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下起大雨。
雨刮器來回刷，擋風玻璃仍舊模糊。
模糊的視線里，沈襄看到街邊立于風雨中的影子，他凌冽而又深情的目光，刺破雨幕直直射向她。
沈襄心口一緊，車子停到路邊，當她確定自己沒看錯，這才撐傘下車。
“冷皓。”
沈襄喊。
冷皓目光流連在她臉上，聽到她的聲音，冷皓嘴角泛起笑容，雨水無聲淌過眼角那道淡色的疤痕，沒有猙獰，只有久違的心動。
“襄襄。”
冷皓伸出手，將她緊擁入懷，他呼吸著她頭頂發絲清香，唯有這縷香，才能讓冷皓感覺自己是真回來了，他差點命喪黃泉。
沈襄踮腳，抬高手臂，想用傘遮去冷皓頭頂風雨，可冷皓太高，她太矮，舉起的傘半邊傾斜，傘沿落下的雨水反而淋濕了冷皓的背。
冷皓也不在意，定定看了她半分，才從她手里接過傘。
沈襄抬頭望了眼雨霧蒙蒙的天，她轉過頭對冷皓說：
“趕緊上車。”
倆人上了車。
沈襄問：
“為什么回來不告訴我？”
冷皓的目光從沈襄臉上調開，看向擋風玻璃外的瓢潑大雨：
“回來就不打算走了，所以，就沒跟你說。”
五年前，冷皓逃離深城，在宋城安頓下來，就想辦法與沈襄聯系了，他聽說沈襄入獄，便拜托傅景深過來接走她。
傅景深也照做了，很講哥們兒義氣。
但是……
沈襄心里劃過‘薄南辭’的名，她遲疑了下，掀動嘴唇：
“也好，憐兒呢？”
冷憐是冷皓唯一的妹妹，冷憐從小身體虛弱，冷皓把她疼入了心魂。
提到冷憐，冷皓的臉沉冷了好幾分：
“她在老家。”
“等把手里的事忙完了,你帶我去看看她。“
沈襄提議。
“好。”
冷皓喉嚨里擠出的那個‘好’很輕很輕。
沈襄沉浸在冷皓突然回來的驚喜里，完全忽略掉了冷皓異樣情緒。
她把車開去薄氏大廈，沈襄讓冷皓在車里等她，她則下車進入薄氏。
她以為會被前臺阻攔，沒想到，她剛報出自己的名字，前臺小姐笑吟吟對她說：
“沈小姐，薄總在樓上，您請。”
沈襄坐電梯直接到頂層。
她剛出電梯就碰上了寧浩，寧浩有點驚訝她的到來，往隔壁總裁辦公室瞟了眼，寧浩對她說：
“沈小姐，你進去吧，薄總在里面。”
“嗯。”
沈襄輕輕點頭。
她伸手敲門，里面傳來薄南辭簡短的一句：
“進來。”
有兩個薄氏高層正與薄南辭商討著什么，見沈襄進來，立即止了話題，薄南辭示意他們離開，倆人很快退出。
陡地，辦公室寂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咚咚咚的。
“有事?“
看樣子，薄南辭還記著昨天早上沈襄對他說過的話。
他臉色沉冷，頭也不抬，目光直直盯著面前的筆記本。
沈襄走過去，開門見山：
“江瓷說，沈氏是你當初買下雇請蘇飛經營的？”
像是沒聽到般，薄南辭仍忙于手里的工作，好半天，他才緩緩抬起眼簾，懶散的目光瞥了沈襄一眼又調開。
他的默然等同于默認。
“薄南辭，我想知道，江瓷說的是真的嗎？”
薄南辭仍舊默然。
“我爸早在多年前就簽了那份對賭協議，沈氏已歸蘇蘭所有，蘇蘭死了，蘇飛繼承她的遺產無可厚非，我想知道的是，是你從蘇飛手里買下的沈氏，還是說，這件事，你一直參與其中，蘇蘭蘇飛姐弟不過是你手中的棋子。”
沈襄的話似柄生繡的箭，毫不設防穿透他肩骨，肩骨陣陣刺痛襲來。
薄南辭漠然的目光漸漸抬起，對上沈襄冷若冰霜的臉。
他看著她，痛心疾首：
“在你心里，我就是個擅長玩陰謀的小人，是嗎？”
沈襄沒有逃避，直視著他的目光，聲音緩緩而出：
“請你回答我的話。”
薄南辭煩躁不已，他重重吸了口氣：
“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是，我明白告訴你，你們沈氏的事，我從未插過手，五年前，你詐死離開，我想留下沈氏，幻想著你有朝一日能夠回來，我可以把沈氏完好無整地交到你手上。”
這便是當初薄南辭買下沈氏的原因。
那時，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后為沈襄能做的事了。
沈襄捂住心口，克制著情緒：
“即然你把我傷得體無完膚，又何必要為我做這些？”
薄南辭咬唇：
“沈襄，過去，我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你知道，與你結婚，是因為母親的逼迫，誰會喜歡一個家族強塞給你的女人？許多話，我已說過無數遍，我現在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我不能沒有你，司穆也不能沒有你，你能不能不計前嫌，回到我們身邊。”
這番話，如果五年前薄南辭說了，或許能挽回沈襄的心。
但是，現在……
沈襄閉眼，啟唇：
“太遲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沈襄。”
薄南辭起身，他繞過桌面，一把抱住她：
“不遲，你說你愛了我十二年，而十二年愛戀，豈是輕易說不愛就不愛，我曾經填滿了你整個青春歲月。”
想到那些年自己對沈襄的冷漠，想到那些年他對藍婉月的愛戀，薄南辭好想拿刀捅了自己。
薄南辭說的全是事實。
但是，沈襄已無半絲興趣。
她剝開他纏在自己腰間的大手。
回望著他，一字一頓：
“過去了。“
就像是一場劫難，都過去了。
或許薄南辭，就是她沈襄生命里的一場劫。
情劫一旦邁過，便可以重生。
“今天我來找你，是來還錢的。”
“還錢？”
薄南辭重復著這倆字，尾音咬重。
沈襄：
“是的，當初你買下沈氏花了多少，今天我就還你多少。”
沈襄的話云淡鳳輕，卻似刀子凌遲著薄南辭的心。
“沈襄。”
薄南辭話音輕顫。
“你我一定要分得這么清嗎？”
“對，一定要分清。”
而且是必須要分清。
薄南辭深眸里的光漸漸斂去，指尖攥到雪白。
“行，當初我買下沈氏砸了三個億，現在的沈氏恐怕連十億都不止，你看著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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