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極品桃運山村小傻醫 > 第21章 驚險脫身
  午后,雨停,天依然陰沉。

  杭州城郭,西瓦子門外。

  沿城墻扎下一排營帳,有的用作登記流民,有的用作征募新兵。

  每座營帳前,幾乎都排滿長隊。

  營帳里坐著州衙和帥司派來的官吏、將校,流民們站在營帳外。

  城門外,一大片平整土地,地面滿是爛泥漿,坑坑洼洼,一腳踩下去濺得滿身泥水。

  流民們顯然不在意這些。

  一場大雨,早把他們渾身淋透,衣物、頭發泡滿黃泥漿。

  破衣爛衫只為遮羞,干凈、舒適和他們無關。

  他們本就是這爛泥地里打滾兒的,無所謂身上臟不臟。

  這群浙西來的流民,家鄉剛剛經歷起義軍戰亂,田荒了,屋燒了,沒有糧食吃,只能逃來杭州,寄希望路州衙門賑災,給口糧吃。

  留在家鄉,只能活活餓死。

  去當盜賊匪徒,最后也會被官軍所殺。

  只有逃難來杭州,才有希望尋條活路。

  趙莽滿臉泥污,穿一身破布衣褲、布鞋,頭上裹方巾,破夏刀用草席裹緊,背在后背。

  混在烏泱泱的流民隊伍里,除了身量塊頭有些顯眼,倒也沒啥特別之處。

  吃干餅、喝雨水,幾日下來,趙莽也是一臉青寡菜色。

  西瓦子門前把守兵士,似乎不允許流民入城,在營帳里登記后,流民們都被帶到南邊,從另一處城門進入甕城。

  趙莽選了處行進稍快的隊伍排隊,盤算著待會怎么應付官吏盤問。

  排在前的一位老倌回頭打量他一眼,拍拍他胳膊,指了指另外兩處營帳:

  “后生,那邊才是招兵的隊伍!”

  老倌喉塞音濃重,見趙莽一臉懵,沒聽懂,又操著大嗓門重復了一遍。

  這下趙莽聽懂了,笑著搖搖頭,指指前邊營帳,憨厚一笑:“俺不當兵,就想討口吃的!”

  老倌瞪大眼:“你這后生,不投軍,白長這么大個頭,忒慫!”

  “哈哈~”趙莽撓撓頭,“俺膽小,見了血就怕!”

  見趙莽不愿投軍,老倌似乎頗為惋惜,一個勁嘆氣:“忒慫!忒慫!投軍多好,管吃管喝,到了五十歲放停,還能領一筆賞錢!

  不像俺們,一輩子在地里刨食,遇上天災、兵禍就斷了活路......”

  “放停”即取消軍籍,是大宋軍隊揀選制度里,裁汰老弱的一種制度。

  趙莽咧嘴道:“老伯,投軍要打仗,會死人的!”

  老倌撇嘴道:“那也比窩囊受氣一輩子強!反正俺們上繳的夏稅、秋糧,大頭還不是被當官的拿去養兵!”

  趙莽看看周圍烏泱泱流民,不下數萬人之多,問道:“老伯,當官的為啥要從流民里招兵?白白耗費糧食,還不如讓丁壯們回去種田。”

  老倌懶洋洋地道:“遇上災年、荒年,流民聚集成群,官府都會大量招兵。

  不把這些個丁壯變成官軍,難不成還等著他們起義造反,變成賊寇?”

  趙莽皺眉道:“可丁壯們都去投軍,誰來耕種糧食?養兵的糧食又從哪來?”

  老倌冷笑道:“當官的哪里會管這些!反正總有黃泥腿兒留在地里種糧食,今年征一石不夠,明年就征一石二斗!一點點把你榨干!”

  趙莽濃眉擰緊,喃喃道:“這他娘的也太黑了......”

  老倌咧嘴,黑乎乎的嘴里只剩幾顆牙:“說得好!就是一個黑字!道士皇帝黑,當官兒的更黑!

  要俺說,‘打破筒,潑了菜’還不夠,連道士皇帝也得弄了,才有人間好世界!”

