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對弈江山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祭酒急智
  蘇凌原打算拒絕,但轉念一想,自己方才那番說辭,雖然蕭元徹相信了,但依照他的性格,或許以后再想起這樣的事情,怕是還會起疑。

  這位司空大人已經招攬了兩次自己了,上次是私下,這次可是當著這許多文武心腹的面,還許了自己從七品的官職,若自己還是回絕,讓這權傾朝野的司空面子往哪里放?

  為了蕭元徹的面子,也為了讓這個多疑的人對自己徹底放心,罷!罷!罷!西曹掾就西曹掾吧。

  蘇凌這才一躬道:“多謝司空提攜,蘇凌恭敬不如從命。”

  蕭元徹原本眼神灼灼的看著蘇凌,見他答應了,這才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早就該出仕了,不過你生性恬淡,這樣吧,這西曹掾的官職,你就掛著,那不好堂的生意,你該做照做,我這里有事了,你再來就行!”

  蘇凌忙點頭道:“如此,蘇凌多謝司空體諒了!”

  眾文武又是免不了的走走過場,恭喜了一番。

  雖然蘇凌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從七品的西曹掾,但是他們心里都明白,蘇凌在蕭元徹心中的分量,可不是官職品級可以衡量的。

  眾人又喝了會茶,蕭元徹這才又道:“議一議罷,圣上突然駕臨我府上,又囑咐我全權處理董祀謀逆這件事情,諸位有什么說的么?”

  郭白衣想了想,方道:“圣上駕臨主公府邸,按照有關禮儀,司空當舉家搬至別院,可是別院......”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我意,將圣上駕臨的后院方圓,閑雜人等全部清空,單獨辟出一道院子,供圣上居住,沒有圣上宣召,任何人不準踏足其內。至于主公每日向圣山問安事宜......還要令君大人來辦了。”

  蕭元徹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問安事宜,還是要按照規矩來的,我雖是司空,也要遵守......”

  徐文若起身道:“以臣之見,圣上竟此事心力交瘁,圣上定然也想找個靜處,好好休息,以安龍體,臣明日便去面圣,我想,圣上定是不希望別人來打攪的,當然司空自不比別人,圣上應會下旨曉諭,免了司空每日問安的繁瑣......”

  蕭元徹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順水推舟道:“那一切以圣上的吩咐為準。”

  徐文若又道:“只是,居司空府邸,一則圣上久不回鑾,總歸不好,二則總不是長久之計,臣以為,還是早些返回大內才是。”

  蕭元徹似有深意的看了看徐文若,隨即淡淡一笑道:“這是自然,董祀謀逆,核心逆黨雖伏誅,但仍會有些余孽,圣上在我這里也只是權宜之計,待這件事情徹底平息了,便安排圣上回鑾。”

  徐文若這才一躬道:“多謝司空......”

  蕭元徹這才擺手笑道:“文若這謝,方是今晚最真誠的一句話吧!”

  正在這時,忽的見有人在大廳外的漫天大雪中,探頭縮腦,徘徊著不敢進來。

  蕭元徹正好瞧見,朝著門外嗔道:“外面是何人,探頭縮腦作甚,進來說話。”

  那門外之人,這才大步走了進來,渾身帶進一股涼氣。

  蘇凌看去,卻是一個面生的男子,約莫三十歲上下,身材魁梧,方面環眼,頜下略微有些黑須。一身鑌鐵甲胄。

  蕭元徹見此人進來,心中先是一驚,隨即急道:“子真如何來了?可是我那別院出事了不成?”

  蘇凌心中一凜,將頭一低,心中暗想,定是那件事情。他竭力保持著鎮定,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

  郭白衣也是眸中目光一縮,灼灼的看著眼前來人。

  所來之人,除了蘇凌,其他人都認得,卻是新任的越騎校尉,蕭元徹的子侄輩中的少壯勛貴——蕭子真。

  蕭子真單膝跪地,聲音有些顫抖和羞愧道:“叔......主公,別院出事了,那劉玄漢不知何時從別院逃脫了......”

