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全場陷入沉寂。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季雨薇這一巴掌，不僅實打實打在了那個替身的女孩臉上。
而且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打得一定非常重。
“咔！”
導演叫了一聲。
助理也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把林茹茹扶起來：“這位小林妹妹，你沒事吧？”
“我……”
林茹茹被這一巴掌先是打懵了。
反應過來后，臉頰上已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痛到連著太陽穴一抽一抽，腦袋都暈暈的，甚至有些耳鳴。
眼里因疼痛而涌上生理性的淚，但林茹茹還是捂著臉，下意識搖頭：“我沒事……”
“啊，對不起妹妹，你沒事吧？”
季雨薇也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臉內疚地來到林茹茹面前，“都怪我剛才太沉浸了，打得太重了，都是我不好。”
“不，這拍得挺好的！”
沒想到那個李牧導演卻盯著剛才的錄像，興奮起來，“果然真用力還是效果好得多，連臉上的肌肉都在震顫，不錯。”
“那個替身，你看你愿不愿意改一下拍攝內容。你今天挨的打可能會重一些，但是你今天的酬勞，我可以讓人給到你一萬。”
一萬。
原本的兩千，林茹茹就已經覺得很多了。
一萬塊，可以給爸爸媽媽買好多東西了。可以給他們兩個都換一臺新手機，還能帶他們出去吃頓大餐……
這樣一想，林茹茹本想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正想點頭答應，江念卻忽然站了出來。
少女身邊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表情冷寂，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仿佛靠近一點兒的人都會被冷氣波及。
看了眼季雨薇，漆黑的眸子里霎時迸出幾分殺意，聲音更是冷得可怕。
“不必了，我們不拍了。”
“茹茹，跟我走。”
江念想帶著林茹茹離開。
季雨薇剛才這一巴掌，說什么太沉浸了。但她看得出，季雨薇就是沖著她來的，才波及到林茹茹。
她是在報她那天將她綁在倉庫，生生將她嚇暈過去的仇。
她要先帶林茹茹走。
可是抓起林茹茹的手，林茹茹卻不動，搖了搖頭對她道：“念念，我想留下來……”
“因為報酬？”江念皺眉，沒有猶豫，“這一萬塊我給你，違約金我也可以替你出，我帶你回家。”
可話一出，林茹茹卻目光一顫，咬了咬嘴唇。
江念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說。
她再有錢，林茹茹家里條件再困難，她們也是平等的朋友。
剛才的話，對于一個自尊要強的女孩子來說，很像是施舍。而且沾上金錢關系，也會讓友誼變得不再純粹。
“……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念深吸口氣，緩緩放開了手。
“我沒關系的念念，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這畢竟是我自己選擇的工作。”
林茹茹頂著已經腫起來的臉，揚起笑容，“就算是吃點苦，能賺到酬勞我也很開心。”
江念不再說話了。
站到了后面。
只是攥緊的拳，始終都沒有松開。
工作人員準備繼續拍攝，然而季雨薇卻突然道：“但是導演，我覺得我剛才的情緒還不夠到位，要不我們再拍一條吧？”
“情緒不夠到位？我覺得挺好的啊。”導演道。
“就是前面說臺詞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眼神不夠專注。”季雨薇道。
導演沒想那么多。
或者說，其他事情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他只關心自己的戲拍得怎么樣。而演員愿意精益求精對戲來說，是好事。
“行啊，那就再來一條吧。”
于是，一模一樣的場景。
季雨薇又扇了林茹茹第二次。
“導演，我剛才臺詞嘴瓢了，要不我再來一次吧？”
第三次。
第四次。
……
江念就在那里看著，看著林茹茹的臉腫得越來越高。被打的時候，臉上隱忍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或許是終于覺得差不多了。
從江念的朋友身上出夠了氣。
重拍第五次后，季雨薇看向導演，一臉無辜地開口。
“對不起導演，我越拍越覺得，好像還是第一次拍的效果最好，要不我們還是用第一次的吧？”
江念的指骨發出響聲。
就在導演要同意的時候，在所有人包括林茹茹詫異的目光下，她忽然走到了導演面前。
開口就語氣淡淡：“導演，你不覺得你對白秋雪這個人物，設計得有些浮于表面了嗎。”
什么？
全場驚訝。
一個高中生，竟然敢對著業內的知名新銳導演說，他對角色的設計浮于表面？
季雨薇先是一愣，然后差點笑出來：“這位妹妹，你又沒又拍過戲，也沒導過戲，怎么還跑到我們導演面前賣弄起來了？”
然而和眾人想的反應不同，李牧導演聽到這樣的聲音，卻很有興致看向江念：“哦？那你覺得，怎么樣才是不浮于表面的設計？”
“既然是大女主復仇戲，其實反派的高度，才決定了女主角的高度。換句話說，如果反派是臉譜化的惡女，女主這個角色的層次也不會高到哪里去。”
江念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開口。
“白秋雪這個角色，為什么惡毒？一個家庭優渥被父母寵愛的小公主，是因為天生壞種所以霸凌欺負別人嗎，她想要得到什么或者釋放什么嗎。”
“在我看來，她就是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害怕失去。父母的疼愛和引以為傲，學習上的榮譽，同學們的敬佩羨慕，都是耀眼的負擔。但她也都想要，所以她要裝。”
“在人前從來都是最善良純真的模樣，所以人后才需要通過傷害別人來釋放自己壓抑的情緒。”
“臉上掛著純良的笑，干最惡毒的事情，角色會更有反差。有反差，觀眾才會去深挖這個角色共情這個角色，這才是優秀的反派。”
江念這番話說出來，在場的人全都愣了。
季雨薇嘴上的嘲笑直接僵住。
導演聽了之后，也忍不住詫異：“你說的這個想法還真不錯，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學過這方面知識？”
“沒有。”
“不行，你說的這個人設啟發到我了，我要對白秋雪這個角色做一下改動。我得想想怎么改……”
導演一下子陷入熱切的狀態。
江念卻道：“不如，我把我認為白秋雪的狀態，演給導演你看吧。或許，會對您更有啟發。”
“你來演？”
導演打量了一下江念。單看眼前少女的外形，說吊打季雨薇和明歆都不為過。
就算沒有演過戲沒有演技，他都有些期待，少女能演出一個怎樣的白秋雪了。
爽快地答應下來：“好啊，那你來試試，正好讓你同桌陪你搭戲。”
沒想到，少女卻站著沒動。
“我覺得，既然這位季雨薇小姐，以后主要是拍和反派互換身體后，女主背負心理創傷復仇的戲。”
“那女主曾經的經歷、受到的創傷，季小姐更應該身臨其境地感受一下，才會更有感悟。之后拍戲時，才會更有狀態。”
“就不會像剛才這樣，一遍又一遍NG重拍浪費大家的時間，最后說第一條拍的效果最好了。”
江念抬起眼，“所以導演，這一遍，讓我和季雨薇小姐一起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