  老倌嗓門壓低,說這話時,黢黑褶皺的臉上有種異樣狠色。

  趙莽咽咽唾沫,沖老倌伸出大拇指,老倌咧嘴笑得很開心。

  “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是一句罵童貫和蔡京的民謠,從東京城里傳出,很快就傳遍大江南北。

  可見大宋百姓,對以“六賊”為代表的奸臣,有多么深惡痛絕。

  和老倌閑侃著,隊伍逐漸向前挪,已經來到城墻下,再有十來個人就排到趙莽。

  忽地,幾個披甲挎刀戴氈笠的兵士,巡邏一圈后,發現流民隊伍里的趙莽,朝他走來。

  老倌低笑道:“后生,人家看上你了!”

  趙莽苦笑了下,暗暗警惕,若是被認出來可就糟了。

  城墻上張貼十幾張影畫圖,都是些通緝要犯。

  剛才掃了眼,他自己也在其中。

  領頭武官是個方臉闊面的毛胡茬漢子,上下一打量,咧嘴道:“是塊好料材,為何不去投軍?”

  趙莽一臉驚懼,哆嗦著拱手道:“回稟軍爺,小、小人怕血,一見就暈!”

  毛胡茬武官怔了怔,哈哈大笑道:“慫蛋!白瞎這身好料材!”

  他身后幾個兵士也跟著笑。

  趙莽一臉羞愧,暗暗松口氣,看來是應付過去了......

  “不怕!跟老子入營訓練三個月,甭管你有啥鳥毛病,統統治好!”

  毛胡茬武官重重拍了拍趙莽肩頭,似乎對他頗為滿意。

  趙莽一瞪眼,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老倌在一旁慫恿:“你小子撞大運啦!”

  見趙莽還是一臉猶豫,毛胡茬武官怒道:“怎么,瞧不起老子?”

  “小人哪里敢喲~”趙莽哭喪臉。

  毛胡茬武官重重哼了聲:“老子是鄜延軍第二將、第一部、第一隊押隊,暫任赤岸口巡檢司寨第二都都頭,手下管著百十號人,跟了老子,不吃虧!”

  “這個這個......”趙莽還是吞吞吐吐,急思著脫身之法。

  一個中氣十足的大喝聲忽地傳來:“吳長順!怎么回事?”

  趙莽一驚,急忙抬頭望去。

  三名騎軍從西瓦子門方向奔來。

  居中之人身材魁梧,穿一身鮮亮甲胄,國字臉,八字胡,頜下一綹長須,有股不怒自威之勢。

  他一躍下馬,穩穩落地,大踏步走來。

  余下兩個像是親衛,也翻身下馬站在一旁。

  趙莽心頭一突,像是受到威脅般,渾身繃緊。

  這種感覺,之前只有在面對方七佛時才有過。

  “韓將軍!”毛胡茬武官吳長順急忙行禮。

  韓將軍看看他,又看看趙莽,低沉嗓音渾厚有力:“出了何事?”

  趙莽目光與他匆匆對視,急忙低下頭作揖。

  吳長順道:“稟將軍,這小子不去投軍,跑來流民隊伍里杵著,卑職見了便來問問。”

  韓將軍上下一掃趙莽,當即明白吳長順為何會關注他。

  實在是這小子體格過人,不去投軍太可惜。

  韓將軍語氣平和:“少郎,為何不愿投軍?”

  趙莽低著頭,甕聲甕氣道:“小人....怕血......”

  韓將軍淡笑道:“無妨,見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趙莽抬眼瞟了瞟,又趕緊低頭道:“小人想先往秀州投親,然后....然后再考慮要不要投軍......”

  吳長順罵咧道:“慫蛋!像個娘們,婆婆媽媽!投軍有啥不好?”

  趙莽耷拉腦袋一言不發。

  韓將軍笑道:“本將收你做帳前親衛,你先把軍籍錄上,然后本將做主,許你告假兩月,再去投親不遲。”

  趙莽沒吭聲,吳長順反倒急眼:“將軍,這是卑職先相中的人......”

