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對弈江山 > 第五百七十二章 心口一致乎,自欺欺人耶?
  接下來的三日,蘇凌連自己住處的門都沒有出,每日都是調養身體,調治傷處。林不浪和吳率教等人盡心盡力地服侍,端湯送藥,他倒是過得十分愜意。

  大戰已經結束了,蕭元徹的大軍也需要休整,沈濟舟已然成為困獸,下一步的作戰也不需要操之過急,正好也可趁此機會多多休息,以期一鼓作氣拿下渤海。

  林不浪那夜遵照蘇凌的囑托,尋了許久秦羽,卻仍舊未尋到他的蹤跡,只得作罷返回。

  他向蘇凌說明,蘇凌只無奈地搖了搖頭,言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第二日,溫芳華返回,告知蘇凌,陳揚的未婚妻蕓娘已經被她安全地送到了京都龍臺安頓下來,一切都十分順利,蘇凌這才略感安慰。

  三日后,蘇凌終于可以自主下地活動了,丁晏不時來看,驚嘆蘇凌身體的恢復速度。

  蘇凌大體是恢復了,可郭白衣卻又病倒了。

  蕭元徹心中五味雜陳,兩個最為倚重之人,輪番倒下,實在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處置俘虜,制定下一步作戰計劃等諸事只能一再延后。

  只是郭白衣此次的病勢十分兇猛,不過半日已然下不了榻了,高燒不退,整個人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他清醒之時,握了蕭元徹的手,反復叮嚀,若自己有什么不測,蘇凌是他的后繼之人。

  蕭元徹悲從中來,難理軍務,只安慰郭白衣,無論如何,便是遍訪天下名醫,也要讓郭白衣無虞。

  甚至放出話來,若是郭白衣病體始終不好,便先班師回京救治,一切諸事,都從長計議。

  好在蘇凌卻是大好了,便每日前來探望,替郭白衣診治。

  蘇凌對郭白衣的病是了解的,丁晏所抓的藥,收效甚微,但蘇凌心中明白,郭白衣是身體長期虛耗,精氣虛空,神思不暢所致。

  郭白衣身體的病癥由來已久,蘇凌明白便是自己的阿爺張神農前來,也回天乏術。如今所做的事,只能竭盡所能,用有限的藥石,對癥下藥,盡量的延長郭白衣的壽元。

  至于能延長多久,蘇凌也說不好。

  只是蘇凌心中隱隱覺得,若郭白衣再次病倒,怕是再也救不好了。

  只是這樣的話,蘇凌只能藏在心中,斷斷不能與蕭元徹和郭白衣言明的。

  吃了幾帖蘇凌的藥,又過了兩三日,郭白衣的面色方有所好轉,高燒退了,雖然身子仍舊虛弱,但總算熬了過去。

  蕭元徹見蘇凌復舊如初,郭白衣的病體也逐漸大好,這才心下稍安,吩咐下去,明日聚將于丞相行轅,商議諸事。

  翌日,丞相行轅。

  文武齊聚。蘇凌和郭白衣由于身體原因,受到了蕭元徹的特殊關照,設座于帥案兩側,蘇凌在左,郭白衣在右。

  當是時,謀臣齊聚,武將威風。

  蕭元徹環視了諸人一陣,心中大暢,笑容滿面,朗聲道:“幸賴諸位勠力同心,方戰勝強敵,如今沈濟舟遠遁,我軍再無阻礙,下一步諸位更要通力合作,踏平渤海城!”

  眾人齊聲拱手應諾。

  蕭元徹說了一陣勉勵諸人的話,方話鋒一轉道:“如今賊酋遠遁,我軍擒獲了幾個敵軍重要的人,如何處置,還要仰仗各位。”

  說罷,吩咐左右,帶祖達授和逄佶進來。

  ............

  且說那祖達授本就被沈濟舟囚于囚車之中,當日沈濟舟大營被攻陷,根本無暇顧及于他。

  祖達授眼睜睜看著沈濟舟兵敗如山倒,五內俱焚,卻毫無辦法。

  如今成了蕭元徹的階下之囚,蕭元徹因蘇凌和郭白衣之事,也未做什么改變,照舊將祖達授囚于原本的囚車之中。

  只是他的囚車近旁,更是多了另一輛囚車,里面囚得正是逄佶。

  祖達授初見逄佶之時,心中驚異,出言問道:“逄佶兄,如何也落了個如此田地?”

  逄佶只得搖頭苦笑,兩人相顧無言,心中五味雜陳。

  今日,祖達授和逄佶同時聽到擂鼓聚將,便知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

  祖達授率先開言,朝逄佶似有所指道:“逄兄,怕是今日我等命運便有結果了。”

  逄佶搖頭嘆道:“該來的總會來的.....達授兄,我等已然淪落至此,還能決定什么呢......”

  祖達授神情流轉,忽的試探他道:“敢問逄佶兄,若那蕭元徹以高官厚祿相許,順說我等投效,不知逄佶兄當如何決斷啊......”

  逄佶一愣,忽的搖頭笑道:“我等乃是大將軍身邊之人,想那蕭元徹定恨你我入骨矣,如何會招攬你我呢......”

