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對弈江山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少年白衣,沙場揚刀
  灞水之畔。

  喊殺聲從東方魚肚之色,一直持續到殘陽如血。

  狼煙滾滾,旌旗殘破。

  如血的殘陽給這鏖戰的戰場更平添了幾分壯烈的悲涼。

  逝者長已矣,尸體堆積如山,分不清楚是哪家陣營。

  可是生者依舊嘶吼著,迸發著人類的本能,拼殺,拼殺再拼殺。

  血流成河,那濃重的血腥氣息,更加激發了人類本為靈長動物的嗜血和悸動。

  能上戰場者,便是天大的豪氣。

  能活著的,歸來不分貴賤,皆為英雄。

  戰場無邊,蒼穹斜陽下,無數的人仍在激烈拼殺中。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那是屬于堂堂七尺男兒獨有的慘烈舞臺。

  兵對兵,將對將。

  至死不退,這才是軍人最后倔強的脊梁。

  慘烈,這是如今對這正面戰場的最為貼切的形容詞。

  無論是蕭元徹一方,亦或是沈濟舟一方。

  皆可適用。

  蕭元徹正站在戰場外數丈處的一座高坡之上,神情濃重的看著戰場上的局勢。

  身邊郭白衣,白衣隨著充斥著濃重硝煙的料峭春風寂寂飄蕩。

  這本是初春,萬物生機的時候,然而,眼前的戰場上,又有多少兒郎的生命在最美的年歲,最好的季節無聲的凋零。

  身邊大將黃奎甲緊握烏金雙鐵戟,率領著五百憾天衛精銳,拱衛著蕭元徹的安全。

  黑甲黑氣,威勢不容侵犯。

  每一名憾天衛的眼中均寫滿了肅殺和嗜血,所有人屏息凝神,面無表情的看著戰場上慘烈的搏殺。

  仿佛不斷倒下的士兵,跟他們沒有絲毫的關系。

  長矛在手,只聽將軍一聲令下。

  憾天衛將毅然決然的投入戰場,憾天者,便是戰至最后一刻,也要捍衛他們的榮光。

  “報——!”

  有軍卒浴血來報。

  “講!”

  “我軍步軍傷亡太重,陣型收縮,怕是頂不了太久了!”

  那兵卒說完,頭一歪,已然無聲無息的死去了。

  蕭元徹不忍,閉眼抬頭向天,半晌無語。

  郭白衣輕聲問道:“主公,沈濟舟步軍數倍于我們,咱們不能看著步軍兄弟就這樣白白送命啊,上騎兵吧!”

  蕭元徹看了看天空,忽的神情堅毅,已然做了決定,沉聲道:“還不是時候,再等一等!”

  郭白衣神色一暗,他知道蕭元徹在等什么。

  他在等臨亭的消息,他在等蘇凌。

  騎兵是蕭元徹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關頭,他斷然不會下令讓騎兵出戰的。

  可是,己方步兵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還能支撐多久呢?

  郭白衣不敢想,也不不知道步兵究竟能支撐多久。

  但愿蘇凌的行動快些,再快一些吧!

  戰陣之上,蕭元徹的步兵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眼看沈濟舟的步軍已成合圍之勢。

  只是在戰場最東面的一角,還有一小片蕭元徹步軍仍在抵抗拼殺。

  幾展殘破的黑底鑲紅步軍戰旗,倔強的不愿倒下,隨風寂寂舞動。

  可是,如潮的沈濟舟步軍朝著這最后的蕭元徹步軍堅守的陣地涌來,眼看這最后的步軍陣地下一刻便會被吞噬。

  郭白衣再次忍不住,顫聲道:“主公,不能等了,讓騎兵將士們上吧!步軍犧牲太大了。”

  蕭元徹豈能不知。他這次帶了八萬軍馬前來,步軍五萬,騎兵三萬。

  這一戰,步兵和騎兵各只留了兩萬,留守灞河北岸大營,剩余三萬步兵傾巢而出。

  為的就是拖住沈濟舟,給蘇凌在臨亭的行動,爭取最多的時間。

  可是,就算蕭元徹的步軍再如何/勇悍,這場正面決戰從早打到晚,面對數倍于己的沈濟舟的步軍,堅持到現在,已然極為艱難不易了。

  可是,騎兵是蕭元徹最后的一張底牌。一旦騎兵也抵擋不住,而蘇凌又渺無音訊,那蕭元徹便會徹底失敗了。

  上騎兵,還是不上騎兵?

  蕭元徹實在拿不定主意。

  他正為難。

  卻見以郭白衣為首,程公郡、郭白攸、陳尚之等一班謀臣皆紛紛跪地。

  郭白衣叩頭不斷,顫聲道:“主公,若步兵損失殆盡,就算等來了蘇凌的消息,怕是也無力再反擊了啊,臣郭白衣請求主公速讓騎兵出戰!”

