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綰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但這情況跟死還不搭邊，自個的東西，藥效有多大有多狠，她心里門兒清，便也不著急回去。
來了甘平縣這么久，她還是頭一回，悠哉悠哉的逛大街。
別看甘平縣地方小，夜里倒也還算熱鬧。
臨街的鋪子都開著，大紅燈籠懸于門前，將青石板照得紅彤彤的，臨河岸邊的楊柳上，也懸著燈籠，許是為了照顧經過的路人。
“小姐，您仔細腳下。”惠娘笑道，“這黑燈瞎火的，雖然景色怡人，但終究也是夜色朦朧，還是要小心的。”
燕綰笑了笑，“姑姑只管放心，平素里走得多了，倒也不覺得瘆人。”
聽得這話，惠娘滿心酸澀。
以前的公主，哪兒吃過這樣的苦，生來便是天之嬌女，自小前呼后擁。她是大燕帝王最寵愛的嫡公主，眾星拱月，捧在掌心里的明珠！
“姑姑？”燕綰蹙眉。
惠娘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趕緊賠笑，“不管小姐要去哪，奴婢都跟著您，寸步不離的，再也不會舍下您。”
“好！”燕綰笑著往前走。
夜風習習，涼風陣陣。
惠娘喉間滾動，小心的試探著，“小姐，當年您與奴婢分開之后，發生了何事，可還記得？”
“不記得了，但你這張臉，我瞧著是有幾分眼熟的。”燕綰站在河岸邊，回頭望著惠娘，“你看我的眼神，我覺得熟悉，打心里相信你說的話。”
日夜相處的乳母，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乳母，哪怕是忘了干凈，這心里的感覺卻是騙不了人的。
那是本能！
對于母親的信任和依靠，是不需要太多解釋的。
“小姐是真的不記得了。”惠娘無奈的笑笑，滿心酸澀。
忘了也好，那些慘烈的痛苦與記憶，多存在一秒，就多痛苦一分。
惠娘是看著燕綰長大的，已然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拿性命愛著孩子，自然也舍不得燕綰痛苦，既然上天垂簾，讓她能重新開始，那就……都忘了吧！
只是，惠娘還是覺得要找個機會，把燕綰帶離攝政王府。
終究是國仇家恨，不共戴天，若是哪天想起，又該如何是好？
倒不如，一走了之！
“對了姑姑。”燕綰開口，“那個林召南之前說過，似乎是認識我的，你見著一次，可有什么感覺？我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但你肯定記得。”
她這么一說，惠娘還真是覺得有點可能。
“他見著奴婢的時候，好像是有……那么點意思。”惠娘仔細的回憶，“莫不是真的認識？”
燕綰蹙眉，“那就是說，容貌不曾見過，但心里覺得認識？”
“是那眼神。”惠娘仔細的想了想，“他看奴婢的時候，有那么一瞬的詫異，好像是沒料到，奴婢會出現在您身邊，又或者壓根沒想到，奴婢還活著！”
燕綰兀自思忖，抿唇摸著下巴，“沒想到你還活著……”
“只怕這里面，多多少少是有點問題的。”惠娘回答，“反正人已經抓住了，到時候去看看便是，說不定是他覆著假皮面，所以奴婢沒認出來。”
這倒是有可能。
燕綰是打算，等著攝政王府的人問完了話，自己再過去看看，如今看來，還是要早點解決這樁心事才好。
“走，回去！”燕綰抬步就走。
惠娘頷首。
然則，還沒到縣衙門前，隔著一條街就瞧見了紅彤彤的大火。
“這是怎么了？”惠娘心驚。
燕綰撒腿就跑，“快！”
縣衙大火，火勢熊熊。
“這么大的火？”惠娘當即攔住燕綰，“小姐，別進去了！”
火……
燕綰愣愣的瞧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恍惚間好似看到了什么，可又想不起來什么，只覺得腦瓜子有些嗡嗡的。
“小姐？”惠娘心驚。
燕綰狠狠的晃了晃腦袋，撒丫子往內沖，“去看看。”
不管是救火還是救人，都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哪有站著看熱鬧的道理。
話是這么說，但惠娘瞧著自家公主跑去的方向，明明就是薄言歸的院子，公主這嘴硬心軟的毛病，還真是一點都沒改變。
“王爺呢？”燕綰急沖而上。
親衛忙指著大牢方向，“起火方向。”
大牢里，關著林召南。
這場大火……
燕綰陡然了悟，“林召南！”
大牢那邊，火勢熊熊，想要靠近都難。
救火的、救人的、還有黑衣人……
親衛、衙役、軍士、殺手，這里幾乎是亂做一團。
“小姐？”惠娘趕緊把人攔著。
燕綰也沒敢過去，這亂糟糟的局面，活膩了才敢往前沖，要不然還是老實待著為好。
“難道是燕歸閣的人？”燕綰心驚。
惠娘神色微冽，當即護著燕綰行至回廊轉角處，“小姐在這里待著，切不可出頭，若然真是燕歸閣的人，只怕會對小姐不利。”
燕綰不解，“為何？”
“一群江湖敗類，行事惡毒，什么都做得出來。”惠娘言簡意賅，并不打算多加解釋，“小姐定要防著他們，切不可大意。”
燕歸閣？
呵，說得好聽了，是大燕余孽。
說得不好聽……
打著復燕的名義，干著自私的野心勾當。
旁人不知道，惠娘卻是心知肚明，這么多年來，她對于大燕之事，可謂是了如指掌，畢竟此生除了復仇，原就沒有別的念想。
大周的仇人，就是自己的盟友。
可她也是謹慎之人，諸多查察之下，居然發現這燕歸閣……
“轟”的一聲巨響。
生生將燕綰的思緒拉扯回來，大牢那頭的爆破聲，伴隨著火球從半空落下，砸落在屋瓦上，發出了噼里啪啦的碎響。
四下，亂做一團。
“小姐！”惠娘趕緊護著燕綰，往后退到了假山洞內。
驀地，燕綰眼神一亮，“姑姑，林召南！”
這廝居然跑出來了？
哦不，是被人救出來的。
左右黑衣人挾著他，疾步如飛的從火光中飛出，在眾多黑衣人的齊心協力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直奔墻外而去。
“姑姑，別讓他跑了。”
燕綰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讓林召南跑了，以后再想抓住他，那可就難了！
“是！”惠娘縱身而起，直撲林召南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耳畔驟然響起了“嗖嗖”聲。
驚得燕綰厲聲疾呼，“姑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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