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因和顧振軍從小一起長大,對顧振軍再了解不過。
早年顧振軍在商場上被稱為“笑面虎”,因為他平日里總是一副和氣好說話的模樣,看起來憨厚好欺負,但在他手里吃過虧的人都知道,這位顧氏繼承人實則是個手段狠辣的,膽大果敢,對付商業勁敵狠起來比起顧晉鴻都不逞多讓。
可這樣一個人,在面對身邊親近要好的人時卻是個反差感十足的慫包,尤其是犯了錯心虛的時候,恨不能慫成一團。
看到慫成一團的顧振軍,謝朝因便知道顧振軍果然知道他和云思的事。
瞞著他云思的真實身份,瞞著他云思給他生了個女兒,瞞著他云思離世的事……一瞞就是這么多年。
視若親兄弟的發小,瞞得他好苦。
病房內安安靜靜的。
顧隨星早就抱著保溫飯盒一瘸一拐的逃離了戰場,躲到了廚房里。
謝朝因看著那團被子,放在膝上的手握了又松,半晌,啞聲說:“給我個解釋。”
被子停止了抖動。
似乎過了許久,又好像沒過兩分鐘,被子緩緩掀開。
顧振軍臉色蒼白的坐起來,“我的錯。對不起,朝因。”
謝朝因不想聽對不起,他只想要他的解釋。
“那天喝完酒送你回去,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雖然時隔二十多年,但顧振軍從未忘記過那天的事,至今記憶猶新,“第二天我找了個借口去陸宅探望陸叔,試探了一下云思姐。”
他探望完陸家夫婦后,去了陸云思的畫室里找她。
他看著陸云思面前的畫板,故作漫不經心的說:“我有個朋友,也也會國畫,不過他油畫更厲害。”
陸云思對他笑笑,遞給他一盤糖果,悄聲說:“藏好,不要被風和和風揚看到了。”
知道他喜歡吃甜的,他每回過來陸宅陸云思都會偷偷給他糖果吃。
這樣溫柔漂亮的大姐姐,誰不喜歡呢。
可是他沒接,盯著陸云思問:“我有個朋友叫謝朝因。云思姐,你認識他嗎?”
“哐——”
瓷盤落地,瞬間碎了。
五顏六色的糖果灑了一地。
陸云思煞白了臉,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看到陸云思這副模樣,他都不用再問下去了。
于是他說:“朝因在到處找你。”
陸云思猛地回過神,抓住他的衣角,緊咬著下唇,拼命搖頭,“別、別……”
他聽出了陸云思的意思,不解的問:“為什么?”
陸云思還是搖頭。
他開始給好兄弟講好話:“我和朝因一起長大,我從來沒見他喜歡過別人。他很喜歡你。”
陸云思依舊搖頭,不過這次開了口:“不要告訴他。”
他直覺陸云思和謝朝因之間應該有什么誤會,正要再開口,就看到兩行眼淚從陸云思的眼角滑落下來。
“不要說。”陸云思哽咽著說,“振軍,求你。”
那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看到陸云思哭。
他還想繼續問為什么,陸云思見他不肯答應,就要朝他跪下來。
他趕緊把人扶住,脫口說:“不說,我不說。”
陸云思抓住他,“你發誓。”
“我……”他進退維谷,頭一次恨自己的心軟。
陸云思緊緊的盯著他,“振軍,你發誓。”
看著那雙哀求的淚眼,他聽到自己說:“我發誓。”
十幾年前顧晉鴻從外面帶了兩個私生子回顧家,但他從不承認那兩個人是他的弟弟,他這輩子只承認謝朝因是他的兄弟,可他最后還是答應了陸云思,背叛了謝朝因。
那時候謝朝因都已經被家里逼著和唐雅訂婚了,他心里想著,既然陸云思不想見謝朝因,那就不見吧,見了也只會徒增傷悲和麻煩。況且陸云思比謝朝因大這么多,兩人本也不合適。
如果他當時知道陸云思已經懷了身孕,他說什么也不會應下這件事。
陸云思本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再加上陸家瞞得緊,知道陸云思生產當天他才知道陸云思懷孕的事。
恰好那天他帶著妻子在那家醫院做產檢,他收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陸云思還沒醒,孩子也被送去住保溫箱了。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陸云思,他越想越心慌。
留下妻子在病房里坐著,他悄悄溜出去問了醫生,醫生告知他那個孩子的出生孕周是30周,由此往前推算,陸云思應該是在去年七月份懷上的。
那時候謝朝因在外面游玩,陸云思也……
他有種預感,陸云思的孩子十有八九是謝朝因的。
那一刻,他驚覺自己做錯了事。
他不該答應陸云思的。
他站在走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要不要告訴謝朝因。
生怕自己露餡,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謝朝因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妻子走出來,告訴他陸云思醒了。
他轉身走回病房,一抬頭,對上了陸云思哀求的目光,一剎間他回想起那天在陸宅她哭著求他的場景。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還握著手機。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好。
回去后,他悶聲對妻子說:“阿瑤,我好像做錯事了。”
霍瑤:“好像?”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妻子傾身過來揪住他的耳朵,“別告訴我陸云思的孩子是你的。”
他登時嚇了一跳,脫口說:“怎么可能!”
他很喜歡自己的妻子,當初費了好大勁才追到手的,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對不起妻子的事啊!
霍瑤松開他的耳朵,“諒你也不敢。”
生怕妻子那張嘴再說出點什么他不愛聽的話,他趕緊抱住妻子,“不敢不敢。”
就這樣,他日復日的反復猶豫著。
一邊是待他像親弟弟的姐姐,一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不說對不起好朋友,說了對不起姐姐。
謝家和唐家已經開始籌辦婚禮了,最合適開口的時機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說出來,婚禮必定辦不成,到時候不僅是謝家和陸家,就連他也落不著好。
如果陸云思愿意,他倒不介意當毀壞人家聯姻的罪人,問題是陸云思自己都不愿意。他一意孤行的話,害得謝家和唐家聯姻不成不說,最后謝朝因如果追不到陸云思,那他一下子就把那三家都得罪透了。
他不怕得罪人,可他有妻子,妻子還懷著身孕,他不能不考慮多一些。
陸云思出月子后他帶妻子去陸宅看她,終于見到了那個孩子。
是個女孩,粉嫩嫩胖嘟嘟的,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漂亮極了。
他妻子都看得愛不釋手。
唯獨他開心不起來。
他在那張小臉上看到了謝朝因的影子。
心底原本還抱有的那絲僥幸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瑤肚子里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不知道,還沒去看。”
“希望是個男孩,這樣我們可以做親家。”
“我也希望是個男孩。我不想生二胎。”
他回過身問陸云思:“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陸云思說:“陸念。思念的念。”
陸念,陸……
這孩子的名字和母親息息相關,和父親毫無關聯。
他明白,陸云思這是打算自己把孩子養大,鐵了心不想讓謝朝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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