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母被蔣氏接到沈家住,莫修謹親自跟莫家的人說的,他要隨王爺到京城讀書。

  不放心母親一人在家,去四姨家住到他歸家回來。

  莫家人求之不得,在莫家人看來,放個傻婦獨自在家是真麻煩,若總上門幫幫她。

  她再傻也是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平白惹人非議。若不上門幫她,又擔心她一個人出事。

  被親妹妹接到自家住,如此一來,她出了啥事也跟莫家人無關。

  莫家人在乎的是秀才莫修謹,而不是他的傻娘。

  所以說莫家人鼠目寸光,以為憑那單薄的血緣關系,就能讓莫修謹一直庇護莫家。

  卻不知那份關系太過淺薄,如果他們將三姨母照顧好,讓三姨母對莫家有歸屬感,莫修謹對他們的恩情才會深一些。

  三姨母對于兒子要去京城這事,還不知明白,只當兒子又要去書院,要隔好久才回一次家。

  還笑呵呵地說:“在學院要多吃飯,臟衣裳拿回家,娘給你洗。”

  莫修謹在外人面前再堅強,到底還是個少年,面對和母親的分別,還是濕紅了眼。

  哽咽道:“娘,你在四姨家,保重身體,等兒回來。”

  蔣氏抹著淚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三姐,你只管安心讀書。”

  莫修謹和沈冬素此去京城,要救阿沅姐之事,除了二姨母知曉,二姨父和山山猜到一些。

  其他親人,皆未言說,就怕羅家人在這里還有眼線,如蔣德運肯定就是羅家的眼線之一。

  萬一傳到他們耳朵里,提前有所防備,進京找阿沅就更麻煩了。

  沈冬素臨行前,還約見了胖大廚一面,跟他將火鍋酒樓的菜單擬定。

  同時給他的丁蕓送一份新婚禮物,兩人的婚禮定在下個月,她是沒辦法參加了。

  沈林鐘和仲陽騎馬一直送到縣城外十里遠,仲陽說他下個月要轉到長青書院讀書。

  因為他的陸夫子要去參加秋闈,臨行前把他和兩個成績好的學生,都推薦到長青書院。

  剩下的啟蒙孩子,由一個新來的老秀才教導。因此小虎對讀書越發不感興趣。

  沈林鐘被凌墨蕭委以重任,要看顧莊院和沈家。

  他為不能陪妹妹到京城感到內疚,再三叮囑莫修謹,照顧好冬素。

  沈冬素玩笑道:“哥哥早點給我找個嫂子才是正理,不用操心我。”

