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李景年的話，鄭老師臉上的笑容反而不見了。
一旁的姜小君突然開口，笑呵呵地問道：“李景年，當初你是因為什么事兒來著，鄭老師才給你求情了？”
戴佳佳一臉不滿，立刻沖他罵道：“你有病啊，沒完沒了是吧？”
姜小君陰陽怪氣起來：“你看你，怎么還罵人呢？那李景年當初干這么大事兒，差點連派出所都給驚動了，還不讓我說了？”
李景年端著酒杯，站在那里，臉色也有些陰沉。
他的記憶，不由得回到了十幾年前。
記得那是個炎熱的夏天，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為盛夏伴奏，有些吵鬧。
當時是運動會，李景年因為翻墻，手摔骨折了，在教室里休息。
其他同學都跑出去上體育課了，在操場上撒歡打滾的，看得李景年一陣陣眼熱。
他百無聊賴，一個人看起了課外小說。
這就是他當時對獨自待在教室里的所有回憶。
結果，當天晚上，剛收上來的郊游活動費被人偷了。
一共兩千多塊錢，在當時來說，算得上一筆小巨款了。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是李景年偷的，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在班級里呆過。而當時，這個錢是暫時放在班長的課桌里的，只等著晚上放學的時候，由鄭老師過來取走。
這一盆臟水潑下來，加上李景年一直就是個問題學生，頓時讓他百口莫辯。
但他沒做過的事情，自然打死都不承認！
學生偷竊，這可不是小事。不管李景年怎么解釋，事情還是不可抑制地發酵了。
雖然只有五年級，但校長卻鐵了心，想把李景年勸退，讓他回村里的學校讀書，別影響他們鎮小學的名譽。
但那邊的條件很差，回那邊讀書，基本上孩子就廢了。
李景年的父母都來到了學校，跪在校長面前求情。然而校長卻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說什么都不行，一定要把這個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學生送走。
最后，是鄭老師出面，一次次替李景年說好話，這才說服了校長，給了他一次機會。
雖然留在了鎮上的學校，但李景年的頭頂上，也多了一個小偷的名號。
委屈的滋味，直到今天，依然埋在心底。
“李景年，你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挺能說會道的么？”
聽到姜小君的聲音，李景年的意識從過去拉了回來。他目光陰沉，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吭聲。
“怎么，你這眼神，是想殺人啊？”
姜小君呵呵一笑，繼續陰陽怪氣：“我還挺好奇你現在的職業的。小時候你就偷錢，現在長大了，是不是都要殺人放火了？你跟我說實話，蹲過監獄沒有？”
李景年眉頭緊皺，看向小君，開口說道：“姜小君，如果我以前欺負過你，我可以道歉。但你這么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就是要討個說法！”
姜小君再次提高了嗓門：“欺負我們的事，你是道歉了。但是偷錢的事，你道歉了嗎？你偷了大家的班費，就這么沒事兒人似的過去了？”
李景年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道：“調皮搗蛋，欺負同學，這些事兒我做過，所以我愿意道歉。但是偷錢的事情，我沒做過，憑什么道歉？”
“呦，李景年，還狡辯呢？”
姜小君呵呵冷笑，譏諷地說道：“這件事兒已經定性了，你再怎么狡辯都沒有用！你自己不也說了么，要不是鄭老師幫你求情，你已經被勸退了。李景年，大丈夫敢作敢當。我也沒讓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為過去的事情道個歉，這很過分么？”
李景年攥著手里的酒杯，聲音低沉地說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偷錢！”
“咯吱……”
杯子被摩擦出了難聽的響聲，足以知道李景年的力氣有多大。
周圍的同學眼神也都變了，他們已經能嗅出空氣里有一絲危險的味道。
當初那個蠻橫霸道的李景年，仿佛在這一瞬間，回來了。
他們本能地感覺到了害怕……
姜小君卻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
上頭了！
終于上頭了！
那個混蛋李景年終于出現了！
你這個王八蛋，藏不住了吧？
給我在鏡頭前現出原形吧！
為了把情緒烘托得更高，進一步激化矛盾，姜小君又扯嗓子說道：“鄭老師，你看見沒有！你覺得他變好了，其實還是以前那樣！偷了錢，還不承認，什么人啊！人家鄭老師當年為了你的事情，一次次地求校長，甚至連提干的資格都不要了，你卻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你對得起人家鄭老師嗎？”
李景年目光陰霾，依然沒有吭聲，但明顯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姜小君加大劑量，厲聲說道：“李景年，你還不道歉嗎？臉皮太厚了吧？”
發火，發火，快發火！
起來揍我啊！
“我道你……”
李景年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誣陷自己。今天自己已經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但這個姜小君實在是欺人太甚！
他正要起身，但就在這時候，坐在一旁的鄭老師卻從椅子上滑下來，沖著李景年，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李景年……老師對不起你……”
姜小君傻了！
為什么會是你道歉啊？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李景年更是懵逼，趕忙彎腰去扶，同時說道：“鄭老師，你這是做什么？”
鄭老師沒有起來，而是老淚縱橫地說道：“李景年……當年偷錢的不是你……而是我兒子……是老師……是老師害了你啊……”
聽到這話，李景年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在那里。
鄭老師的兒子，當時比他們大好幾歲，已經上高中了。
但因為母親的關系，就住在學校的宿舍樓，偶爾也會到班級里來找鄭老師。
“那天，我家臭小子來找我，當時班級里只有我們兩個。我中途出去了一趟，他就是那個時候，發現了課桌里的錢……他當時在游戲廳賭錢，輸了不少，所以見財起意，就給偷走了。”
鄭老師跪在那，身體微微發抖：“等我知道的時候，你已經被冤枉了，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我，我怕了……因為我兒子當時已經16歲了，已經可以判刑了……所以，我只好把這個秘密隱藏了起來，讓你承受了一切……”
所有人都傻了。
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他們敬愛的鄭老師，竟然做出過這種事……
李景年也是渾身顫抖，眼睛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鄭老師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內疚，自責，甚至痛恨我自己……李景年，一切都是我的錯，老師給你道歉了！你，你能原諒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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