  蕭元徹聞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蕭子真近前,面色陰沉的嗔道:“你待怎講?說清楚!劉玄漢竟然跑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跑的?可有內應?速速詳細講來!”

  蕭子真冷汗直淌,也不敢去擦,忙道:“主公,末將謹遵祭酒的吩咐,因為董祀之事,需要集合人手,自三日前暗影司暗自撤離后,我麾下的精兵也開始分批撤離,末將不敢夸口,一切撤兵的事宜,都是暗中進行,并未打草驚蛇。”

  蕭元徹一擺手道:“這些事,你以后再說,我問你,那劉玄漢幾時跑的,是有人相助么?”

  蕭子真半晌無語,憋得臉色通紅方道:“末將......末將不知道啊!當時末將并未在別院之中,待末將返回之時,才有留守的兵卒稟報,那劉玄漢已經跑了,我詳細問過,他們也都沒見著那劉玄漢是如何跑的......”

  蕭元徹氣極反笑,指著蕭子真道:“廢物!廢物!那群兵卒是眼瞎么?那么一個大活人,又不會飛,更不會遁術,連怎么跑的都不知道?都給我砍了!”

  忽的似想起什么,怒氣沖沖的看著蕭子真道:“你呢,你當時為何不在?不是千叮嚀萬囑咐,你不能離開別院半步,你跑哪里去了?”

  蕭元徹怒極,大喊道:“來人,將這蠢貨叉出去,砍了!”

  慌得左右文武忙跪倒,向蕭元徹求情。

  蘇凌忙道:“司空冷靜,蕭校尉是唯一知道這件事詳情的人,還是要問清楚的好!”

  蕭元徹頭一陣劇痛,指了指蕭子真,對蘇凌道:“蘇凌......你來問,仔仔細細地問!問清楚!......”

  蘇凌頭頓時大了三圈,這劉玄漢逃走的事情,是自己一手做的,他比誰都清楚,讓他問,能問個清楚才怪。

  沒有辦法,蘇凌只得裝作毫不知曉,向前一步道:“蕭校尉,你也不要著急,我問你些事情,你好好回憶,莫要漏了什么細節關鍵!”

  蕭子真有些懵,他不知道這司空府里何時多了這一個少年,似乎自己的叔父對他還十分看重。

  這蕭子真卻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想來這個場合,蕭元徹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這個叫做蘇凌的少年,那這蘇凌定非尋常之人。

  因此他忙一抱拳道:“蘇公子......你只管問,子真知無不言。”

  蕭元徹哼了一聲道:“什么蘇公子,這是我新提拔的司空府西曹掾!”

  蕭子真忙一低頭道:“是!是!”

  蘇凌一陣苦笑,暗道這人是替我受累,心里委屈卻不敢說啊,不過這事總是自己造成的......

  他這才朝蕭元徹道:“司空,子真校尉是越騎校尉,總是比蘇凌身份高貴許多,還是讓他起來回話吧。”

  蘇凌不過是不忍心牽連無辜之人,可聽在蕭元徹耳中,卻認為這事蘇凌在幫著他找場面,好歹這人是自己的子侄不是,心中這才稍稍安慰,瞪了蕭子真一眼道:“既然蘇曹掾讓你起來,你便起來回話!”

  蕭子真這才感激的看了一眼蘇凌,朝蕭元徹道:“多謝主公......”

  隨即起身站定。

  蘇凌暗道,我把你賣了,你反倒替我數錢.......也是沒誰了。

  蘇凌剛要說話,郭白衣卻驀地開口道:“主公,事情已然發生了,只問發生過的事情,于事無補,如今只有想想補救的辦法了,所謂兵貴神速,為今之計最好派出憾天衛中的精銳騎兵,冒雪出龍臺四門,追捕劉玄漢,或可能夠追的上啊!”

  蘇凌心中一震,暗暗的看了一眼郭白衣,心中不住稱贊白衣神相果真名不虛傳,突發事件下的急智反應,無人能敵!他本身想著借著問話,給劉玄漢爭取一些逃走的時間,如今看來,只能祈禱劉玄漢自求多福了。

  蕭元徹低頭不語,想了片刻方道:“城中目前還不安定,這樣興師動眾,只為追一個有名無實的前將軍?有這個必要么?”