  韓將軍斜睨他一眼,吳長順脖子一縮,嘟噥道:“好苗子都被你揀走了,俺們還玩個鳥......”

  韓將軍沒作理會,炯炯目光直視趙莽。

  吳長順只看出這小子身材健壯,是塊當兵的好料。

  可他更能看出,這小子功夫底子不弱,基礎相當扎實。

  十七八歲的年紀,不是出身將門,就是家中有出身行伍的長輩,自幼教導。

  如此人才可不多見。

  鄜延軍兩月后就要北上開封,接著極有可能開赴河北,加入到對遼戰事中。

  韓將軍身為部將,直率五百兵,當然想在下一場大戰來臨前,盡可能補強麾下兵力。

  老倌都替趙莽著急,又是跺腳又是拍手:“哎呀!后生,多好的機會,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呀!

  你瞧瞧那邊,多少黃泥腿兒想投軍,要么個頭矮,要么身板弱,排隊上門給人家挑,人家都不要!

  你倒好,爭著搶著請你,還不樂意?急死先人~”

  老倌越說越激動,拽了下趙莽背著的草席子。

  這一拽,把草席子扯爛,裹在里面的破夏刀徑直掉落,連同刀鞘斜插入泥土。

  趙莽大驚,趕緊撿起刀,解開草席重新裹緊,斜挎后背,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可韓將軍、吳長順手下兵士,老倌還有周圍流民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掉落的,分明是一口套著皮革刀鞘的刀!

  一口比軍制手刀還要長的大刀!

  普通民戶哪有這種兵器?

  趙莽一看就不是官宦人家,更不是官兵,隨身攜帶一口大刀,還裹藏在草席里,分明是做賊心虛!

  他只剩一個身份,盜賊!

  老倌“娘喲~”哀嚎一聲,和周遭流民作鳥獸散!

  “哐哐~”幾聲拔刀出鞘的聲音,吳長順和手下兵士,韓將軍身邊兩名親衛,全都沖上前圍住趙莽!

  “難怪你小子推三阻四不愿投軍!原來心里有鬼!”

  吳長順冷笑,“把兵器交出來,不要輕舉妄動,否則爺爺叫你血濺當場!”

  “小人前往秀州投親,隨身攜帶兵器只為護身,軍爺千萬不要誤會!”

  趙莽一臉驚慌失措,卻趁機腳步分開,呈前后站立,雙膝微屈,暗暗做好突圍準備。

  吳長順氣笑了:“放屁!你那口刀分明是西夏制式,在這兩浙路本就少見,尋常人家更不會有!說!你到底是誰?”

  趙莽暗道不妙,這些鄜延軍兵將,不愧是長年在西北與西夏軍作戰,對敵人兵器相當熟悉,一眨眼功夫也能辨認出。

  韓將軍沉聲道:“交出兵器,我們不為難你!只要把話說清楚,就放你離開!”

  趙莽面上一副猶豫樣,余光卻瞟向不遠處三匹馬。

  韓將軍來時和兩名親衛乘坐的馬。

  “....好吧....我....”

  趙莽假意屈服,吳長順和幾個兵士咧嘴笑了起來。

  卻在一瞬間,趙莽前腿屈膝提起,而后猛地落地下震,鼻腔、嘴巴同時“哈”地一聲,擤氣發力、氣貫丹田!

  前腳掌以一記震腳踏地,腳下泥漿四濺,瞬間,后腳朝前猛跨一大步,整個人沖蹚而出,猶如一枚瞬發重炮!

  身子沖出同時,趙莽左臂半抬胸前,拳心向下,右臂翻拳貼肩,曲肘向前,右臂形成三角形,以肘尖直面吳長順!

  這一招以氣勁相配合,震腳、闖步、頂肘一連串動作如行云流水,最后形成的正是八極拳里威力極大的殺招—頂心肘!

  韓將軍目露大駭,怒吼一聲:“吳長順!躲開!”

  同時,他拔刀前沖,踩踏泥漿飛濺,渾身甲葉叮哐作響!