  冬素上了馬車,笑著和兩人揮手,直到隊伍轉個彎,看不到人影,她才淚如雨下。

  不知為何,看到一直站在路邊跟她揮手的兩個人影,她就想起剛穿越過來的時候。

  她站在路邊看著沈林鐘穿上小廝的衣裳,進入凌墨蕭的隊伍,然后越走越遠……

  記得當時自己好像跟原主保證,一定要把沈林鐘贖出來。

  沒想到這么久過去了,沈林鐘還在給凌墨蕭打工,而自己也成了打工人之一……

  此時正值春耕,田野間正一派欣欣向榮的春耕模樣。

  沈家村里,沈父和大魚帶著幾個徒弟,到處安水車,忙得不可開交。

  沈父自從得了假肢,便能放心大膽地四處走動,神采奕奕,斗志昂揚,大有要把水車發揮光大的架勢。

  沈爺爺全部心思都扎在魚塘里,收小魚苗、養鴨子、割魚草……

  幸好劉管家帶工人在魚塘附件建工坊。總是帶人幫沈爺爺干活,還會請他一起吃飯喝茶。

  劉管家勸他,現在的沈家完全可以幫些長工,不用親自下地干活。

  沈爺爺卻笑說,家里的孩子都上進,他還沒打到不能動,正好給孩子們做個表率。

  他要享受起來,下面的小輩就有樣學樣,這人啊,學勤不易,像他的二兒子,硬是打了多少回,才打勤一點。

  可學懶就太容易了!但凡請了長工,家里活都有人干,大人不想動,孩子不想讀書。

  都想靠著冬素這個王妃生活,那不是給冬素添麻煩?也把兒孫的志氣給滅了。

  所以他只要還能睜開眼睛,兩條腿還能動,他就得干活。

  農人是靠土地而活的,像他這種老農,三天不下地,精氣神就沒了。

  劉管家想到京城的那些勛貴之家,別說是王妃的親爺爺。

  但凡跟皇家沾一丁點親,一個皇子侍妾的娘家,都想成為一方豪強。

  巴不得地方官都來巴結,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家女兒是皇子的女人。

  特別是那些窮人乍富的,什么規矩都不懂,就買奴買婢,橫行霸道,鋪張浪費。

  再看沈家,好像什么都沒變,王妃的聘禮和王爺送的禮物,但凡貴重一些的,他們都鎖在王妃的房間里。

  要說改變,頂多是蔣氏的衣裳鮮艷了些,孩子們的衣裳沒再打補丁,每餐飯食多了一道肉菜。

  劉管家不得不感嘆,怪不得一個普通農戶家里,能出王妃這樣的人物。

  像沈家這樣的端正有方,不仗勢的人家,確實少之又少啊!

  沈爺爺除了要看顧魚塘,還要管全村的大小事,特別是春耕之際,村民之前的矛盾特別多。

  你家偷了我家的水,你家挖了我家窖的肥,你家多用了一天公家的牛……

  等等大小瑣事,全都來找沈爺爺討公道。沈爺爺事無巨細,從不厭煩,總是替村民解決麻煩。

  至于蔣氏那就更是忙的兩不見亮,紅薯粉的生意還算小眾,但米粉就不一樣了。

  已經有不少外縣的商人專程趕來收購米粉,并且讓蔣氏擔憂的事發生了,已經有別的米糕、糯米粉作坊。

  研制出了米粉的作法,雖然不像沈家的這么成熟,但也能到市面上賣。

  特別是這些作坊還沒啥保密意識,很多工人都學了去,在家里弄個家庭小作坊,每天做出十幾斤就拿出來賣。

  沈家米粉有了競爭對手,蔣氏氣的大罵了幾天,但很快就投入到作坊生產當中。

  春耕要緊,作坊的工人都是村民,一時全部回家忙春耕,作坊每天干活的人連十個人者湊不齊。

  蔣氏那個急啊,到處招人,工錢都開到一天十文管兩頓干飯,也沒招到人。

  還是劉管家跟她建議,可以到伢行買幾個工人,要是怕秘方被人學去,可以買死契。

  蔣氏哪里買過下人!之前自家兒子自賣自身去做下人,女兒也差點被她賣了。

  賣人她勉強算有點經驗,買人卻實在沒經驗。

  又不好意思把這事托給劉管家,人家要忙的事那么多,怎么能總拿家里這點小事去煩人家。

  剛好丁啟來拉米粉,如今除了二姨母的食肆,還有火鍋酒樓要用的米粉,都歸丁啟來拉。

  蔣氏便將買下人的事托給了丁啟,他久在縣城跑,對伢行的事比蔣氏知道的多。

  但在工人沒買回來之前,蔣氏還是面臨缺人手的問題。就算缺人缺成這樣,她也堅決不要朱氏和王金花來干活。

  但是沈冬月她是能接受的,年輕人體力好,沈冬月悶在小木屋小半年,村民已經不再多討論她的事了。

  蔣氏權衡了一下,親自去小木屋問沈冬月,愿不愿意來牛棚作坊干活?

  其實沈冬月在家紡棉線,一天賺的錢遠遠多于十文,但她太想有個正當理由離開小木屋。

  她想找機會離開沈家村,一直鎖在小木屋明顯是不行的。

  并且,她也想和大房改善關系,去牛棚干活,每天還能看到沈爺爺和青牛。

  她立即就答應了,很快丁啟就買了三個婢女送到沈家。五兩銀子一個,都是才及笄的姑娘。

  蔣氏也沒搓磨她們,就是當工人用,每天下工后幫著煮煮飯洗洗衣裳,住在之前冬素住的小木屋里。

  沈家人對家里突然多了三個年輕女孩,開始有些不適應,但都忙的很見面機會少。

  發現三個女孩子都是手腳勤快,又老實本分的農村姑娘。

  都是因為家里出了事,才不得不賣身為奴的,便接納了她們。

  整個沈家人都處于一種風風火火的模式中,跟生機勃勃的春天一樣,他們也在為這個家努力著。

  可以說,沈冬素遠去京城的事,雖然讓沈家人為離別傷心了那么一會,但他們很快被更多的事占去精神。

  生活總得往前,并且現在沈家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活一天比一天多,誰也沒空多去傷感。

  除了吃飯時,飯桌上少了一個人,才會念叨幾句,冬素這會走到哪了?