  “臣等附議!......”

  蕭元徹從未見過郭白衣如此急切,忙將他扶起來。

  郭白衣忽的一陣眩暈,劇烈的咳了起來。

  他忙用手一捂嘴。

  一灘血污灑在了手上。

  郭白衣為了不讓蕭元徹分心,忙不動聲色的將滿是血污的左手藏在了身后。

  蕭元徹長嘆一聲,終于點了點頭,朗聲道:“一萬騎兵聽令,爾等速速沖殺至戰場,援救剩余的步兵兄弟!”

  “喏——!”

  一聲齊吼。

  再看騎兵將領:許驚虎、夏元謙、張士佑等皆提刀上馬,眼神獵獵。

  “沖啊——!”

  一聲大吼,數將當先,身后一萬騎兵如潮水一般沖入戰陣之中。

  騎兵乃是蕭元徹為之依仗的王牌,皆裝備精良。

  大晉六百余年,除了當年沙涼王熙的鐵騎,再也沒有一支騎兵能與蕭元徹的騎兵相提并論。

  騎兵本就按兵不動,雙方步兵拼殺,雖然沈濟舟的步兵占盡優勢,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如何架得住這生龍活虎的一萬騎兵一沖之力?

  騎兵如火如龍,咆哮著沖入戰場之中。

  長槍如雨,馬嘶喑喑。

  頓時打的沈濟舟的剩余步兵鬼哭狼嚎,屁滾尿流。

  碾壓,完全的碾壓。

  那些早已強弩之末,精疲力盡的步兵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向后敗退而去。

  一萬騎兵呼嘯著殺穿戰陣,終于與最后的大約不到一萬的步軍匯合。

  騎步兩軍匯在一處,同時向沈濟舟后撤的軍隊發起了追擊猛攻。

  戰場局勢,頃刻扭轉。

  沈濟舟也如蕭元徹一般站在己方陣營后的一處高坡上。

  身前是五百長戟衛,也是重裝精銳騎兵,無聲肅殺的拱衛著自己。

  沈濟舟見己方步軍敗陣已現,心中有些焦急。

  他原以為自己數倍于蕭元徹的步軍軍力,怕是蕭元徹的步軍在戰場上只能一觸即潰了。

  可未曾想蕭元徹的步軍竟然如此頑強的抵抗了這么久,從早上一直殺到黃昏,竟然還有近萬的蕭元徹步軍頑強抵抗。

  更未想到的是,蕭元徹還有一萬生力騎兵,偏偏在緊要關頭沖入戰場,打的自己號稱天下無雙的步軍措手不及,接連后退潰敗。

  沈濟舟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慌亂。

  身邊許宥之和審正南對視了一眼,審正南一拱手沉聲道:“主公,蕭元徹派了騎兵出戰,咱們步兵本就劣勢,加上已經大戰了一天,不如就此讓步軍回來,壓住陣腳,派咱們的九千騎兵上陣吧!”

  沈濟舟此次出兵十五萬,對外號稱三十萬。步兵是絕對的主力,共有十萬。渤海步兵又天下聞名,他以步兵為主力,本無可指摘。

  而且,他還將五萬騎兵中的四萬留在了灞津渡城下,用來圍困灞津渡。

  原以為幾日便可拿下灞津渡,可未曾想灞津渡守將郝文昭守城是一把好手,僅憑著手中五千兵馬,硬是將那四萬騎兵拖死在灞津渡,直到現在那灞津渡仍未攻破。

  于是十分尷尬,沈濟舟灞河的大營只有一萬騎兵。

  還給了顏仇一千去駐防臨亭。

  因此,他可用之騎兵只有九千。

  而這九千騎兵無論如何也比不了蕭元徹的一萬騎兵厲害。

  他所長者,步兵。

  蕭元徹所長者,騎兵。

  沈濟舟腦海極速旋轉,終是做出了決定,整合步兵,止住頹勢,不下戰場,九千騎兵悉數壓上!

  “沖啊——!”

