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蕭最先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向冬素,只見她長睫輕顫,嘶啞地吐出一個字:

  “水”

  凌墨蕭一邊將她抱起,一邊接過月見遞來的溫水喂給她喝。

  連喝幾口水之后,沈冬素才睜開眼睛,嗓音依舊嘶啞:

  “確定小盼哥被俘虜了嗎?”

  沈林鐘和月見皆是歡喜不已,月見跑去叫軍醫,沈林鐘急道:“我去熬點粥。”

  這煎糍粑明顯不適合剛醒的人吃。

  只有凌墨蕭低聲回答她:“還不確定,你安心養傷,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這時沈冬素才發現自己的傷勢還挺重,手臂抬不起來,頭暈目眩,全身躺久了連骨頭都疼。

  她靠在凌墨蕭懷里緩了許久,才再次開口道:“韃子,逃了嗎?”

  凌墨蕭點頭:“逃了,幽州城安全了。”

  沈冬素低聲道:“那你不會再送我走了吧?”

  聲音中透著委屈和倔強,還有,凌墨蕭從沒在她身上見過的,置氣。

  就像普通夫妻之間會有的,置氣。

  他心一揪,抱著沈冬素的手又緊了緊,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廝磨著道: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已經悔得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代冬素受痛。

  沈冬素才不打算這么輕易放過他!就像小盼哥那時說的,男人的想法都一樣。

  打著為你好的旗子,一點也不在乎你的個人意見,獨斷專行。

  得讓凌墨蕭長個記憶,別下一次韃子來襲,他又一次強行將自己送走。

  “那你記住了,不光要記住不能送我走,還要記住,遇事不要一個人做決定,要問問我……”

  “最起碼,問一聲,我是否愿意……”

  沈冬素越說聲音越低,被韃子主將擄走時的驚慌、恐懼、害怕。

  以前躺在這里多日口不能言,聽著他們議論時的焦慮,全在這一刻爆發。

  她不想哭的,可原主這遺傳了蔣氏的淚失禁體質,連沈林鐘都是個哭包。

  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不想讓凌墨蕭看到,她想抬手擦,可手不能動。

  只能盡量低著頭,讓眼淚流到衣襟上、被子上,可還是有好幾滴,落到了抱著她的凌墨蕭的手背上。

  那一滴滴眼淚,像一把把小刀,從掌心傳到心臟,凌墨蕭只覺心疼無比。

  這一刻,一切安慰的語言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她要的,是一句承諾。

  她信合同,但凌墨蕭更重承諾!只要他答應了,就一定能做到。

  “好!本王答應你,以后絕不會自作主張,送你離開。”

  沈冬素嘶啞著嗓子道:“要和我商量。”

  “嗯,萬事,和你商量。”

  “要是我提前知道有危險的事要發生,卻什么都不說,先把你迷暈了打包送走,你愿意嗎?”

  凌墨蕭一噎,他可沒把人迷暈打包送走,但小丫頭是有這個本事的。

  說不定哪一天她真做出這樣的事來,她迷暈人都不用下藥倒食物地,手一揚就行了。

  凌墨蕭這下的保證更加有真情實感了:

  “好素素,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沈冬素孩子氣地伸出小指,凌墨蕭無奈一笑,同樣伸出小指,算拉鉤了。

  既然對方已經得到教訓,做了保證,沈冬素也不打算揪著不放。

  她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到生悶氣、吵架、和好這些俗氣橋段上面。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問凌墨蕭:“你是讓異族馬商去打探表哥的消息對不對?”

  凌墨蕭先是點頭,接著長眉微挑,想到一個可能:

  “難道素素昏迷期間,能聽到談話?”

  沈冬素正想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她能聽到,就能感覺到。

  那么凌墨蕭幫她擦身,半三在她耳邊說的那些繾綣糾纏之語,平時絕對不會說的情話,表示她都聽到了!

  估計她一點頭,羞紅臉的不是她,而是凌墨蕭吧!

  誰能相信這么高冷矜貴的凌王殿下,會說出那樣的情話啊?

  她趕緊搖頭:“聽不到,我猜的。”

  但凌墨蕭的耳尖還是紅得通透,小丫頭絕對聽到了!

