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勾著唇淡漠的笑。
這是莫叔最后的一步棋，故此，也沒有其他的顧慮了。
即便破綻太多又如何？
已經快要塵埃落定，還怕什么？
輕歌走出曾府之時，外面的月色陰沉，毫無皎潔的美。
輕歌微微擰著眉，輕抿紅唇。
如若莫叔執意要走的話，她絕對找不到的，更何況只有這么點兒的時間了。
“回去吧。”她說。
楚長歌天真地問：“回何處？”
“回聯盟帝國。”輕歌眼皮猛抽，耐著性子回。
楚長歌擺了擺手，甚是隨意地說：“回不去了。”
輕歌眸子微瞪，斜睨過去，問：“為何？既然能來，為何不能回去？”“女帝適才也沒說要回去，楚某的功力，只能支撐來九界。”楚長歌道：“楚某以為女帝是想逃出聯盟帝國呢，再說了，等楚某功力恢復個差不多了，一百零八陸那邊大概也
玩完了。”
輕歌嘴角微抽了幾下，黑著一張臉，目光冰冷地看著楚長歌。
這群人怎么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她抬手扶了扶額，無奈地往前走，滿腦子都是聯盟帝國的事。
情況緊急，危在旦夕，九辭一定會祭天的。
突然之間，她后悔了。
去他娘的帝王責任！天下太平！江山子民！
她要這王位有何用？要這眾生愛戴有何用？卻要搭上一個愛她的哥哥！
她不該當那帝王，更不該為了肩上責任和帝王大義留下來，如此的話，九辭永遠都不會祭天。
或許，她早一點兒暴露本性，讓九辭知道她是個自私自利的東西，知曉她雙手染盡血腥，殺人無數，足下白骨堆積成山，九辭大概就不會在自己的脊椎骨插上噬魂釘了。
這一夜，輕歌坐在九界的邊沿，低頭看著茫茫大火，火焰將天地籠罩，她連一百零八陸的輪廓都看不見。
她嘗試了幾次，都無法靠自身的能力沖破火爐，回到聯盟帝國，阻止祭天。
可阻止了又能如何？
“楚門主。”她那纖長的手環繞著雙膝，眼眸倒映出燦爛的火光。
楚長歌赤裸著上身，為輕歌撐著一把油紙傘，低頭寬慰道：“節哀，我爹死那一年，我也是茶不思飯不想的，但都會過去的。”
輕歌：“……”啊，夜黑風高，明月躲在了烏云后，正是殺人埋尸的好時光。
楚長歌盯著輕歌的側臉看，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卻不知是怎么個回事。
“你知道嗎？”她低聲說：“這一生我沒做過什么后悔的事，即便殺人，我也能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事后絕不懊悔。但這一次，我悔了，興許，我就不該戴上那帝王冠，不該扛起這片土
地。仔細想來，這片土地與我何干？我只要我的兄長安好，他顛沛流離這么多年，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
輕歌眼眶微紅，苦澀一笑。
楚長歌拍了拍肩：“來，哥哥的肩借你靠著，以后你把我當大哥。”
輕歌：“……”
輕歌搖了搖頭，站起來。
楚長歌狐疑地問：“你要做什么？”
“去找我的哥哥，把他和我的部下帶回來，其余人等，一概不管。”輕歌道：“即便燃盡我的生命。”
“你……”楚長歌眼眸赫然瞪大。
“啪……啪啪……”
拍掌聲響起。
一道人影走來。
是個眸色陰邪，長眉入鬢的少年，穿著酷黑的長衫，戲謔地看著她：“說得好，夜輕歌，九辭有你這個妹妹，是他的福氣。我真嫉妒他啊。”
輕歌目光閃動，心臟猛然大跳，近乎脫口而出：“莫叔！”
“你知道了我的事？”少年問。
輕歌點頭，滿眼欣喜，她將八荒符文取出，遞給了少年：“玄女大人當年沒有拋棄你，她選擇的是你，一切，都記載在這里面，你且看一看。”
“你在胡說什么？”少年冷笑：“這八荒符文我翻看了無數遍，還需要你來教我？”
“那你應該清楚，八荒符文之中，有一處地方是空白的！我的師兄擅長毒術，與那七絕毒醫頗為默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莫秉書，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邊，不妨看一看？”輕歌道。
少年后退：“夜輕歌，我不會看。”
他怕。
無盡的荒蕪，燃起了一點雀躍的希望，隨即又被熄滅。
該是何等的無情？
“夜輕歌，一百零八陸即將毀滅，再見，我想，你從此生不會再見。”
少年的漸漸隱入黑暗。
關鍵時刻，輕歌將八荒符文打開，朝少年的方向丟去，只見八荒符文展開，直接將以前空白部分的畫面展現。
“快！快把莫兒送出去，我絕對不會讓他祭天的！”
“莫兒還那么小，他自小命苦，是個可憐的孩子，才享幾年福，卻要祭天？早知今日之結果，當初我斷不會將他接回京都。”
“……”
一道道聲音，自八荒符文中傳出。
少年的身影，一半隱匿于黑暗，一半顯然在人前。
他的雙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直到看完這一部分，他也沒有回過神，臉上卻流出了黑色的淚。
血瞳深處，囚牢里的莫玄也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意識漸漸清醒。
三萬年，她被囚于莫玄打造的金屋，也囚于巫師為她塑造的人設，讓她日漸痛苦，不得好過。
時間太久，久到她快要忘記最初的感情了。
而那種感情，也愈發清晰。
“莫兒，快逃，他們要抓你去祭天！”眼中，莫玄淚流滿面，驚惶大喊。
這一聲，解了莫叔的心結。
少年蹲下了身子，兩手抱著頭。
“姐姐。”他低聲說。
莫玄的身影出現在莫叔的面前，她衣衫單薄，身形消瘦，一頭雪白的發如瀑般散開。
她流著淚，蹲下身，伸出了雙手輕擁著少年。
“小書，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少年哽咽。
這一回，他陷入了內疚的深淵。
姐姐待他這么好，他卻將她關了三萬年。
輕歌看著姐弟倆人，心情復雜。
時間如此之久的誤會，中間累積了多少人的尸骨，而時至今日，才能得以解除。怪只怪那群八荒宗師自以為是，擅作主張，才導致事情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