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城,東城多為富人居住之地,能夠在此開店者,也是非同常人。
相較于北城區的販夫走卒,這里的街道干凈整潔,道路上的人也是錦衣羽袍,一個個看著就非富即貴。
來來往往的馬車與轎子,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高歡帶著小石,走在寬闊干凈的街道上。
小石看著道路兩邊亭臺樓閣,宛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歡哥,你看這座宅子好氣魄啊!”
“啊!歡哥,這座閣樓真雄偉。”
“……”
小石時不時對著高歡驚呼著,放眼望去,每一座商鋪宅子都與眾不同,各有千秋。
高歡只是淡淡的看著,雖然偶有驚奇,但依舊風輕云淡。
這里與城北區域簡直天壤之別,窮富差別簡直一目了然。
這里是有錢人的天堂,不似北城那般臟亂,三教九流皆有之。
“嗚嗚嗚!”
就在這時,一陣陣哭喊聲,吸引回了高歡的思緒,他不由的皺了皺眉,然后看向右方一家關著門的店鋪。
鮮艷的紅瓦下,站著一排臟兮兮的少兒,有男有女。
一名滿臉胡須的大漢,正在站在一旁,熱情的為前來詢問的行人介紹著。
“老板,這個男娃好,骨架子大,一看,長大后就是耕田的好料子。”
“這女娃子也挺好,模樣秀麗,長達后就是個出水芙蓉般美人坯子,無論是做暖床婢女還是賣去妓館,都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大漢滿臉堆笑的對著幾名衣裝華貴的路人介紹著。
“歡哥……”
小石雙眼通紅,看著七八名少兒,眼眶子直接就紅了。
“我看到了。”
高歡也是眼神露出疑惑與憐惜之色,他們不是跟著父母去投靠親戚了嗎?
似乎那幾名路人并沒有興趣,搖頭嘆息的離開了,似乎對于大漢的貨物并不滿意。
呸,什么玩意!
有眼不識金珠的貨色,大漢心中罵罵咧咧,臉色卻是恭敬異常的送走了幾人。
剛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就見高歡帶著小石走了過來。
大漢看著高歡與小石穿著并不像有錢人,本不想理會。
但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哪家府上的奴童?
“兩位小哥要買貨嗎?”
大漢繼續換上了滿臉職業笑,試探性問道。
原本哭泣的幾名孩子,頓時止住了哭聲,一個個不敢相信的看著高歡與小石。
好在高歡及時用眼神制止了他們,然后對著大漢道:“什么價錢?”
嗯?
有戲!
大漢頓時有些欣喜,然后立刻道:“男童五十錢,女童百錢。”
“太貴了。”
“他們年齡太小了,最少要吃好幾年的白飯。”
高歡搖了搖頭,似乎對于這個價格并不滿意。
“怎么會呢?”
“他們雖然年紀小,但吃得少,干活多啊!”
“重活他們肯定干不了,但是擦擦地板,打掃衛生此類簡單輕便的活計,他們還是能做的啊!”
“小兄弟,你可以打聽打聽,這價格已經很公道了。”
大漢聽聞,知道高歡有購買意向,頓時歡喜不已,連忙解釋道。
“一個個歪瓜裂棗,骨瘦如柴。”
“老板你這做買賣不厚道,是看我年紀小,想坑我不成?”
高歡雖然不清楚買賣人口的具體價格,但是在這種世界,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這就是血淋漓的現實。
大漢似乎有些尷尬,但他也是長年跑江湖的老油條了。
尷尬笑了幾聲后,看著高歡道:“小哥覺得多少錢公道?”
他剛剛的報價,的確是按照上等貨報的,本來還想看看能不能遇到冤大頭,看來挑錯了對象。
“一共八個,我全要了。”
“給你一百錢。”
高歡伸出一根手指,淡然道。
“啥?”
“一百錢?”
