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582章 陳霸先渡劫
  這年春夏之交,劉益守親率水軍前往武陵郡賑災,將囤積在江陵與郢州的軍糧,悉數運抵武陵郡南部的南沅城,并在此地建立常平倉,派水軍船只收攏武陵郡各縣災民。

  被沅水沖得七暈八素的武陵郡災民,沒想到向來“有事不管事,沒事瞎找事”的建康朝廷居然沒把他們遺忘,一個個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當得知劉益守將軍糧分給他們賑災,并且還要以工代賑修筑堤壩的時候,這些人更是當場跪下謝恩,把這位吳王殿下當做再生父母。

  只賑濟一點糧食并不頂什么用,堤壩毀了,水退去以后,種了田,等不到明年收成,夏汛一來,照樣是把莊稼地毀得啥也不剩,跟今年沒什么兩樣。

  如此一來,武陵郡的人只有背井離鄉逃去別處去做“客戶”,哪怕有朝廷賑災,只要河壩一天不修好,這些人就沒法安心的生活勞作。

  心都靜不下來,何談生存與發展?

  不得不說,劉益守全盤考慮非常科學,一環套一環令人嘆服。救濟糧食解燃眉之急,修筑堤壩給人希望,以工代賑給人活路,從災民青壯中征集兵員加入水軍,又是在給他們安全與榮譽。

  把這些事情安排下去以后,劉益守嚴詞拒絕了當地百姓要給他立生祠的要求,乘坐疾風號返回了豫章郡,留下樊毅與胡僧右等人在洞庭湖訓練水軍,照看武陵郡的災民,抓捕因為湘東王大軍潰散后敗兵作亂造成的局部匪患等雜事。

  湘東王的叛亂已經被消滅,過程雖然有曲折,但結果是好的,問題解決得也是比較徹底的,沒留下什么后患。

  等船從長江開到湓城,又轉到豫章城(南昌市)的時候,劉益守終于得到了從廣州那邊過來的消息。

  然后他驚訝的發現,前期占盡優勢的陳霸先,居然自顧不暇。

  別說是反攻豫章郡了,陳霸先還吃了個大虧,險些陰溝翻船,被小人打了悶棍!

  ……

  “我讓你先回豫章郡,然后你就給我看這個?”

  豫章城府衙的書房里,劉益守指著桌桉上廣州那邊探子送來的情報,難以置信的問道。要不是上面寫得言之鑿鑿,劉益守還以為王偉在拍馬屁。

  去武陵郡賑災花了不少時間,回來以后,劉益守原以為會得到什么重要消息,然而廣州那邊的情況,實在是一言難盡,令人跌碎了眼鏡。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在得知朝廷出兵湘州對付湘東王蕭繹之后,廣州那邊本來就是勉強團結在一起的各路勢力,立馬又為了爭權奪利而互掐了起來。

  蕭氏宗室的無能,本地豪強的貪婪,地方刺史們的蠢蠢欲動,各種智商稅交織在一起,用蠅營狗茍,爾虞我詐這八個字來形容,最貼切不過了。

  這些人除了沒有集中起來向北面用兵,跟建康朝廷的兵馬交手以外,其他的事情能做的都做了,彼此間的連橫合縱,甚至看得人眼花繚亂!

  劉益守想起了前世偉人的一句話: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當真是一點不假!

  “主公,陳霸先確實是一號人物,但廣州那邊我們派了很多探子,得到的消息都是驚人的一致,那便是陳霸先吃了大虧,而且廣州那邊各路人馬互咬,一地雞毛。

  主公不信也沒辦法,畢竟不是人人都如同主公這樣勵精圖治的。主公何苦把那些人想得太聰明呢?”

  王偉無奈嘆了口氣,劉益守就是有這個毛病,總是喜歡高估對手,但事后卻發現那些人根本就是戰五渣。

  廣州那邊的事情,說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說簡單倒也簡單,都是利益惹的禍。

  高州刺史李遷仕,寫信給陳霸先,想請他去高州(陽江)赴宴,商議共同起兵,一起討伐無道朝廷清君側。

  這件事本來就不簡單,李遷仕準備了兩套方案,只是主要方案沒奏效,不得已要采用非常手段。

  李遷仕本來想拉攏崖州那邊的冼夫人,然后憑著冼夫人十多萬戶俚人的強勁實力,再跟陳霸先談條件,讓自己當個“盟主”什么的。

  然而冼夫人根本不上套,百般推脫就是不答應出兵北上跟朝廷對抗。

  我不動,你要是敢來雷州半島,那我必然嚴陣以待收拾你,你能把我怎么樣?

