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原本在沙發上打盹的陳濤,被一陣抽泣聲驚醒。
只見空桑似乎處于夢魘之中,但枕頭早就被淚水浸濕了!甚至于,他的身體還在下意識的掙扎著什么。
空桑立刻就想將他叫醒,可一想到空桑的囑托,頓時陷入兩難之中。
“這可怎么辦?!”
陳濤沒辦法解決,又不能叫醫生前來。
因為空桑如果真的有什么機緣,此時醫療手段強行喚醒,等于是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無奈之下,陳濤只能搖醒身邊的劉正業。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劉正業,你快看看空桑這是怎么了?!”
劉正業睡得模模糊糊,縱然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一些,此時卻仍舊有些難受。
“你讓一個病患看另一個病患怎么了?你還是人么.....”
嘴上這么說,但劉正業依舊迅速地取出衣服里的十字架,雙手成祈禱的手勢以后,劉正業看向空桑,眼中隱隱掠過一絲圣潔的光芒。
片刻之后,劉正業眉頭擰在了一起:“他應該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同時他的意識或自愿、或人為的無法蘇醒,這才產生了這種夢魘的癥狀。”
“那要怎么辦?”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就不能強行喚醒了。這樣,我先探一探他此時的意識畫面。”說著,劉正業將十字架放在了空桑的額頭上。
不過短短數秒鐘,空桑在密室中那一段段悲慘的記憶,宛如走馬燈一般迅速在劉正業眼前過了一遍!
第一次,陳濤第一次看到劉正業在人面前失去了沉穩。
看著幾乎驚嚇的差點摔倒的劉正業,陳濤緊張起來:“我,我去叫醫生。”
“不要!”
“可是.....”
“我說了,不要!”劉正業仔細回想著先前的那片記憶,一臉不敢置信:“為什么,為什么剛才的畫面,那么悲慘.....那么熟悉......”
“什么熟悉?”
頭疼的感覺讓劉正業有些煩躁,他沒有理會陳濤,自顧自地揉著太陽穴,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絲荒謬的想法:
自己......是不是和空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見過?
到底為什么?為什么當他想要回憶些什么的時候,總覺得腦海中空白一片。
他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可現在,當他想回憶自己年幼的時候,卻忽然感覺有一絲不真實感。那一串串美好的記憶,在這一刻似乎有些太想當然的美好了。
“我記得,教內確實是有這樣的法力......”
一時間,劉正業打開了圣經,在陳濤不明所以的表情下,開始祈禱。
與此同時,意識深處,面對第三個提問的空桑愣住了。
是啊,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面對等同于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來說,不管過了多久,記住對方的名字是最起碼的吧。
可此時為什么自己想不起來?
那嘆息聲再度問道:“你是想不起來,還是不愿想起?”
空桑沉默了,一直以來,他都刻意的逃避著那段黑暗的過往。
他開始自我欺騙。
有的時候啊,謊話說了千遍就成了真話。他瘋狂的暗示,加上藥物的治療,的確讓他好了不少。但卻和人下意識產生了一些疏離。
他不太會信任別人了。所以哪怕是在善惡司的人面前,他也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禮貌地有些不像是朋友。
“我.....”空桑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下意識地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雙腿,像當年那個面對血腥無法逃離的孩童:“我......我不想忘記的,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一直記得,如果一直記得自己的刀刺穿了那個大孩子的胸口,他要怎么看待自己呢?這不就是殺人犯嗎?
而且,還是親手殺了想要救自己出火坑的恩人的殺人犯!
忽然,密室之中金光閃爍,神圖繪卷竟出現了!
空桑茫然地看著,卻見神圖繪卷內閃爍的光芒竟逐漸會聚成了一個人。
這個人帶著一個面具,一身白袍,看頭發和身材,似乎也是個青年。
面具人看著被砸碎的神像還有鏡子,搖了搖頭:“對你來說,果然還是早了點。”
“你,你是誰?”
