是被人害死。”

    東陵鱈抬起手,修長的手,捂著妖孽俊美的臉,淚水從指縫里蔓延出來。

    輕歌站在一旁,一人一狐,心情沉然。

    “你知道嗎,我曾最欽佩的皇兄,竟然要我不得好死,所有的親人,一夕之間,面目猙獰,全都拿著刀刃指著我,恨不得將我生吞了。”

    東陵鱈雙腿發軟,無力的倒在地上,雙手掩著臉,那雙憂郁的眸里,此刻盡是哀傷。

    “我知道。”

    輕歌站在他身旁,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三個字。

    “我不想當什么皇上,我不想要什么江山……”

    男子將手移開,臉色蒼白,脆弱的似乎不堪一擊,隨時跌入深淵。

    他的雙眸里倒映出白月光的圣潔,注視著輕歌的目光里,滿是寂然和孤獨,“可我是東陵的太子,我是未來的儲君,我的父皇對我承載著厚望,我必須手刃手足,獨自一人坐上龍椅。”

    輕歌蹲下來,將手伸出,心神微動,虛無之境里的一壇斷腸酒,便出現在了她的掌心里。

    “墨邪釀的斷腸酒,要不要來一口。”輕歌道。

    “好。”

    東陵鱈虛弱一笑,滿心的悲戚。

    他接過酒壇,將封口打開,張著嘴,酒壇里的斷腸酒,倒了他一臉,少量的酒水,溢入里嘴里。

    像是在渾水里淌過,青絲全濕,輪廓在陰影里逐漸絕望。

    東陵鱈把酒壇朝一顆桃樹上砸去,酒壇子碎裂的聲音,在夜里尤為刺耳。

    他喘著氣,爬了起來,荼白的袍子上沾了幾片嫣然桃花。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東陵鱈臉上全是水,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酒水,他就那樣站在輕歌面前,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孤魂,又像是冷傲的王者。

    輕歌的心,仿佛被人揪著,很疼。

    小狐貍出奇的沒有鬧騰,安靜異常,眸色陰詭。

    輕歌眸色氤氳著寒霧,許久,她抬眸,眸色狠戾,殺氣滔天,“如果是我,我會殺光所有負我之人,哪怕是手足,既然被人害死的父親對我報以希望,那么,哪怕前路兇險,我也會一路披荊斬棘,帶給他榮耀,坐上那個他想讓我坐的位置,給蒼生一個交代,給父親一個交代。”

    “我和他們,身體里流著一樣的血。”男子驚惶,后退了幾步。

    輕歌往前走,逼近,“你要知道,在皇城里,沒有鮮血之分,唯有君臣,若你想好要成為東陵的君上,你就得狠下心,把前路險阻,全部除了。”

    “你記住,你是東陵的儲君,你要造福眾生,舍生取義,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夜輕歌如是,姬月如是,東陵鱈也如是……

    天地的棋盤,誰也跳不出,只能在自身的時代,活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