  郭白衣神情一肅道:“主公,放虎歸山,虎必傷人,何況走脫的是蛟龍!......”

  蕭元徹聞言,聲音一肅道:“黃奎甲!”

  黃奎甲應聲道:“末將在!”

  蕭元徹朗聲道“你帶一百憾天衛出東門,另外元讓......”

  夏元讓一拱手道:“末將在!”

  蕭元徹想了想道:“你派人傳信于白河,讓他帶一百憾天衛出西門,還有傳信徐子明,讓他帶一百憾天衛出南門,李曼典帶一百憾天衛出北門,務必把劉玄漢給我追回來!”

  黃奎甲和和夏元讓轟然應命。

  夏元讓忽的道:“若是劉玄漢負隅頑抗呢?”

  蕭元徹頓了頓方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夏元讓應諾,同黃奎甲轉身出門。

  黃奎甲大喝一聲道:“憾天衛,隨我走!”

  說著帶著數百憾天衛去找其他三將匯合。

  夏元讓吩咐了手下將官,待將官去了,這才又轉回司空府中。

  蘇凌這才繼續問道:“蕭校尉,你們發現劉玄漢不見了,是什么時候?”

  蕭子真忙道:“兩個多時辰之前。”

  蘇凌暗暗算了下,那也就是說,劉玄漢走了四個多小時了。他走時大雪剛下沒多久,道路還未結冰,這時道路冰封,那憾天衛馬再快,怕是也不好追上了。

  這才不動聲色的又道:“司空別院劉玄漢那里總共幾人,都走了么?”

  這問題,蘇凌當然知道,他不過是逢場作戲,要做全套。

  蕭子真忙道:“三人,除了劉玄漢之外,還有他的結義二弟關云翀和三弟張當陽。不知為何只是走了劉玄漢,那兩人都還在別院中,并未離開。”

  蘇凌這才點點頭,裝作思忖一陣道:“看來害怕都走了,目標過大。”

  蘇凌又道:“可曾問過四城門守衛,有無可疑車馬出城?”

  蕭子真忙道:“來時已問過了,西門南門北門皆無人出城,只有東門一輛馬車出城!”

  郭白衣截過話道:“不是已經嚴令四城今晚任何人不得出城么?除了有城門校尉和執金吾的出城令......”

  蕭子真忙道:“可是東門的守衛回報說,出城之人手中的確有城門校尉和執金吾聯名簽發的出城令,他們查驗無誤,這才放行了!”

  郭白衣眼神爍爍,沉思片刻,隨即朝蕭元徹一拱手道:“這出城令有問題,司空當派人前去城門校尉和執金吾處察查,看這幾日是否簽發了出城令!”

  蕭元徹點點頭道:“祭酒所言極是!伯寧!”

  伯寧忙上前一步道:“屬下在!”

  蕭元徹道:“你現在就去城門校尉處和執金吾處,察查此事,若二人有異象,當場拿了!”

  伯寧一抱拳,便要轉身離開。

  郭白衣卻驀地又道:“伯寧且慢!”言罷轉頭又對蕭子真道:“東門出城的是什么人,可有盤問?”

  蕭子真忙道:“問過了,是個經商的女公子,碧箋閣的東家,說是她的妹妹想念娘家,怕大雪封門,所以連夜回去。”

  “碧箋閣?......”郭白衣眼神閃動,倏爾急道:“不用去城門校尉和執金吾處了,伯寧大人,你親率暗影司的弟兄們,去一趟碧箋閣吧,我想那個碧箋閣定然有問題!”

  伯寧看向蕭元徹,蕭元徹朝他點了點頭。

  伯寧這才一抱拳道:“那伯寧便謹遵祭酒吩咐!”

  說罷,轉身來到院中朗聲道:“暗影司的弟兄,跟我走!”

  暗影司人轟然應命,冒雪朝著碧箋閣的方向去了。

  蘇凌心中一片冷意,暗道,郭白衣啊郭白衣,你真的好厲害!

  蘇凌又問了一些話,這才話鋒一轉道:“不知今晚蕭校尉為何離開別院啊?”