  沈冬素走到哪了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為她和凌墨蕭一起畫的那張地圖,完全就是個擺飾!

  出了光州縣,在宜州城境內還好,完全按照地圖的路線走。

  并且每過一縣,還有縣令官員沿路拜訪。凌王病重,王妃又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農女。

  自然都沒法接見官員,這時的沈冬素,還處于旅游的興奮期。

  官道又寬又平整,大馬車上坐著也不顛簸,她和凌墨蕭一起看看書,賞賞春日美景。

  吃吃點心喝喝茶,凌墨蕭總愛問她問題,事無巨細。

  甚至問她童年在村子里是怎么過的?問她愛吃什么?小時候跟林鐘仲陽玩什么?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沒露破綻,還以為讓凌墨蕭發現,她是穿越的呢!

  每當她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的舊事時,凌墨蕭都一副聽的很認真,很感興趣的模樣。

  走到行人少的郊野,凌墨蕭還許她出去騎一會胭脂,晚上宿在驛站,什么都有人提前備好。

  總之,在宜州境內的時候,沈冬素完全一副‘有錢人’旅游的模樣,那是樣樣好,全程沒有半點不適。

  但一出宜州境,那情況簡直是突變!

  這天天才剛亮,她就被凌墨蕭搖醒,隨即遞給她一身勁裝:“換上這個。”

  沈冬素開始還挺開心的:“今天咱們騎馬嗎?”

  凌墨蕭怔了一下,最后點頭:“是的,騎馬。”

  她穿上之后才發現,這是身男子的衣裳,她打扮的也不像貴公子,而是像小沈大夫。

  凌墨蕭也一樣,普通的藍色棉布,像個行走江湖的鏢師或是商人。

  除了兩人還有甲四,和一個長著儒雅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她聽到凌墨蕭喚這人龐先生。

  凌墨蕭遞給她一個包袱,又道了句:“你再帶些必用品。”

  她一愣,啥必用品?

  “王爺,我們不坐馬車了嗎?”

  凌墨蕭輕聲道:“是的,騎馬走,只能帶極少的行李。”

  她聞言便多帶了些碎銀子,畢竟出門在外,少了啥也不能少了錢。又裝了幾件小衣,和月事帶。

  胭脂水粉之類的,是一樣沒裝。常用藥物也裝了一些,將包袱裝的滿滿的。

  又去找甲四:“給我一把防身的匕首。”

  甲四聞言詫異:“你怎知會有危險?”

  “你們別把我當傻子!這么匆匆地改頭換面趕路,必定是有危險。”

  “我不會功夫,給把匕首我防身就行了。”

  甲四便給了她把匕首,教她怎么把匕首藏在靴子里,怎么最快的速度拔出來。

  本來沈冬素是不怕的,被他教得有點提心吊膽了:“真的會有危險嗎?”

  甲四:“……王妃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沈冬素:“呵呵,我會自己跑的。”

  騎上胭脂的時候,她發現那輛豪華大馬車里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男子穿著凌墨蕭的衣裳。

  臉色青白,一副活不長的模樣。穿著她衣裳的女子,畏畏縮縮,滿臉懼怕。

  她頓時心中不忍,問甲四:“他倆是我和王爺替身?你們從哪找來的?”

  甲四一愣道:“王妃誤會了,這不是我們找來的人,而是王爺的親衛。”

  “保護王爺王妃是他們的本職。”

  沈冬素正想說,親衛里也有這樣的小姑娘?正在這時,那滿臉害怕的小姑娘看到甲四。

  瞬間神情一變,由一個膽小怯弱的姑娘,變得目光凌厲,一臉殺氣。拱手道:

  “甲統領。”

  這下沈冬素信了,這個氣質可是普通女子裝不出來的。

  然后她還發現,這小姑娘的身高形態,還真跟她有幾分像,就是臉不像。

  她沒上前跟這個小姑娘打招呼,暗暗祈禱,他倆能平安到京城。

  很快,她跟著凌墨蕭和龐先生、甲四,還有莫修謹。

  從官道上轉入山道,跟大部隊走了完全不相同的一條路線。

  凌墨蕭道:“他們會走水路,我們一直走陸路,會比他們先一步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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