  祖達授淡淡一笑道:“如何不會?君可見那許宥之乎?如今在蕭營中,儼然如魚得水啊,兄亦大才,如何不被蕭元徹所重?”

  逄佶聞言,默然無語。

  祖達授卻暗暗打量于他,看得出他眼神流轉,當心中有所打算。

  “逄佶兄難不成欲效許宥之乎?”祖達授神色一凜,灼灼的看著他道。

  逄佶身體一顫,忽的嘆氣道:“如今身陷死地,我心亂如麻,實在不知如何是好,請教達授兄,你該當如何決斷啊?”

  祖達授聞言,冷笑一聲,眼中恨意愈甚,沉聲道:“蕭元徹,名為晉之丞相,實為晉之之國賊也!我等世受天子大恩,又蒙大將軍所重,如今大將軍式微,我豈能背信棄義,罔顧人臣之道,投賊效命乎?”

  逄佶聞言,無言以對。

  祖達授見狀,聲音又高了許多道:“達授雖不知逄兄如何想法,但逄兄且不要忘了,你我還不相同,我對蕭元徹只有大義之仇,并無私怨也,然兄卻不同,兄豈忘了,兄之弟逄任,可是在麒尾巢慘死于蘇凌之手也!逄任忠烈,兄豈能辜負于他,而使逄氏聲望有污!”

  逄佶聞言,雙眼驀地一縮,氣血上涌,胸口起伏不定。

  “兄不僅有公仇,亦有私仇也。國仇家恨,豈可投他!”祖達授說完此言,眼神灼灼的看著逄佶道。

  逄佶一拳擊囚車,恨聲道:“蕭賊暴虐,我與他勢不兩立!”

  祖達授聞言,這才朗聲大笑,神情之中皆是凜然無懼道:“逄兄氣節,達授敬服,愿與兄攜手一道,共赴黃泉,以全死節!”

  逄佶霍然舉掌道:“既如此,我與達授三擊掌,此事定矣!”

  兩人面對而立,各舉右手,訇然三擊掌。

  “哈哈哈......”兩人仰天大笑,做了決斷。

  便在此時,蕭元徹侍衛已到,將囚車打開,押二人下了囚車道:“前幾日丞相大人事務繁雜,無暇顧及爾等,今日押你們前去行轅受審問罪,你們如何行事方能保住性命,想必你們都明白罷!”

  二人默然,皆不回話。

  兩人同行,來到帳外之時,那些侍衛卻將逄佶攔了道:“丞相有令,先審祖達授,你就在此處候著罷!”

  祖達授和逄佶迅速對視一眼,祖達授急道:“君勿忘你我之誓,切勿相負也!”

  逄任只點頭應下。

  再看祖達授,一甩衣襟,昂然而入。

  丞相行轅大廳,祖達授昂然步入,立而不跪。

  蕭元徹看了他一眼,只是冷笑,并未說話。

  一旁早有文臣武將怒道:“大膽祖達授,見了丞相因何不跪!”

  “跪下!跪下!......”

  眾皆厲聲出言,呵斥不止。

  祖達授橫眉冷對,忽的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蕭元徹也不惱,只輕輕一拍桌案,沉聲道:“祖達授,你為階下囚矣,因何發笑!”

  祖達授冷冷的看了蕭元徹一眼,不緊不慢道:“達授平生只跪天子和大將軍,還有達授的父母,蕭元徹你是何人,也配我跪乎?”

  “大膽!祖達授,你竟然口出不遜!”早有夏元讓、許驚虎等怒不可遏,皆抽出隨身腰刀,朝他逼來。

  黃奎甲更是跳將出來,大吼道:“這鳥人實在可惡,主公不要審了,且看我將他撕碎!”

  說著便要跳將上前。

  祖達授輕蔑的看著黃奎甲,冷笑道:“不過一莽夫,區區蕭賊之惡犬罷了,還敢在此狂吠不止!”

  黃奎甲頓時牛眼圓睜,暴叫連連,破口大罵,不顧一切要去撕了這祖達授。

  蕭元徹卻忽的斥道:“奎甲,放肆!還不給我退下!”

  黃奎甲一怔,嚷道:“主公,這個人可惱!俺......”

  蕭元徹又是一瞪眼,那黃奎甲只得忍氣吞聲,悻悻退下。

  蕭元徹深深的看了祖達授一眼,滿是激賞之意道:“祖達授,你這份膽識和忠貞,實在讓我愛得緊啊!”

  說著,蕭元徹一揮手道:“你們怎么辦事的啊?還不快快給達授先生松綁!”

  左右侍衛一愣,蕭元徹臉色一沉道:“怎么,還愣著干嘛!”

  侍衛們這才走過去,將祖達授的綁繩松開!

  蘇凌和郭白衣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看來丞相又犯病了,這該死的愛才癖啊......

  蕭元徹見祖達授松了綁繩,這才和顏悅色地朗聲道:“達授先生大才,元徹仰慕已久,今日得見先生,實乃平生所愿也!”

  祖達授冷笑一聲,并不答話。

  蕭元徹又展顏一笑,鄭重道:“達授先生,如今天下傾頹,社稷倒懸,百姓苦不堪言,元徹平生志向,救黎民于水火,解天下之苦厄,達授先生天縱大才,若得先生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達授先生,可愿與我一道,逐鹿這天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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