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不是說，遇到好朋友要有禮貌，要打招呼嗎，為什么不去打招呼啊？”
回去的路上，顧修天真無邪的問。
顧建軍面如黑炭，咬著牙：“不是什么人都要當成好朋友的。”
末了補了一句：
“至少你張伯還是很好的。”
這張伯，自然指的是另一位合作伙伴，張富光。
張富光以前在工廠的時候，算是顧建軍的師父，一直以恩師自居，時常來顧建軍這里蹭吃蹭喝。
顧建軍也沒有在意，甚至還很歡迎，家里有什么好的，都會惦記著對方。
兩年前開飯店要湊錢的時候，張富光還以壓力大為由，給顧建軍借了兩千塊錢。
到死都沒還。
顧建軍也沒要，直說對方家里困難。
聽顧建軍同志這么說，顧修聳聳肩，再次提議：
“老爸，說起張伯伯，我想去看看他，我們去他家坐一會吧？”
“你張伯伯這會，應該給他念高中的兒子送錢去了，聽他說，好像學校要交什么費，好幾千，昨天剛湊夠錢。”
“不嘛不嘛，我們就去看看嘛。”
“你頭疼還亂跑什么，都跟你說了你張伯不在家。”
“哎呀，爸爸，那我們去張伯家樓下買兩個肉包子吧，我想吃他們家的肉包子。”
“合著你小子打的是這個注意？”顧建軍啞然。
要不是看顧修腦袋上還纏著紗布，他早就一腳往他屁股上踹過去了。
這小子，鬼靈鬼靈的。
還給老子兜圈子。
“爸，我好想吃他們家的肉包，我們去買兩個吧，就買兩個！”顧修可憐兮兮的說。
“吃吃吃，剛才那么大一碗粉還沒把你吃飽。”
顧建軍笑罵一聲。
到底是自家兒子，當下自行車拐個彎，繞路去買肉包。
到了包子鋪，顧修眼珠一轉：“爸，我們來都來了，要不買兩個肉包去看看張伯伯吧？”
“我不都說了，你張伯伯沒在嗎？”
“大媽在家呀，我們去送幾個肉包子吧。”
“這……好吧。”
于是，父子兩提著十來個肉包，朝著張富光家走去。
剛到樓下，就見一輛三輪車停在單元門口，上面擺著一個大冰箱，兩個搬運工正吭哧吭哧的搬著。
不過這兩人搬這么個大家伙，不一會就吭哧吭哧喘粗氣了。
顧建軍同志是個熱心腸，第一時間把包子遞給顧修。
上前幫忙。
“謝謝啊，謝謝啊！”
“沒事，順手搭把手的事情，你們要送樓上嗎，我幫你們。”
“那……那可真是太謝謝您了。”
“小事，走吧。”
三人抬著冰箱，往樓上去，顧建軍是真的力氣大，一個人站后面，臉不紅氣不喘。
讓兩個搬運工都一陣贊嘆。
剛上二樓，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唉唉唉，你們怎么這么慢，我剛還說怎么這個點還沒送到。”
“小心點小心點，要是磕了碰了，你們賠得起嗎？”
“這可是大冰箱，壞了你們就完了！”
“磨蹭什么呢，快點呀！”
顧建軍皺了皺眉，但冰箱擋著也看不見人，他只能閉上嘴巴，繼續幫忙往上抬。
到是兩個搬運工有些郁悶了：
“你別光說行嗎，你們這樓道這么窄，本來就不好使勁，要是家里有人，能叫來幫幫忙嗎？”
“幫忙？”女人怒了：
“我買的時候，你們老板可是告訴我包上門安裝，要我們幫忙，得扣錢。”
“得，您喝口茶歇著，我們自己來就成，你別擋道。”
“哼，這還差不多，你們快點，我待會還要去商場買衣服，別耽誤我時間。”
女人總算安靜下來了，但顧建軍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更讓他難看的是，當冰箱抬到那道熟悉的門口時，張富光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
“哎呀，你們抬冰箱的，怎么這么墨跡？”
“一個個跟沒吃飯一樣。”
“就你們這樣還當什么搬運工，要像我徒弟那樣，那力氣才叫大，人家一個人就能扛著冰箱走。”
“現在的年輕人哦，一個比一個嬌氣。”
還別說。
這通訓斥，頗有幾分訓斥手下的領導架勢，兩個搬運工都被罵的抬不起頭。
但說著說著，張富光的揮斥方遒突然卡殼。
因為他看到，胡建軍家的小子顧修，正拿著一個肉包子吃著，乖巧十足的問：
“張伯伯，你吃包子嗎？”
張富光腦門鐺的一聲，急忙朝著門口看去，卻見顧建軍的腦袋，已經從冰箱后面露了出來。
瞬間，張富光瞪大眼睛，僵在當場。
場中氣氛有些尷尬。
顧修倒是不慌不忙：“張伯，我還第一次見過大冰箱呢，這個可以做冰棍嗎，我可以來你們家吃冰棍嗎？”
“當……當然可以。”
“不劃算呀，這大冰箱聽說可不便宜，得好幾千塊錢呢，那得買多少冰棍呀？”
張富光面色一陣燥紅。
到是旁邊的搬運工笑了：“小朋友，這你就不懂了，冰箱可不光能冰冰棍。”
“哦？還能干什么？”
“還能寒人心！”顧建軍悶悶開口。
此言一出。
張富光一家子僵在當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顧建軍只是搖搖頭，扭頭就往門外走，腦瓜子有點嗡嗡嗡的。
吐血的沖動。
前幾天張富光還說，他家念高中的小子學校要交錢，拿不出錢就退學。
顧建軍講義氣。
不光攬了飯店的欠款，還四處借錢，湊了五百給張富光。
結果。
自己求爺爺告奶奶，跟個狗一樣幫他們家借錢，人家扭頭就起大幾千的冰箱。
他要是還不清楚咋回事，他這二十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但走到門口，顧修卻一把拉住顧建軍，他注意到，顧建軍眼里甚至有淚水了。
他知道，接連發現自己被騙，還是被自以為好兄弟的人騙。
這個時候，是這個男人最受傷的時候。
但……
長痛不如短痛。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兄弟義氣，更多的時候是背后的冷刀子。
這個道理。
老爸到死才明白，顧修想讓他提前明白。
這個世界的丑惡！
想到這，顧修大聲開口：“爸，你這次來不是來商量，把飯店的債務均分的嗎？”
顧建軍一愣。
萬萬沒想到顧修竟然說這個。
但想到，自己把債務全攬過來，結果真誠相待的人都把自己當傻子，當下閉上嘴巴沒說話。
其實即使現在，他也沒打算把債務均分出去，畢竟之前就答應的。
他要的，其實只是張富光給自己一個解釋。
他咬咬牙認了就認了。
可出乎預料。
聽到這話的張富光，卻瞬間暴怒了：
“好哇，我說你怎么這么好心，來我這里送包子，原來是為這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告訴你，白紙黑字寫了，飯店的債務都是你一個人承擔！”
“這錢，我絕對不可能出！”
顧建軍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原本的好師傅，好大哥。
在被自己揭穿謊言之后，不僅沒有解釋。
反而。
當場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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