“神圖繪卷等于是給走**傳承者的考卷試題。不過到了關鍵時刻,為了防止你們走火入魔,都會有一道靈識在里面等候。我就是上一代打更人留下的。當然,你不要問我關于我的問題,沒那個時間。”
那面具人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我的出現就意味著,你的道行不足以支撐這次陰司叩心結束。但神圖繪卷自有規則,你應該是在什么事情上得到了祂的認可,所以祂提前開放了考驗,也準許我作為靈識來點一點你。”
空桑似乎還沒有從先前的感受中抽離,就沉默地點點頭。
“嘖。”面具人有點無奈:“為什么每個打更人都要經歷這一出。心境啊,果然是打更人的短板。”
說著,面具人手一招,空中重新出現了一面鏡子。
空桑下意識身體一抖。
“你別害怕,這鏡子是為了讓你更快了解,什么才是打更人。”
說著,鏡子內,出現了一個書房,房間內的一切點綴都在明示這是一個很久遠前的朝代。
“都說了,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畫面中突然出現了一男一女,此時那女子臉色不悅,對著男人說道:“如今戰爭不停,戾氣叢生,越來越多的厲鬼橫空出世。我們這一脈,如果還只想著度化,只想著慈悲,早晚滅門!”
男人也不生氣,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這就是我們這一脈的使命。”
“荒唐!那些兇惡厲鬼,哪一個不是作惡無數!如果需要我們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度化他們,對得起我們自己?對得起那些被厲鬼害死的人嗎?!”
“萬事有因有果,那些純粹作惡的的確不值得同情。可大部分厲鬼還不是因為生前含冤?真正可怕的,從來不是厲鬼,而是締造了厲鬼的人心。”
“你,你!”女子氣的說不出話來,隨后冷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既如此,我們就各展所學,以驗證誰對誰錯吧。”
男子點了點頭:“也好,如此也能辯證究竟是厲鬼兇怖,還是人心惡毒。”
鏡中畫面消失,面具人問道:“這便是打更人和守陵人的前身。”
“他.....他們以前是一脈?”
“當然,不然為何兩者手段類似呢。只不過后來分家了。理由,你也看到了。”
“所以現在的守陵人,擅長殺咒除靈。而打更人,則是喚魂和安魂。喚魂很容易,你已經掌握了。但打更人的核心安魂法,才是重點。”
“難道.....這次考驗就是為了讓我學到安魂?”
“可以這么說。安魂是很難的,除了要有向死而生的心意,要有大公無私的奉獻精神,還要有圓滿的心境。如果自己都心魔難除,怎么去除掉厲鬼的執念?”
空桑自嘲地笑了笑:“那我還真不配當個打更人。”
“嘖,你這小子怎么這么沒自信。”面具人拍了拍空桑的肩膀:“你能在關鍵時刻,承受厲鬼反噬的風險來救戰友,這就很符合打更人該有的氣魄了。唯一要解決的,就是你自己的心結。”
說著,面具人似乎正經了起來:“那么,我再問一次,你當真想不起來,當初那個男孩的名字了嗎?”
空桑臉色灰白,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說。
人的執念有的時候真的很可怕,當精神處于崩潰的情況下,記憶就會自行篡改,會自行逃避。
所以面具人想要的,就是空桑可以真正直面那段過去,只要能正視,不要逃避,這心境,就圓滿起來了,自然不必擔心滋生心魔。
空桑依舊在猶豫,這種恐懼和絕望已經根深蒂固了。
面具人也不催,就在旁邊靜靜呆著。
就在這種精神的掙扎越來越緊繃的時候,密室內忽然照進一抹白色的光。
光芒中,一片潔白的羽毛落在空桑掌心。
“這是......”空桑下意識的想到了劉正業,這個羽毛的象征可太明顯了。
“劉正業,怎么會.....”空桑困惑著,這里可是神圖繪卷單獨開辟的空間啊,劉正業縱然道行很高,幾乎已經有了榮休主教的水準,可也不可能......
