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東宮嬌 > 第3章 最喜我一對玉足

蟬鳴不止,暑氣熏人。云舒躺在回廊下,一邊熏著冷香,一邊搖著扇子,貼身婢女小桃還時不時給她喂一口西瓜。好不自在。距離侍寢那日已過了半月。蕭南霆進宮將此事匯報給陛下后,陛下震怒,命大理寺入府徹查。大理寺查出的結果是,一婢女的家人曾被蕭南霆杖斃,婢女懷恨在心,以身涉險,買通太子府的各種關節,給太子的侍妾們下藥。除了云舒,太子府里剩下兩位侍妾都已中招,終身不育。云舒跟聽段子似的,又啃了兩口西瓜,心道——傻子才信!姜家不愧是百年世家,滿門權貴,連大理寺都聽他們的……云舒抬眼,透過院子里層層疊疊的樟木葉子,望向天邊澄藍色的天空……報仇之路,任重而道遠啊。一口氣還沒嘆完,院子外傳來敲門聲,朝陽殿掌事姑姑特有的尖銳嗓音響起,穿透性極強地刺到云舒耳邊——“舒寶林!太子妃娘娘有請!”
朝陽殿是太子妃居住的宮殿,這位掌事姑姑姓林,是太子妃最器重的手下,為人刻薄,手段狠辣,算是太子府的半個主子,對她們這些侍妾極為瞧不上。云舒拍著胸口給自己順了氣,忙指揮小桃將林姑姑請進來,自己則去殿內換了衣服。半刻鐘后。云舒換了一身淺黃色的薄衫,頭戴簡潔的如意簪子,出現在林姑姑面前。微微福身,“姑姑好,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教導?”
林姑姑毒辣又挑剔的眼神在云舒身上轉了好幾圈,這才冷哼一聲,“入東宮已半月,一回都未覲見太子妃,你這規矩都學到哪兒了?”
云舒可不怵她!仰頭,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她,詫異道:“太子妃娘娘不是因為絕育藥之事在禁足嗎?嬪妾就是想見也見不了呀……更何況,妾身本就來自民間,您知道的,我們尋常百姓飽受疾苦,哪里有那個錢去學禮儀……”林姑姑萬萬沒想到云舒如此牙尖嘴利。粗眉一挑,皺紋擠在一起,更添幾分兇相,“你還敢頂嘴?!”
云舒笑了,“林姑姑你是發瘋了嗎?我是正八品的寶林,你是個沒有任何位分的下人,這句話該我來問吧?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頂嘴的?”
林姑姑在太子府囂張多年,還沒見過這種刺頭,揮著胳膊就想給云舒甩一耳光。不聽話是吧!那就教訓一頓!云舒后退兩步,冷津津地看著她,“林姑姑你可想好了,你這巴掌甩過來,此事便不能善了,我若轉身找太子告個狀,你覺得……”林姑姑手僵在半空,臉色來回變化,最后咬牙切齒——“好!好的很!”
云舒理了理袖子,神態自若,“我很好,我知道。”
二人休戰,偃旗息鼓。云舒跟著林姑姑一前一后來到朝陽殿。朝陽殿位于東宮正西,是東宮最華麗的建筑。黛藍色的瓦片流光溢彩,檐角是彩瓦雕的孔雀,展翅欲飛,雀目用巴掌大的琉璃鑲嵌,栩栩如生,整個孔雀如天際神鳥,在高處俯瞰整個東宮。隔著回廊和庭院,云舒便聽到屋內瓷器碎裂的聲音。她眼底一閃,心中了然。等林姑姑推開殿門時,里面“恰好”飛出一盞青花瓷的茶盞,直直朝她門面砸來——云舒側身一閃,躲開那茶盞,抬眸往殿內望去——殿內的情景駭的她深吸一口氣。夠狠!砸碎的瓷器密密麻麻鋪了一地……汝窯,青窯,白窯,粉窯……好不壯烈……別說下跪行禮了,就是穿鞋踩進去,一不留神都能扎破腳底!兩世了……姜若晴就不能換一招嗎?!上一回見這場景,是因為太子府里來了個西域的美人,跳胡旋舞一絕,蕭南霆寵了好一陣,那美人態度囂張傲慢,差點兒騎到太子妃頭上,為了肅正太子府的風氣,太子妃就砸了一屋子的瓷器,讓美人跪香,跪了三個時辰后,美人雙腿廢了,再也跳不起來了。太子知道后不僅沒惱,還送了太子妃一箱珍寶。那之后,再得寵的侍妾都不敢在太子妃面前囂張。云舒此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重生不過半月,她就已經成為姜若晴的心腹之患了?殺雞儆猴的對象?那還真看得起她!云舒在門口微微屈膝,恭聲道:“嬪妾見過太子妃娘娘。”
屋里沉默一瞬。林姑姑本想抓著云舒的袖子將她推進屋內,可對上云舒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怵了一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林姑姑縱橫東宮的氣勢,在云舒這兒,忽然就卡殼了。再也提不起來。殿內,太子妃等了許久,都沒聽到林姑姑的動靜,聲音慍怒,“既然拜見,為何不進來?”
云舒實話實說,“那日侍寢,太子爺說最喜我一對玉足,娘娘屋里都是瓷片,若進去扎破了雙足,難免讓太子心疼……”屋里又一道瓷器砸碎的聲音。這回像是真氣的摔了。云舒撇嘴,直直跪下,“不知娘娘喚嬪妾前來有何事?若娘娘不方便出來,隔著門吩咐也成,嬪妾仔細聽著。”
殿內。端坐在屏風旁的姜若晴一口氣悶在胸腔。她想沖出去甩云舒一耳光,但這滿地的碎瓷片……她如何下腳!可舒寶林若不主動進來,她也不能命人把她綁進來……主動進來受罰,太子問起來也有說法,若把人綁進來跪瓷片……那就是她太子妃不仁了!姜若晴深吸一口氣,冷笑道:“因避子湯之事,東宮近日人心惶惶,舒寶林既然是始作俑者,那便在這里和本宮一起抄經祈福吧。”
話音剛落,便有婢女抬著桌子過來,桌子上擺著一本金剛經,還有筆墨紙硯……桌子的高度只到云舒的膝蓋。看樣子是打算讓她跪著抄了。云舒有理由懷疑,姜若晴原本是打算讓她跪在瓷片上抄的。罷了。大家各退半步。云舒理了理衣服,跪在殿門口,毛筆蘸了墨,翻開金剛經第一頁:如是我聞……抄著抄著,心情越來越安寧……連身邊人來人往清理瓷片渣的宮人,都被她忽略在外。直到——抄經的桌上蒙了一層陰影。低沉的男聲自背后響起。“你的字……似乎跟孤的有些像。”
云舒手指一顫,墨漬暈了一片。太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