  沈冬素趕緊轉移話題:“我想說的是,除了找異族馬商,還能從別的地方打探。”

  “韃子殘軍逃了,自是逃回自己的部落。那些賣絲綢、首飾、茶葉的異族商人。”

  “有悄悄和北疆各部的女眷打交道,也讓他們打探一下消息。”

  若小盼哥被帶回部落,漢人俘虜總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更何況小盼哥長得那么英俊。

  凌墨蕭認同這個建議,立即讓甲四去辦。

  這時軍醫來了,把過脈之后表示王妃恢復的很好,但還是要靜養,最少要養一個月才能正常活動。

  軍醫一走,沈冬素憋紅了臉向月見求援。

  凌墨蕭看懂了,小丫頭昏迷的時候他來擦身無妨,但小丫頭醒了,他就不能這么做了。

  忙起身道:“我去軍營一趟,晚上會早點回來。月見,照顧好王妃。”

  解決完生理需要,在月見的幫助下擦了身,換了干凈的衣裳,躺了多日的冬素實在不想再躺著。

  靠坐在窗前喝著大哥送來的粥,還有加牛乳煮的杏仁茶,煎得香軟的雞蛋餅。

  沈林鐘總是充滿愧疚地看著她,讓她很不自在,直接道:

  “哥,我受傷跟你無關呀!你不要再自責了,咱們要救小盼哥,你得做出多多的鹽來才行。”

  沈林鐘眼睛紅紅的,哪怕現在的他又高又壯,還是改遍不了哭包本質。

  他自責是真,更多的是害怕和心疼,妹妹沒醒之前,每一刻他都覺得無比煎熬。

  本來到了往光州送信的日子,可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寫!

  冬素重傷昏迷,小盼生死未知……

  這要傳回家鄉,阿爺他們得擔心成什么樣!說不定阿爺會不管不顧,獨自一人走到幽州來。

  沈林鐘輕輕點頭:“好!冬素你想吃什么跟我說,哥先去看青鹽作坊。”

  得知還沒寫平安信回家,沈冬素忙讓月見代寫,自然是報喜不報憂。

  大哥當了鹽官,她一切都好,朝廷給了很多物資,這個冬天不用愁了。

  至于小盼哥,被王爺委以重任……反正就是一切都好。

  沈冬素慶幸凌墨蕭將自己被擄之事瞞下,否則消息傳回光州不知道又變成什么樣,阿爺肯定會嚇哭的。

  沈冬素是一刻也坐不住,休息一會之后,就問月見:“幽州有煙花匠沒有?”

  月見想了想道:“沒有,煙花匠本來就少,江南和長安居多。”

  “幫我給姜家去信,送一批煙花匠來幽州,工錢是長安的百倍!”

  吸引人才過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高薪。特別是對于底層匠人來說。

  沒錯,后世各行各業的大師,在這個時代都是匠人,是階級的最底層。

  月見道:“要不要先去軍工部問問?陸云舟應該認識煙花匠。”

  她以為王妃是想歡慶大捷,靠姜家送人過來,最少也要兩個月后了。

  沈冬素眼睛一亮,忙道:“請陸云舟過來,我親自問他。”

  軍工部,陸云舟正全神貫注地改造運糧車,這是往海軍基地去的,往那邊的路極難行,普通的運糧車很容易側翻。

  一聽凌王妃有請,他一個激靈,不是喜,而是驚。

  旁的工匠若被王妃邀請,早就喜不自禁了。只有陸云舟,對凌王妃是又怕又愧。

  特別是才收到余大魚的信,大魚是真心把他當成師兄兼好友的,而他卻是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著大魚。

  現在面對凌王妃也一樣,凌王妃似乎很欣賞他的能力,很信任他,想出來的新工具,都是讓他打造。

  他真怕哪一天凌王妃知道,他是皇后的探子,那時他要如何面對大魚和王妃?

  到了凌王府,這一次王妃沒拿新的工具讓他打造,而是隔著屏風問他:

  “你可會做煙花?”

  陸云舟嘴角微抽,這是做吃食的工具做完了,又想做玩的東西?

  “回王妃,屬下會做。”

  沈冬素大喜過望,又省了兩個月的時間!

  “手弩呢?會做嗎?”

  陸云舟疑惑:“是軍中的手弩?”

  “不是那么大的,是小型的,要小到能藏到手腕上。”

  “王妃是說,暗器?”