思考尚未結束,空桑卻身體一顫,那一段段畫面當中,刻意被他所掩蓋的,所模糊的,那個大孩子和他們一起玩鬧的生平,此時不受控制的回想了起來。
越是回想,空桑眼中卻不再是恐懼,而是出現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希冀。
面具人見狀,那藏在面具之下的臉,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劉正業的意識能探進來,自然是他做的手腳,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啊。
“怎么會......怎么會是他,可是,可是為什么......這不可能的!”空桑猛地抬頭看向面具人,這一刻,他很矛盾。似乎不敢相信,卻似乎又希望如他所想:“您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嗎?!”
面具人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臨了臨了,何必還要懷疑呢?”
“他,他活著!他真的還活著!”空桑喜不自勝地嚎啕大哭起來:“是他,是正業!那個大孩子,就是劉正業!”
“哈哈哈哈......空桑,作為你的前輩,在離別之前,我送你一句話。”
“相遇且喜,離別莫悲。歲月深長,一念變幻。悲喜自渡,他人難悟。念念不忘,因果自響。切記,切記!”
面具人宛若夢幻泡影,消失在了神圖繪卷之下。
而整個密室之中,也開始浮現一串串連綿不絕的古老咒文。
緊接著,畫面開始消散,意識開始回歸,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神圖繪卷上出現的文字:“陰司叩心已成,打更人空桑心魔已除,心性圓滿,現講道布法,予安魂咒,以解魂靈之厄難。”
最后,空桑醒了。
“謝天謝地,你要再不醒,我就真的頂不住了!”
此時已是清晨,微光淺淺地折射在窗戶上,如同斑斕的彩虹蝴蝶。
陳濤松了口氣:“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哭的這么厲害。好家伙,這一整夜,你幾乎就沒停過啊。”
空桑坐了起來,沒有回答陳濤的話,而是看向劉正業。
劉正業的臉上露出一絲疲倦的笑容,緩緩合上了圣經:“看來,你沒事了。”
看著空桑的眼神充滿著奇異的光輝,劉正業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臉:“怎,怎么了嗎?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空桑下了床,不由分說,直接扯開了劉正業的上衣。
“臥槽,空桑你要干啥!”
陳濤嚇的蹦了起來,腦子里幾乎想到了各種狗血的畫面。
卻見空桑盯著劉正業心口處的那道傷疤:“是你,真的是你!”
“什么?”
空桑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劉正業,真的是你!你,你也不記得了嗎?孤兒院,你要帶著我們逃出去的。你胸口這道疤,就是當時我刺的.....”
空桑的話,仿佛如同一把鑰匙。
劉正業先是一愣,旋即那種和空桑之間的熟悉感越來越重。忽然,一幅幅似乎被鎖死的畫面,重新在腦海中迸發。
他想起來了,當初自己是怎么還有最后一口氣的時候,在快要被活埋的時候如何被教堂的老師救下。
他想起來自己花了多長時間才恢復健康,卻不能承受那種因自大害的所有伙伴而死的壓力而陷入瘋狂。
他也想起來,自己的老師為了讓自己過正常的生活,而施展了法力。并說只有見到了‘開鎖人’,他才會重新恢復記憶。
良久......
“空......桑,你,你是空桑!”
“是我。是你對吧,是你劉正業對吧!”
陳濤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人。
這幾個意思?
都瘋了?
第一天認識嗎?
喊名字喊上癮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電視劇畫面是怎么個情況?
臥槽,感覺有點刺激啊!
又過了良久,就在陳濤已經凌亂的感覺自己道心不穩的時候,兩人終于冷靜了下來。
旋即笑了,異口同聲道:“活著真好。”
陳濤幾乎要一口老血噴出來:“......神他么活著真好。”
【作者題外話】:這兩章,一方面是通過陰司叩心的行為,牽扯主角團彼此之間的聯系(聯系不會只有這一點,目前只是拋磚引玉)。
其次,主角最開始登場時都是被逼無奈的參與怪力亂神的事情。
陰司叩心的章節就是為了豐富主角的立體感,合理化主角如此行事的背后原因。
如此,他后續的轉變會形成對比,這個人物就能更加飽滿。
所以,希望各位看客耐心一點哈,雖然這是單元劇的陳述方式,但還是有主線會串聯在其中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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