  李遷仕拿油鹽不進的冼夫人沒辦法,只得把主意打在陳霸先身上。

  明的不行那就來陰的!

  這種鴻門宴,陳霸先自然是提著一百二十個心眼子。李遷仕想賺陳霸先的兵馬,趁機將其殺死在高州,陳霸先又何嘗不想趁機奪得高州城(陽江)呢?。

  陳霸先經過這幾年的不斷蠶食,已經把觸手伸到了廣州以西的地區,最遠的已經到了新寧郡(新興)。若是能殲滅李遷仕的部曲,奪得他的地盤,只怕高州以西的冼夫人也不得不跟自己合作。

  他的設想是很好的,但是陳霸先犯了一個錯誤,他想當然的把蕭氏宗室之人全都當成了低能兒!

  好吧,雖然這些宗室子弟也差不多就是低能兒,想干啥都干不成的那種。但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是很有余的!

  他們辦正經事不行,找茬搗亂的能力卻是一點不差!

  陳霸先帶著主力進駐新寧郡后,就跟李遷仕聯絡,商議赴宴的時間。雙方都在互相欺騙,打馬虎眼然后一決雌雄。

  陳霸先把所有的精兵都傾巢出動了,以多打少很有信心。而李遷仕則是在險要之處埋伏,打算打陳霸先一個措手不及。

  除了打埋伏,他還有一件秘密武器!

  在這緊要關頭,陳霸先萬萬沒想到的是,之前占據了韶關,一直唯唯諾諾猶豫不決的南康郡太守,衡州刺史蕭勃,居然猝然發難!

  蕭勃聯絡廣州等地蕭氏宗室,聯合起兵,一齊攻打番禺城!并掃蕩番禺城周邊地區!

  蕭勃此舉顯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跟李遷仕商量好了,雙方打的默契仗!此時陳霸先大軍主力已經西進到高州了,還沒跟李遷仕的隊伍交手。

  他這邊一時間鞭長莫及,結果番禺城竟然簡簡單單就被蕭勃的兵馬攻破!據說還是蕭氏族人在番禺城內的內鬼給開的門!

  城破之日,蕭勃也沒跟陳霸先講客氣,他放手讓麾下士卒瘋搶三天,能拿多少拿多少,幾乎把陳霸先積攢了多年的府庫劫掠一空,然后以勤王的名義,帶著蕭綱就返回韶關!

  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直接傳到了正在高州與李遷仕作戰的陳霸先那里。他麾下士卒大半都是廣州人,家卷都在番禺城中住著!得知此事后,軍心大亂,士卒們嘩變要回廣州,殺蕭勃泄憤!

  無奈之下,陳霸先只得領兵回轉。然而他卻萬萬沒想到,他前腳拔營剛剛走,后腳李遷仕帶著部曲便追擊而來。

  滿心要回廣州奪回地盤的陳霸先此戰大敗,一直逃到高要郡(肇慶市)才勉強擋住追兵!李遷仕見好就收,也不蠻干,坐視陳霸先回廣州找蕭勃算賬,打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陳霸先被李遷仕和蕭勃二人聯手擺了一道,精兵折損極為嚴重,甚至他那兩個侄子陳蒨跟陳頊,都在亂軍中受了傷。

  按道理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陳霸先的路就已經走完了,廣州他已經回不去了,等待他的只有敗亡一途。

  然而后面發生的事情,卻又讓劉益守驚掉了下巴!

  蕭氏宗室的無能與短視,再次暴露無遺。

  蕭勃劫掠了番禺后,士卒們搶得太多,輜重一車又一車的,延綿望不到頭,隊伍走得極慢。

  在得知陳霸先未死,只是退守高要郡后。蕭勃因為害怕陳霸先追擊,所以催促士卒們快走。

  但這種命令,手下人只會陽奉陰違。人推著車,在土路上行進,能走多快,心里真的沒有數么?那豈是你說加快行進速度,就能加快的呢?

  必須拋棄輜重才能快速行軍啊!

  于是蕭勃下令放棄所有搜刮來的輜重,加快速度返回韶關。結果此令一出,立馬就犯了眾怒。

  千里為官,只為吃穿。連當官都是如此,這年頭沒有任何政治權力的募兵,不為財帛打仗能為了什么呢?

  當兵吃糧的不就是為了搞點錢回家鄉享福么?要是把輜重上的財貨都拋下了,那又何苦跑這一趟?