  他這話剛問完,便引得蕭元徹、郭白衣和徐文若齊齊的看向蕭子真。

  蕭子真滿頭大汗,忙道:“司空、曹掾,我實在是因為有事,我大概在幾個時辰前,在我的桌案上發現了一張字條,那字條......”

  蕭子真支支吾吾,似乎頗有顧忌,不敢再說。

  蕭元徹眼眉一立,怒道:“講!這里都不是外人!”

  蕭子真這才道:“那字條是當年那空芯道人所留,說是......”

  蕭元徹聞言,眼珠轉了轉忙道:“好了,此事以后你單獨跟我說!”

  蕭子真忙一點頭。

  空芯道人?!

  蘇凌心中一動,他記得前些時,在承天觀外與提線玄甲遭遇,便是空芯道人相助,他還是穆顏卿的師父。

  這空芯道人到底什么來頭,似乎跟蕭元徹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

  蘇凌這才穩了穩心神,朝蕭元徹一拱手道:“司空,我們在這里分析,總是不如親自去一趟司空別院的好,劉玄漢雖走,他不是還有兩個兄弟在么?”

  蘇凌原本是不愿說這些話的,可是到了這個程度,他再不提議,無論是智近于妖的郭白衣,還是這老謀深算的蕭元徹,定然心中有所懷疑。

  果真,蕭元徹見他這樣說,點了點頭道:“蘇凌說得對,我這便親自去一趟別院!”

  蕭元徹說完,便打算頭前邁步出來。

  慌得郭白衣和徐文若忙上前阻攔。

  蕭元徹一愣,有些疑惑的望著兩人。

  徐文若急道:“司空!司空不可輕動啊!劉玄漢雖走,但是關云翀和張當陽皆萬夫不當之勇,司空不易親身犯險啊!”

  蕭元徹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眼神頗有些豪邁道:“人言張當陽勇烈,關云翀更是與當年段白樓齊名。我大晉司空,早想一睹這兩位當世豪杰的風范了,再說,這本就是京都龍臺,料也無妨!”

  郭白衣眼神灼灼,想了一番方道:“司空若去,倒也去得!只是,那關云翀和張當陽的確不是易于之輩,這樣吧......”

  “元讓將軍、士佑將軍......還有驚虎,咱們點了五百人馬,陪著司空一起去。”

  蘇凌頓時頭大,他倒不是覺得關云翀和張當陽不行,那五百人馬便不好對付,再加上這幾個猛人。

  關二爺、張三爺這可夠你們喝一壺的了。

  蘇凌驀然想起劉玄漢臨走時,將關張二人的安危全數拜托給了自己,看來這趟別院之行,自己不去也得去了。

  隨即上前一步,朗聲道:“蘇凌不才,也愿隨司空同往!”

  蕭元徹忙道:“蘇凌,你舊傷未愈,加上中毒,這別院離我這司空府還有一段距離,往返勞累,加上天降大雪,你再吸了寒氣可不好,你還是在我這府中等消息吧!”

  蘇凌一擺手道:“司空,那別院情形還未可知,蘇凌既為曹掾,這點事情,蘇凌還是不能辭的,我這身體還沒有那么嬌貴!”

  蕭元徹聞言,這才爽朗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蘇凌與本司空同乘一輛馬車,剩余人等,皆乘轎騎馬!咱們就一同前往別院,會一會這兩位當世英豪吧!”

  眾人聞言,皆轟然應命。

  蕭元徹執著蘇凌的手,當先走了出來,先上了馬車,又招呼蘇凌進來。

  蘇凌忙一躬,走了進去,與蕭元徹對坐。

  郭白衣和徐文若同乘一輛馬車,夏元讓、張士佑、許驚虎三人皆翻身上馬。

  夏元讓坐于馬上,大手一揮道“全軍聽令,目標,司空別院,進發!”

  “喝——!”

  五百軍士皆冷喝一聲。

  手中槍矛一豎,大雪之下,閃著冷冽的鋒芒。

  司空蕭字虎旗迎風飄蕩在簌簌打雪中。

  大軍靜默行軍,朝著司空別院緩緩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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