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對弈江山 > 第二百六十四章 醒來
  恍恍惚惚之中,蘇凌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是一位綠衣女娘。

  不知何故,她的臉上罩了白紗,看不清楚她的容顏。

  一陣無力的虛弱感,讓蘇凌再次閉上了眼睛。

  而這女娘卻靜靜的站在他身邊,似乎看著他。

  不言不語。

  過了片刻,蘇凌總算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次,他的眼神之中多了些許亮色,已然有了精神。

  蘇凌看了看屋中,發現屋中的一應陳設光潔的一塵不染。

  又看到旁邊桌上,放著飯菜。

  只是飯菜已涼。

  他轉頭,又看向這個綠衣身影。

  他確認了好久,或許是剛剛醒來,他的頭還是感覺沉重,有些不太清明。

  這女娘仍舊不聲不響,站在他榻前。

  他竟然把她錯認成了......那個人。

  自己看來是病的有些糊涂了。

  若真的是她,她如何會如此不聲不響。

  她的笑容,嬌俏無比,笑顏如花。

  這女娘卻是安安靜靜,甚至有些木訥。

  “你是哪家女娘?怎么會在我房中?”蘇凌聲音不大,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

  那綠衣女娘卻還是站在原地,不言不語,只是那樣的看著他。

  蘇凌連問了三遍。

  她卻仍舊如此。

  蘇凌無奈的搖了搖頭,便打算閉著眼睛再休息一下。

  卻見那女娘忽的朝著房外疾跑去了。

  蘇凌不知為何,正疑惑間。

  卻見那女娘微微喘息著,再次跑了進來。

  手中多了紙筆。

  蘇凌疑惑間,卻見這女娘將那紙張在桌上平鋪,握了那筆,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女娘才站起來,拿了那紙讓蘇凌看去。

  蘇凌看了,卻見那紙上寫著一行小字。

  我叫月兒,是張神農的徒兒。

  蘇凌猛然一個激靈,令他驚訝的不是這個女娘是個啞巴。

  而是這個女娘,叫做月兒!

  她的師父是......張神農。

  蘇凌驀地顫聲問道:“你說你是我阿爺張神農的徒兒?你可曾見過芷月?”

  蘇凌滿心希望的等她回答。

  可是,他看到她緩緩的搖了搖頭。

  蘇凌感覺自己的期望瞬間落空。

  怎么會?怎么會?

  她既是我阿爺的徒兒,為何未見過芷月?

  蘇凌有些不相信,他再次出言問道:“你真的......真的未見過芷月?”

  那月兒再次淡淡的搖了搖頭,然后又在那張紙上寫了什么。

  蘇凌看去,卻見寫著:我一年前入了飛蛇谷,谷中只有師父一人,我不知誰是芷月。

  蘇凌的心剎那之間縮緊了,半晌無言。

  屋內出奇的安靜。

  過了好久,蘇凌才又開口道:“我睡了多久......我阿爺又在哪里?”

  月兒忙低頭寫了,給他看去:你已經昏迷了近十日了,城中百姓和營中軍士皆同你一般染了病,師父每日辛勞,為他們治病了,也不在你這里住。

  蘇凌聞言,一陣悵然,頗有些搞不清狀況,他還是以為自己不過是喝了酒吹了風,偶感風寒,為何會到了昏迷的地步,還有竟然舊漳城中百姓和營中將士也染了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出言相問,那月兒又在紙上將前前后的事情都寫了清楚。

  蘇凌看過卻是久久無言。

  原來自己得的是瘟疫,竟差點沒了性命。

  好多士兵和城中百姓皆是如此。

  更為要命的是,就連張士佑和倉舒也......

  好在他們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瘟疫也幸賴張神農之力,得到了有效的扼制。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房內只有這個不會說話的綠衣女娘月兒。

  郭白衣和蕭倉舒早就搬離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忙道:“這些時日,是月兒姑娘一直照看我的吧,多謝你了!”

  那月兒這才連連擺手,又寫了字:我只是每日做些飯食,給你行針、喂藥而已,不辛苦的,再說你也是我的師兄......

  蘇凌這才點了點頭,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慌得月兒緊走兩步,一把將他按住,連連搖頭。

  “我大好了......你讓我下來,我要去找我阿爺......”蘇凌忙道。

  可是月兒如何肯依,只是一直搖頭,讓他躺好。

  蘇凌沒有辦法,他本就元氣大傷,如今說恢復根本談不上,只得重又躺好。

  他又緩緩似自言自語道:“也不知戰事如何了......”

  月兒聞言又在紙上寫了:沈濟舟軍中亦有瘟疫,已然好久為開兵見仗了。

  蘇凌這才稍稍安心。

  月兒又寫了一句話:你餓了么?