  頓時就有很多士卒不想跟著蕭勃一起行軍,只想帶著細軟跑路,衣錦還鄉,索性就賴在原地不走了。

  你鬧騰啊,你再鬧我們直接反了!腰包鼓鼓的丘八們,根本無所畏懼,蕭勃沒有任何力量能約束住他們,這些人拿了錢是可以一哄而散的!

  無奈之下,蕭勃只得妥協,安撫部眾,繼續帶著搶來的財帛返回韶關,整個隊伍如烏龜一般慢慢的行進。

  而陳霸先就不同了,他號召麾下士卒們奮起,奪回番禺城,回家看看家中妻兒是否安好。此舉正合軍中大多數人心中所望。于是陳霸先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克了本就沒什么兵馬值守的番禺城。

  在得知輜重被搶,蕭勃帶著輜重慢悠悠的往北而去之后,陳霸先當機立斷,選了三百精騎,日夜兼程的追擊,讓步卒在后面跟著。

  當陳霸先追上蕭勃的車隊時,對方居然還沒有到韶關地界!

  賺得盆滿缽滿的蕭勃大軍哪里還有心思戰斗啊,得知陳霸先騎兵追來,連對方多少人都不細看,都是拿了車上方便攜帶的細軟,一哄而散逃之夭夭了!

  蕭勃騎著馬狂奔而去,連韶關都不敢呆著,一路跑回老巢南康郡(江西贛州),蕭綱又再次被陳霸先給搶了回來!

  緊接著,陳霸先又馬不停蹄攻克防御極為空虛的韶關,卻是不敢再追了!

  之前,士卒們得知番禺被占,都是急于回家見妻兒老小。在得知家中被洗劫一空,府庫被洗劫一空后,都是忙著要把輜重都搶回來!

  如今那些被搶的東西都已經大部分被找回來了,士卒們想著的可不是乘勝追擊打到南康郡,而是好好回家跟妻兒團聚!此乃人之常情!

  陳霸先熟讀兵法,顯然不會連這種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他只得悻悻回師番禺,盤點損失,慢慢舔傷口。

  至于蕭勃和李遷仕這兩只白眼狼,暫時沒什么辦法,只能日后徐徐圖之了。

  而他北伐豫章的計劃,也跟著無限期推遲。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當初我們平定江州后,廣州這些人都害怕朝廷的兵馬南下,于是攜手起來打算跟建康朝廷分庭抗禮。

  然而我們沒有南下廣州,而是去了湘州找蕭繹的麻煩,這些人立刻就為了一點蒼頭小利,開始爭奪起來,真是讓人唏噓感慨啊!”

  劉益守嘆息了一聲說道,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都這個節骨眼了,這幫人都還一個勁的要當倒鉤狼深水狼,真的有意思么?

  “主公,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不要說他們這些人與朝廷對抗毫無勝算,就算是能贏,那誰給誰做嫁衣呢?

  陳霸先贏了,他就是下一個南面的皇帝,蕭勃等人也是出了大力的,他還姓蕭呢。憑什么陳霸先能當皇帝,他卻不能當。

  李遷仕估計也是這么想的吧。既然是有機會,那先把對手做掉,也是一個思路,并沒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啊!”

  王偉耐心對劉益守解釋道。

  戰國后期,哪怕是秦軍圍困邯鄲之后,六國加一起都打不過秦國了,彼此之間,還不是爾虞我詐,又何曾真正精誠合作過呢?

  自古連橫破合縱,便是各家都有小心思,干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

  “可不是么,要是真能團結,孫十萬也不會在關羽北伐的時候背后捅刀了。”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

  陳霸先、李遷仕、蕭勃等人爭權奪利,互相算計,實在是因為外部壓力的驟然減輕所致。陳霸先固然是可以避免這樣的情況,可是哪怕他好好說話,別人就會好好聽么?

  無數歷史都證明,身邊的豬隊友是帶不動的。這些人只會拖后腿,捅刀子。

  “回建康吧,今年不打仗了,休養生息吧。”

  劉益守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江陵和郢州的糧倉都被搬空了,又是要在江州練兵,又是要給武陵郡賑災,還要繼續疏通運河。

  不得不說,稍微養一養也好。現在若是著急南下,陳霸先這幫人估計要“盡釋前嫌”,繼續聯合起來了。

  不如就讓他們繼續鬧一鬧吧。

  “主公所言甚是,朝廷近年用兵頗多,也是時候修整一下了。”

  王偉微微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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