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漱漱口。”
無心小心翼翼靠近,捧上一盞清茶。
柳予安輕按著眉心,許久后終于睜開雙眸,嘴角是習以為常的漠然。
“主子,您沒事吧靜?要不要吃顆歸元丹?”
歸元丹并非逍遙門的方子,此乃宮中秘藥。
用犀牛角、麝香、靈芝……等十幾種珍貴藥物煉制而成,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
在遇到于步歡之前,柳予安就是靠這個續命的。
于步歡也看過,這個丹藥溫和且藥效不俗,與他所開的藥效并不沖突,若實在虛弱時,可以服用調節狀態。
“嗯。”
柳予安應了一聲,眼底有淺淺的暗涌。
他不重口腹之欲,能不能吃肉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畢竟當初的他能活下來都是慶幸。
可是現在,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種遺憾。
他無法體會到陸沉珠對美食的快樂,無法感知她所喜愛的佳肴,可惜……但至少他可以看到她饜足的笑容。
“主子,藥來了。”
柳予安服下歸元丹,道:“今日之事,誰也不準對陸小姐提,她想如何安排膳食,聽她的就成。”
無心不懂,主子為什么不直接告訴陸小姐他不能吃葷腥?
這不是自虐嗎?
而且主子身體里的毒已經痊愈了,為何還要處處保護,不,保護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
是什么呢?
對,寵溺!
寵溺陸沉珠!
再這么下去,他們都懷疑將來陸沉珠會騎到自家主子投上去。
……
督公府門前。
陸沉珠一眼就發現那眼睛腫得像金魚的少年,他嘴唇干枯,姿態狼狽,顯然并不是剛來的。
“陸沉允。”
聽到陸沉珠的呼喚,陸沉允抬頭呆呆看她,許久后才道:“我不是故意來給你添亂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對你說聲對不起……僅此而已……”
陸沉珠上前握住他的脈搏,確定他有輕微中暑之狀,好像內臟也被陸學屹的一腳踹傷了,輕嘆一聲道:“‘對不起’這三個字你說了很多遍,不必再說了。”
陸沉允可憐兮兮望她,嘴唇翕動,低頭道:“……我以后不會再說了,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這是他能為陸沉珠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讓她再為陸家煩心。
“我這就走……”
陸沉允正欲起身,被陸沉珠冷聲喚住。
“罷了,你且等等,我問問柳督公能不能讓你進督公府,如果不能,我出錢給你租個房子,你暫且住在外面,等你冷靜下來就回山院。”
陸沉允怔怔道:“姐,你怎么知道我無處可去?”
他厭惡丞相府中沉重窒息的氛圍,更對陸靈霜感到惡心,一刻都不想在丞相府呆。
但他又不想回山院,回去只會被同窗恥笑。
畢竟他從前可沒少以陸靈霜為傲。
想起那個恨不得將陸靈霜吹捧上天的自己就感覺丟臉,顏面盡失,蕩然無存。
“別廢話,”陸沉珠反問,“住不住?”
陸沉允就像豎起耳朵的小狗崽,干脆利落起來沖到陸沉珠面前,恨不得對陸沉珠搖尾巴。
“住!我住!”
“跟上。”
“是!”
最終陸沉允成功留在了督公府,就住歐陽若的院子。
與此同時的丞相府。
陸學屹、陸沉玨怔怔看向府醫,半晌會不過神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陸學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再說一遍,陸靈霜她怎么了?”
“回稟相爺,二小姐她懷有身孕了,兩個月了。”
陸學屹深吸一口氣,輕揉眉心道:“本相知道了,勞煩范大夫開個墮胎藥來。”
這就是陸學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沒問,當即就要打掉這個孩子。
他可以忍受陸靈霜因為虛榮盜取前人文章,是因為他猜測那些千古佳作都是陸夫人給她的,想為她創造盛名,好讓她以庶女之命,嫁個好人家。
陸夫人乃葉家嫡女,以葉家的底蘊,拿些千古佳作出來也不奇怪。
事情已經發生,他也不能去質問陸夫人,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他絕對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兒暗懷珠胎,破壞陸家百年清譽!
絕對不允許!
范大夫苦笑道:“相爺……二小姐懷這胎的時候,應該吃了什么虎狼之藥,若強行將這胎墮掉,二小姐輕則終生無法再孕,重則危及性命。”
陸沉玨深吸一口氣道:“我們知道了,還請范大夫先開點有利于陸靈霜的藥,其他的再說。”
“是。”
“這件事情,我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否則……”
陸沉玨落在范大夫身上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刃,仿佛隨時都能砍掉他的腦袋般。
“自然自然,小人自幼學醫,絕對不會暴露病人的隱私。”
“嗯,那就不送范大夫了。”
“不用送,不用送……”
范大夫連忙拱手告退,出來時連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對于這種“驚天丑聞”,他必須保持緘默。
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亂說,否則死十顆腦袋都不夠他掉的。
范大夫走后,陸沉玨咬牙道:“父親,孩子一定是洛枳的。”
陸沉玨想起陸靈霜說的,是洛枳給她下藥強暴了她,所以范大夫所言應該就是這個“虎狼之藥”。
陸學屹身軀輕輕晃了晃,最終扶著太師椅的扶手緩緩坐了下來,不發一言。
陸沉玨不敢說什么,只靜靜等待陸學屹的決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學屹幽幽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父親!”陸沉玨心尖微顫,“范大夫說……重則危及性命啊!”
陸學屹抬起頭,眼神是陸沉玨從未見過的冷肅殺伐。
“能活下來是她的命,若活不下來,那也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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