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一向健朗。
不會出事的。
應該是最近工作強度太大，遇到太多糟心的事，飯又沒吃到點兒上，冬天天氣又干燥。
才流鼻血。
顧輕延抽出車上放著的抽紙，擦掉手掌心上的鮮血。
鮮血映在手掌心上，顯得并不明顯的紋路，更加紊亂，如他煩躁的心情。
他想到買了日料，去和沈落一塊吃。
結果一進屋，就看到沈落躺在地毯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
他是被她氣狠了，才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是看她，給她送日料的。
顧輕延打開車窗，冷風刮了進來，吹在他的臉上，他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拿出一盒煙，抖出一根，熟練地含進嘴里。
用打火機點燃，抽了起來。
寒風把他手指里的香煙吹得忽明忽暗，如他命途多舛的一生。
顧輕延冷靜后，拿起手機，找到沈落的電話號碼，給她發了條信息：“茶幾上的外賣口袋，是你最愛吃的日料。趁熱吃。”
他發完信息，又擔心沈落不會好好吃飯，便給劉特助打電話：“讓馬嫂來沈家別墅照顧夫人，夫人生下孩子這段時間，馬嫂都不用回去，就跟夫人同吃同住。”
“好的，顧總。”
顧輕延掛了電話，開車離開。
沈家別墅。
沈落還是坐在地毯上的，雙手抱著膝蓋。
臉放在膝蓋上。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
叮咚。
傳來手機信息的鈴聲。
沈落用修長的指尖，一點一點地抹去眼淚，拿起地上的手機。
她掃了眼，是顧輕延發來的信息。
她這才注意到茶幾上放著一個外賣的袋子。
剛剛只顧著和顧輕延互撕了，壓根沒注意到，什么時候多出來一個外賣口袋。
沈落站起來，走到茶幾面前，拿起外賣袋子，然后打開。
拿出打包好的外賣盒。
打開盒子，是她曾經最喜歡的那家日料店的食材。
色香味，和幾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可是她的心，卻跟以前不一樣了。
沈落只是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殺了人，給她一點小恩小惠，就想萬事大吉，粉飾太平么？
做夢。
沈落重新蓋上外賣盒的蓋子，放回了袋子，然后把袋子，哐當一聲，扔進了垃圾桶。
“沈小姐。”熟悉的聲音傳來。
正在發呆的沈落，聞言，轉過頭去。
只見手里提著菜籃子，菜籃子全是瓜果蔬菜的馬嫂，向她走了過來，馬嫂去吊念過沈天華的，知道沈落最近遇到了很多事。
馬嫂悲痛地看著沈落，抿唇，眼里含淚：“沈小姐，節哀啊。”
又是節哀。
沈落嗤笑。
自從爸爸出事后，就一直有人讓她節哀。
可沈落不想提這個話題，又不想讓馬嫂擔心，微笑著問：“你怎么來了？”
她記得很長時間，都沒看到馬嫂了。
最后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沈落都不記得了。
“沈小姐，我老家有大棚，大棚里出了很多瓜果蔬菜，我給沈小姐拿些過來。順便看看沈小姐。”馬嫂本想告訴她，是劉特助讓她來照顧沈落的。
可又想起劉特助的囑咐，不要提這是顧總的意思，夫人現在和顧總有矛盾。
找其他理由，夫人更能接受。
沈落掃了眼她提著的菜籃子里面的瓜果蔬菜，有翠綠圓潤的黃瓜，紅紅的西紅柿，還有綠色的西蘭花。
馬嫂手里還提了只活雞。
雞咯吱咯吱地叫著，眼睛滴溜滴溜的轉。
“這是我們家自己養的跑山雞，給沈家滋補養身體，養胎那是在好不過的了。”馬嫂笑著說。
沈落聽到養胎這個詞，眉頭一擰。
養胎。
馬嫂不提醒，她都快忘了，她肚子里還有個變異的孩子呢。
還有個催命符。
沈落很不想提養胎，但她覺得不應該遷怒無辜的人。
馬嫂對她一直不錯。
“謝謝。”沈落搜腸刮肚半天，擠出這樣一句話。
馬嫂又說：“沈小姐，我這段時間想留下來，跟您做個伴，您看成嗎？”
“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沈落收回了視線，咬唇道。
馬嫂見沈落不愿意讓自己陪著她，又編了個理由；“沈小姐，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們家本來是做養殖生意的，但我丈夫做虧了，欠了一屁股的賬。我們家大寶又要上大學呢，急需學費。我兒子念藝術專業，那個燒錢。所以我想繼續伺候沈小姐。求沈小姐給我個機會。”
沈落聽了這話，猶豫了下，抬眼，打量馬嫂。
世人皆苦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
“沈小姐放心，我干活很能干的。您想一個人呆著，我絕對不會打擾到您。我就是給您做做飯，照顧您，咱們做個伴兒。”
“是顧輕延讓你來監視我的吧？”沈落忽地扯了扯嘴角。
馬嫂愣住了：“我……”
“你留下來吧。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來監視我。況且你人還不錯。”沈落又開口道。
馬嫂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謝謝沈小姐給我這份工作。沈小姐，您要吃飯嗎？我現在給您做。’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管我。”
沈落說著，轉身就進了自己房間，把房間門關上了。
馬嫂搖了搖頭，然后注意到垃圾桶里的外賣袋子，拿起來，打開一看，又重新放好，扔進了垃圾桶。
做好飯菜。
馬嫂就去敲沈落的門：‘沈小姐，飯好了。您是出來吃呢，還是您開門，我給您送進去呢？’
沈落在臥室里，手里握著爸媽的合照，壓根沒回答。
馬嫂也很識趣地說：“沈小姐，我把飯放在廚房里保溫的，您餓了記得出來吃飯啊。”
依然沒有回應。
沈落拿著爸媽合照的相框，鼻尖酸酸的，眼淚就落在了照片上。
“落落，爸爸給你留了一封信，在書房的保險柜里。記得去看啊。”
“落落，媽媽給你留了一筆錢，還有你爸爸給我買的金銀首飾，珠寶，媽媽都沒動。在我跟你爸爸臥室的衣柜最底下那一層，鑰匙在你爸爸的書房里的保險柜里。”
“保險柜密碼是你的生日。”
沈落如夢初醒，對啊，她要去找爸爸留給她的信。
她想知道，那封信上，到底說了什么。
沈落從地上爬起，打開門，去了父親生前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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