  他自幼習武,眼光毒辣。

  趙莽震腳啟動瞬間,他就預感不妙。

  那一聲擤氣雄渾霸道,積蓄的勁力何其可怕!

  趙莽整個人就像一張拉滿的硬弓,弓弦釋放瞬間,力量全集中在肘尖。

  吳長順不知深淺,硬碰的話恐怕性命不保!

  趙莽余光一瞥韓將軍,不作理會,只在逼近吳長順瞬間,收回頂肘,右臂夾胸,用臂膀和肩狠狠撞擊在吳長順前胸!

  吳長順反應不及,只覺一股巨浪般磅礴力道向他涌來,胸脯劇烈壓縮,剎那間有強烈窒息和悶疼感!

  無數目光注視下,吳長順,一個連同甲胄快二百斤重的軍漢,整具身體騰空,倒飛,劃出一條明顯拋物線,重重砸落在兩丈開外。

  流民隊伍驚呼散開,吳長順掉落在爛泥地里,還翻滾兩圈,如泥牛打滾,渾身黃泥一片。

  “好膽!”

  韓將軍暴怒,雙手揮刀就要當頭劈下!

  趙莽鏟腳濺起一股黃泥水,潑向他面,逼得韓將軍收手掩面,以免被黃泥水潑臉。

  趁此間隙,趙莽打翻兩名兵士,搶奪長刀,拽住韁繩一躍上馬,又狠狠朝另外兩匹馬屁股砍了兩刀。

  馬匹受傷嘶鳴,四處亂竄,流民人群也紛紛四散躲避,整個西瓦子門前廣場一片混亂。

  趙莽縱馬順著官道朝西邊逃去。

  “好個強悍猛士!”

  韓將軍遠遠望著人影遠遁而去,又是惱火又是驚嘆。

  吩咐兵士控制驚馬,韓將軍快步走到吳長順旁,拉他起身。

  “如何?”

  吳長順揉搓胸口,疼得齜牙咧嘴:“好一陣岔氣,差點憋死!娘嘞~這胸口怕是淤青一片~”

  韓將軍罵道:“疏忽大意,活該!這次算你命大,那小子最后關頭收手了,否則肘頂心肺,勁力又如此之強,你現在早就是死人一個!”

  吳長順低頭看看凹陷胸甲,咽咽唾沫滿臉后怕。

  “那小子究竟是誰?”

  韓將軍若有所思:“他對你手下留情,懷揣一份善意,倒不像尋常賊寇,武藝又如此奇特、厲害,莫不是隱于鄉野的將門之后?”

  吳長順驚魂未定,擦擦腦門冷汗:“不是賊寇,為何會對官軍如此警惕?”

  “或許有什么難言之隱吧......”韓將軍苦笑道。

  一名巡檢土兵跑來,“稟將軍,這三位自稱醫家,受張帥守之請,前來杭州處置流民瘟疫!這是帥司憑由!”

  韓將軍接過文書匆匆過目,果然是兩浙安撫使張苑親筆信,還加蓋印戳。

  巡檢土兵身后,正是許先生、草兒、狗寶三人。

  韓將軍對醫家一向尊崇,急忙上前見禮。

  三人模樣狼狽,渾身泥垢,像是裹挾在流民隊伍里而來。

  韓將軍驚訝道:“許先生途中可是出了事故?”

  許先生拱拱手,苦笑道:“說來晦氣,不提也罷,萬幸保下一條命。許某方才見這里頗為混亂,出了何事?”

  韓將軍也苦笑道:“有個強人想偷混入城,被我等巡視發現,廝斗一場,可惜讓他搶奪馬匹跑了。”

  “哦?不瞞將軍,許某主仆三人,也是在路上遭遇一名強人劫掠!”

  兩人相視一眼,頗有些同病相憐、同仇敵愾之意。

  “某家韓世忠,任鄜延軍第二將、第一部部將,暫代赤岸口巡檢司寨知寨一職。”

  “某許叔微!”

  “許先生請隨我入城!”

  韓世忠親自帶許叔微三人從西瓦子門進入杭州城。

  ps:許叔微:兩宋之際的中醫圣手,將《傷寒論》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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