  張蹈逸、文良、臧宣霸等將,上馬提刀,率領九千騎兵沖殺入戰場。

  沈濟舟的步軍雖然方才顯出了敗相,但皆因蕭元徹的騎兵窮追猛打的原因,等扛過最激烈的沖鋒之后,又立刻結陣,配合著九千騎兵,重又掩殺而上。

  雙方在戰場上反復爭奪,戰事焦灼。

  蕭元徹目前戰場上兵力,步軍不到九千,騎兵一萬。

  沈濟舟則是步軍二萬余(留了五萬在灞河大營,方才步兵對陣,死傷一萬),騎兵九千。

  蕭元徹騎兵強,步軍少,

  沈濟舟則更好相反,步軍強,騎兵少。

  因此兩相較量之下,誰也無法將對方一口吞下。

  鏖戰,極其慘烈的鏖戰。

  沖鋒的蕭元徹騎兵,被無數敵軍長矛搠中,落在塵埃中,被亂刀砍死。

  而這些敵軍還未來得及半點欣喜,身上已然中怒吼而來的蕭元徹的軍兵數刀,倒在血泊之中。

  肉搏,刀光,馬蹄,嘶吼,血浪。

  成了這戰場上永恒的主題。

  蕭元徹神情越來越凝重。

  這樣耗下去,自己還是兵少,在絕對的人數優勢面前,其他的都是空談。

  蕭元徹不再耽擱,蘇凌還是沒有一絲消息,再拖下去,自己面對的只有失敗。

  “黃奎甲!”

  “末將在!”

  “集合五百憾天衛,給我殺!”蕭元徹大吼一聲。

  可是黃奎甲卻魁梧的身軀一顫,抬頭一臉震驚的看向郭白衣。

  郭白衣知道黃奎甲的意思。

  老黃為人憨厚,但也是一員久經沙場的大將。

  憾天衛的天命職責,是保護主公蕭元徹,在最危急時力保主公突圍。

  可是蕭元徹卻命令五百憾天衛出戰!

  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斷!

  換句話說,蕭元徹已然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顧了。

  他自己不顧自己的生死。

  可是作為憾天衛大都督的黃奎甲不能!

  所以黃奎甲只是聽命,卻仍舊拱手默然的站在原地不動,向郭白衣求援。

  郭白衣剛想說話。

  蕭元徹大手一揮,朗聲,毅然決然道:“什么時候了,若我在顧及我自己,咱們注定失敗!黃奎甲,為何還不行動,難道你想抗命么!”

  “這......”黃奎甲實在沒有辦法,只得一跺腳,大吼一聲道:“憾天衛,持矛,準備!”

  “喏——!”

  五百憾天衛應聲而動。

  便在這時,沈濟舟軍兵左翼處的戰場,突然大亂起來。

  一支清一色的騎兵踏馬而來。

  馬蹄震徹了整個戰場。

  騎兵列成數列,連接了整個天際。

  朝著正面戰場猛沖而入。

  一展大旗,迎風飄揚。

  黑底鑲紅邊。

  只寫了一個大字:蘇!

  這數千清一色的騎兵鐵蹄所踏之處,沈濟舟的軍兵望風而逃,一觸即潰。

  蕭元徹、郭白衣、黃奎甲等所有人的眼中,但見數千鐵蹄最前方,一匹白馬踏風而來。

  馬上少年,白衣獵獵,宛如星芒!

  輕揚七星寶刀,徹電追風,一路沖殺,如入無人之境。

  蕭元徹看到這白衣少年在危機之時突然出現,一顆懸著的心終是落了地了。

  他忽的眼眶一熱,喃喃喊道:“蘇凌,終不負我望,大局可定也!”

  馬鳴風蕭蕭,白衣少年正揚刀!

  蘇凌忽的震聲大吼道:“沈濟舟的人聽著,如今臨亭已被我軍拿下,顏仇授首!爾等已成被圍之勢,還不早降!”

  沈濟舟正在高處觀敵料陣,忽的見左翼兵馬大潰,正不知何故,便看到了白衣蘇凌率無數騎兵大吼著沖殺入戰場,他說的話,一字一言,沈濟舟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向審正南惶惶問道:“剛才他說什么?”

  審正南面色也出現了一絲慌亂,低聲結結巴巴道:“他說,臨亭已然失手,現在我們被他們合圍了!”

  “什么!不可能!”沈濟舟臉色大變,再也沉不住氣了,只覺得眼前發黑,幾欲撲倒。

  幸虧被旁邊的人扶住。

  “主公!主公如何......”

  沈濟舟一臉沮喪,顫聲道:“臨亭......失守了?那里不是有我的愛將顏仇么?怎么可能......”

  眾人剛想回話。

  但見一馬沖到沈濟舟眼前,馬上斥候翻身落馬,渾身浴血,顫聲道:“報......報大將軍,臨亭失守,顏將軍被關云翀陣斬于馬下!”

  沈濟舟聞言,頓足捶胸,六神無主,只不停道:“如今局勢,這可如何是好啊!”

  正在這時,后方又有一馬沖至眼前,又是一員斥候,渾身是傷,翻身落馬,顫聲稟報道:“報!灞津渡今早突然出現關云翀兵馬,與灞津渡敵將郝文昭里外夾擊,我四萬騎兵抵擋不住,現在正朝灞河方向敗退而來!”

  沈濟舟連早打擊,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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