  “對!就是暗器,幫我打一個。還有煙花,也盡快做一個。”

  陸云舟忙應下,離開凌王府之后,他才反應過來,王妃的聲音聽著,好像很虛弱,這是病了嗎?

  怪不得好久沒去傷兵營了。

  傍晚凌墨蕭就趕回來陪沈冬素吃晚飯,他倆一起吃飯,從來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甚至因為聊天,能將晚飯拖到很長時間。

  “陸云舟,能把他身后的線斷了嗎?讓他死一次,徹底跟皇后那邊斷掉。”

  凌墨蕭一愣:“你要讓他做什么事?”

  因為之前他們商量的,是莫修謹從陸云舟身上,套出皇后安插到幽舟的釘子。

  可惜的是,這么久都沒有探子來聯絡陸云舟。

  沈冬素重重點頭:“沒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用他,若他的身份不安全,我不敢用。”

  凌墨蕭點頭:“好!明天我親自來辦,就讓陸云舟從這個世上消失。”

  說來也巧,是因為沈冬素要讓陸云舟做火藥,才想讓他跟皇后徹底斷掉。

  結果陰差陽錯幫了莫修謹的大忙,因為俘虜他的副將正安排人查他的身份,結果正好就查到陸云舟死了的消息。

  這下子莫修謹算是得償所愿,取得韃子的信任。

  接著說晚飯桌上,沈冬素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凌墨蕭:“我知道你為什么送我離開幽州……”

  見凌墨蕭眉眼間浮現后悔之色,她忙道:“我并非要責怪你,或是舊事重提,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想說的是,你要出城打韃子,第一反應就是把我送走,說明你覺得,幽州城不安全,保護不了我。”

  凌墨蕭點頭,這是明擺的事實,幽州城跟個篩子一樣,他帶大軍坐鎮,韃子攻不進來。

  他帶大軍出擊,韃子但凡分出一股軍力,就能破了幽州城。

  事關冬素安危,他可不敢賭。

  冬素接著道:“我覺得這一年來我做錯了一件事。”

  凌墨蕭一愣,忙道:“不,自你來到幽州,做的每一件事,都對我幫助極大。”

  沈冬素搖頭:“我把精力都放在基建和農商人口發展上面,卻忘了,幽州城不安全,發展得再好,也是虛的。”

  “敵人一來,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所以,我們要改變策略,發展的事往后移,首先要做的,是將幽州城打造成一座堅固的鋼鐵之城!”

  “一座十萬大軍也攻不破的安全城堡!如此,你才能放心大膽地出擊,而我也能安心守城。”

  凌墨蕭輕嘆一聲:“重建幽州城,也是我來幽州,一直在做的事。可是談何容易!”

  “朝廷給的軍資都極勉強,要建城需要財力、物力、人力,可幽州,樣樣都缺。”

  沈冬素搖頭:“不,物力和人力都不缺了。至于財力,我想過了,可以找姜家借銀子。”

  她將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說,關于建城,她有兩樣新東西要送給凌墨蕭。

  一是,有了煤就能大規模煉鐵,同時,還能煉鋼!只有煉出鋼,就能將幽州打造成鋼鐵之城!

  以前她沒想過挖鐵礦的事,但只要她想找,在漠北找鐵礦還是很容易的。

  二是水泥,有了水泥,不論是修路還是建城,都將大大節省時間。

  至于火藥,她暫時沒有告訴凌墨蕭火藥的事,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造出來。

  畢竟火藥的原材料后世初中生都知道,但能不能做出來還得靠千百次試驗。

  飯后,兩人突然有點不知道怎么面對晚上的同床,雖然已經同床共枕許久。

  只是兩人都心知肚明,她昏迷這幾日,是凌墨蕭貼身照顧的。

  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后,都有點不好意思。

  凌墨蕭讓她先睡,他還要去書房處理軍務。

  沈冬素也不想睡,太多事情需要她做,并且,她也睡太久了!

  凌墨蕭走后,她勉強用左手寫寫畫畫。

  火藥雖然還處于,煙花都沒做出來,連萌芽都沒還沒萌芽的階段。

  不過有樣東西,她可以提前準備,那就是做火藥需要的白糖。

  在異族和北疆商人眼里,比黃金還要珍貴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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