“小兄弟,你這不是買,你這是搶……”
大漢看著高歡,被氣笑了,倍感失望道。
“一個訓練有素的成年賤奴也不值幾個錢,更何況這些病怏怏的小東西了。”
“說不定買回去之后,沒多久就要砸在了手里。”
“老板,你說是不是?”
“一百錢已經不少了,尋常人忙活幾個月也不見得能掙到這么多。”
“算了,這大熱天我也不想在這與你糾纏。”
“若非我家缺幾名小奴,我也不想下鄉去買。”
“這樣吧!二百錢,若是老板還覺得少,那我還是去鄉下碰碰運氣,說不定運氣好,還能買幾個上等貨。”
高歡先是嗤之以鼻,然后又嘆了一口氣,一副最后一口價的樣子道。
“成交。”
大漢最終咬了咬牙道,的確高歡的話戳中了他的心坎。
他已經在這賣了兩天了,一個都沒賣出去。
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熱的自己快發瘋了。
二百錢,算是意外之喜了。
足夠自己找翠景閣的小娘皮,快活兩日了。
高歡沒有廢話,直接從包袱里,拿出半貫錢,當面數了兩百枚,遞給了大漢。
大漢也十分爽快,收了錢之后,直接便消失在了遠方的街道之中。
高歡目送大漢離開之后,將一眾小兒身上的繩索全部解開,然后道:“別哭了,沒事了。”
此時的一眾小兒,一個個紅著眼眶,淚如雨下,齊聲道:“歡哥,石頭哥。”
“你們怎么會被人伢子抓住了,你們的阿爸阿媽呢?”
小石頭看著一眾小兒,關切問道。
“嗚嗚嗚!”
聽到小石的話,一眾小兒頓時哭成一片。
高歡心中嘆了一口氣,他已經印證了心中猜想。
“哭什么啊!”
“你們的爸媽呢?”
小石傻眼了,看著一眾小兒,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阿爸,阿媽,叔叔嬸嬸,都死了……嗚嗚嗚!”
這時,一名年齡最大的男童,開口抽泣道。
“死了?”
“小毛,怎么回事?”
石頭看著年齡最大的男童,有些驚駭道。
“我不知道,我們分開不久后,就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壞人,他們直接殺了阿爸,阿媽,叔叔,嬸嬸他們,然后把我們也抓住了,賣給了剛剛那個壞蛋。”
“他不給我們飯吃,還打我們。”
小毛摸了摸臉色的淚水,再加上臉上污垢,黏糊糊的,徹底整成了花貓臉。
小石神色有些傷感,又有些憤怒,雙拳緊握道:“什么壞人?”
“聽阿爸阿媽他們臨死前說,好像是官差?”
小毛臉色痛苦萬分,似乎又回想到了恐怖的回憶。
“好了,石頭,你先帶他們去先生家安頓一下,然后買點吃的給他們。”
“天海商會,我自己去一趟就行。”
高歡不想再讓石頭問下去,這對他們而言太殘忍,也許會是一輩子的陰影。
“可是……歡哥……”
小石一聽,頓時擔憂道。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高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毛他們需要人照顧,等我辦完天海商會那邊的事,咱們就回去,這段時間你就別再問他們了,懂嗎?”
“好……我明白了……歡哥。”
石頭看著悲傷的眾人,也意識到了什么,苦笑道。
高歡點了點頭,一直目送他們離開,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才轉過身,朝著城東中心區域繼續走去。
小毛他們隨著父母,遭遇了不測,顯然官府雖然沒有大動干戈,但也在暗中行動了。
他們應該是不想引起恐慌,壓下了這件事,但并不代表他們愿意咽下這口氣。
看來,那些離去的人,應該都是兇多吉少了。
畢竟那幾天一定是風頭最緊的時候,至少過去這么多天了,自己這一路過來,并未遇到官差盤查。
罷了!
這就是命,在這個殘酷的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天海商會么!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
畢竟想要在這亂世之中生存,武器必不可少。
固然冒險,但這個險必須要冒,否則山上這么多人,拿什么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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