  被月兒一問,蘇凌真就覺得有些餓了。

  這也不奇怪,他數日未進食,怎么不餓。

  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那月兒這才起身,將桌上已然冷了的飯食帶著跑了出去。

  過了些許時間,她才重又回來。

  將飯食遞過來。

  蘇凌剛要說話。

  卻見她拿了箸,夾了一些飯菜,遞在他的嘴邊。

  “這......”蘇凌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這月兒卻是將這夾了飯食的箸停在他的嘴邊,有些執拗的保持不動。

  蘇凌沒有辦法,只得張嘴,任憑她喂他。

  吃了飯菜,又喝了大半碗粥。

  蘇凌頓覺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

  那月兒將碗箸收了,又坐在他旁邊。

  蘇凌這才又問道:“你為何要用面紗遮了臉去?”

  月兒寫道:瘟疫傳人,師父說了,瘟疫未消之前,必須遮了面紗。

  蘇凌看了,便也釋然,不疑有它。

  月兒看了看窗外。

  星斗漫天,夜已深沉。

  于是她向蘇凌做了一個歪頭靠手的動作。

  蘇凌明白,這是她催他睡覺的意思。

  他問道:“你不睡么?”

  她指了指蘇凌,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

  蘇凌明白,當是自己睡了,她便會離開也睡了。

  蘇凌只是剛剛蘇醒,卻還是虛弱。

  方才說了許多話,已然覺得疲累了,這才又閉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便又沉沉睡去。

  這月兒又等了一會兒,方才悄然起身,輕輕的自房中走了出去。

  直到她走出院子,走出大門,反手將大門輕輕虛掩。

  她抬頭看了看深黑的天色,又聽了聽周遭。

  萬籟俱靜,只有蟲鳴陣陣。

  她這才朝著空無一人的長街中走去,不一時,整個身影便消失在長街之上。

  舊漳靠近軍營營地處,有一棟看起來還算周正的院落。

  那是張神農這幾日暫住之地。

  今日張神農又是勞心勞力的一天,直到星斗滿天,他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

  如今只是剛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忽的聽到大門外似有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便有輕輕的叩打門環的聲音。

  張神農眉頭微蹙,如此夜深,外面竟有叩門聲?

  他這才緩緩下榻,拄了竹杖走到大門前,緩緩的開了門。

  借著月色,卻正瞧見門前站著的正是綠衣盈盈的月兒。

  張神農見是她,低聲問道:“丫頭,你怎么來了......”

  他忽的意識到了什么,聲音也驀地高了許多,顫聲道:“莫不是蘇凌他......”

  月兒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徑自走了進去。

  張神農朝著四下看了幾眼,這才也轉身回去,將大門鎖好。

  他這才迫不及待的走到月兒身邊,一把握了她的手道:“是不是蘇凌醒了!”

  這月兒也驀地顫聲出言道:“阿爺......蘇凌醒了!”

  說著竟一下撲倒張神農的懷中,嗚嗚的哭了起來。

  張神農也是滿眼心疼和欣慰,驀地老淚潸然。

  他一邊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一邊滿眼慈愛道:“丫頭,蘇凌醒了,卻是好事情,為何哭呢......”

  而她卻是仍舊啜泣。

  張神農心中百轉惆悵,也驀地顫聲道:“丫頭,這幾日卻是苦了你了......咱們進屋說話!”

  少的攙扶著老的,這才緩緩的朝著屋里走去。

  待進了屋中,這綠衣女娘方柔柔出聲道:“阿爺,千盼萬盼,蘇凌醒了便是值得的......芷月不苦!”

  但見這小女娘忽的將面上的輕紗輕輕扯去。

  點點燭光之中,那是一張俏皮清麗的面容,膚色白皙倒宛如凝脂。

  黛眉星眸,如水如星,靈動無比。

  那是一張久違的嬌俏容顏。

  哪里是什么月兒?

  分明就是她,張芷月。

  張神農讓張芷月坐了,這才細細的問了她蘇凌的這幾日的情況,張芷月一一說了。

  張神農這才憐惜的拍了拍張芷月的肩膀道:“芷月真的苦了你了......”

  隨后他又佯裝嗔怒道:“便宜了蘇凌那混小子,讓我家阿月等了許久不說,還要阿月如此辛苦的伺候他這許多天?阿爺等他大好了,定要找他算賬!”

  哪料張芷月聞言,卻是俏顏帶笑,嬌嗔道:“阿爺可不要責備蘇凌......阿月這樣做,也是心甘情愿!”

  張神農這才哈哈大笑道:“這敢情好,蘇凌才醒來,你就向著他,把你阿爺拋在腦后去了......”

  張芷月聞言,俏臉通紅,淺笑之間,梨渦盈盈。

  過了片刻,張芷月方正色道:“阿爺......蘇凌并不知道我是誰,真就以為我叫月兒,是阿爺收的小徒......還有,他以為我不會說話......”

  張神農眉頭微蹙,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張芷月,方才道:“阿月,你為何要如此做......”

  張芷月緩緩低頭,沉默片刻,這才驀地抬起頭來,一字一頓,聲音異常堅決道:“阿爺......我想在咱們離開舊漳之時......帶著蘇凌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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