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花廳,還沒說話,就見背對著他們的龐先生快速道:

  “王妃,老夫覺得這事還是不能瞞著王爺!”

  說完一轉頭,看到凌墨蕭扶著沈冬素,驚的龐先生羽扇差點都跌了。

  他素來警覺的很,也是這件事太過重大,心理壓力過大,才沒聽到三人的腳步聲。

  沈冬素尷尬一笑:“我已經告訴王爺了。”

  但凌墨蕭卻反應過來另一件事:“王妃有孕的事,龐先生已經知曉了?”

  這才知道上午龐先生來府上是商議什么。

  他沒好氣地問:“還有誰知情?”

  月見在后面一伸頭,還舉了下手,響亮回答:“屬下知道。”

  沈冬素恨不得捂住這個大直女的嘴,你沒聽出來王爺生氣了嗎?

  凌墨蕭太陽穴跳了兩下,狠狠剮月見一眼。

  心中很不是滋味,我的王妃有孕,我竟然是第四個知道的!

  掃一眼月見和龐先生,兩人都覺得頭皮發麻。

  還是龐先生反應快,趕緊道:“老夫覺得,此事還是得先瞞著,六月欽差到幽州,絕不能讓他們發現王妃有孕。”

  見凌墨蕭沉思不語,龐先生跟沈冬素擔心的一樣,生怕他說遠征的主將換人,他留守幽州城。

  遠征是不可能取消的,皇上之所以對幽州這么寬容,給了凌墨蕭全權,在長安攔著太子黨不得染指幽州。

  同時去年凌墨蕭在濟州等州城,殺士族,平匪患,救流民。呃,還要加一個,把貴女帶到幽州學醫護。

  這些事能壓制下來,沒讓士族抱團炮轟凌王,也是因為遠征這件更大的事,在上面壓著。

  凌墨蕭很清楚,去年殺了韃子主將那一戰,鼓舞了人心,讓朝廷認可他守幽州城。

  但只是這一戰的勝利,還不能做為底氣,讓他放開手腳建設幽州,甚至整個漠北。

  現在冬素做生意,興海商,都是偷偷摸摸地來,商人也只有一個姜家,敢冒險前來。

  因為商人不敢來,不信他能護住幽州城,不信他能和太子一較高低。

  所以,他需要一場大勝,一場足以震懾天下的軍功,來爭取權力。

  遠征是絕對不能取消的,若此時取消,連皇上都不會再信任凌王,幽州的局勢會更加艱難。

  至于換主將……凌墨蕭沉思良久,最終抬頭,滿是愧疚地看向沈冬素。

  這個眼神,讓龐先生明白王爺的選擇,長長地舒了口氣。

  王爺重視王妃,幸好,還顧著大局。

  而沈冬素一點也不覺得難過或是委屈,而是比凌墨蕭先開口道:

  “王爺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幽州城,保護好肚子里的孩子。”

  “我會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在家,等你回來。”

  “你放心遠征,幽州城一切有我。”

  龐先生朝月見使眼角,月見左看右看,很不理解,悄悄挪到龐先生旁邊:“什么事?”

  龐先生眼角直跳,這姑娘,是真沒眼色!

  他羽扇一搖,拱手道:“王爺王妃,老夫和月見姑娘先行退下。”

  凌墨蕭嗯了一聲,月見摸不著頭腦地跟著出去。

  干嘛要我退下?我還要照顧王妃呢。

  走到門口的時候,轉身一看,王爺上前抱住了王妃。

  這回不用龐先生催,月見嗖的一聲跑遠。

  有點佩服地看向龐先生,他怎么看出來,王爺和王妃要膩歪了?

  屋里,凌墨蕭只覺滿腹話語,一時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他覺得很對不起冬素,自從嫁給他,冬素是沒過一天安穩日子。

  如今懷有身孕,而他卻要帶兵遠征,還將幽州城的重擔子,壓到她的肩上。

  可是,他必須去,他這一去,才能給冬素和孩子,還有大夏百姓,一個平安盛世。

  再也不用擔心睡夢中,韃子放火。

  出門時,韃子鐵騎搶掠,搶走女人和青壯,殺了老人和孩子。

  邊關千里無雞鳴,白骨荒于野。

  冬素想去海邊的時候,可以開開心心地去。而不是半路被擄走,差點丟了命。

  沈冬素見他還在內疚,摟著他的腰,額頭輕輕地在他胸膛上蹭:

  “好啦,王爺不要慚愧了。若真的覺得心中過意不去,再多往我嫁妝冊子上添些東西。”

  凌墨蕭忙道:“素素想要哪個莊園?還是想要什么東西?我立刻寫信給劉管家,添到你的嫁妝冊子上。”

  沈冬素悶笑:“開玩笑的,哪有娘拿肚子里的孩子,問孩子爹討東西的?”

  “王爺,這又不是選擇題,不是讓你選遠征還是選我。這是咱們夫妻一起的解答題!”

  “韃子不滅,我這胎也養的不安心啊!”

  “就當是咱們的寶寶也為滅韃子添一份功勞,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努力,創一個太平盛世。”

  凌墨蕭覺得眼眶有點濕,他何期有幸,能娶到如此賢妻?

  “素素,你可以,不用那么體貼賢惠,不要那么顧全大局。你可以跟我發火,跟我鬧騰……”

  沈冬素打斷他:“那我和你一起遠征行嗎?”

  凌墨蕭斷然拒絕:“當然不行!”

  “那我回長安或光州養胎?”

  “自然也不行,不說中途顛簸,若被太子知曉你有身孕,定會加害。”

  沈冬素無語道:“那不就行了!你也不要慚愧,我也不會鬧騰,咱們夫妻同心,來日方長。”

  “度過這一關,你再補償我和孩子,每天陪著我們。”

  凌墨蕭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味,難道不應該是冬素哭,我來哄來勸嗎?

  現在怎么反過來,讓冬素勸我了?

  他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低聲道:“是為夫鉆牛角尖,不如娘子想的長遠。”

  冬素溫柔地道:“我認真的,你千萬別為我掛心。我自己就是醫師,孕產的事我都懂。”

  “你到了北疆,通消息就難了,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境,永遠記得,我和孩子在等你回來。”

  沈冬素牽他回到臥室,從箱子里取了一件內甲,這是由純銀做的魚鱗狀外層,里面還有一層是硝制過的鱷魚皮。

  鱷魚皮柔軟,但非常結實,一般的刀劍很難刺穿。再加上外層的純銀,便是箭想射破都能。

  前后心口處,她還在中間加了一層細金絲。和李念魚一起改良過很多次,反正她的連弩射不穿。

  她捧給凌墨蕭:“王爺試試,看合不合身。”

  凌墨蕭感動地接過,本來還想拿到凈室,結果沈冬素順手就幫他脫起了衣裳。

  果然很合身,穿在裘衣外面,即不會硌肉,也不會太重。

  沈冬素低聲道:“要一直穿著,洗澡也不能脫下來。”

  凌墨蕭重重地嗯了一聲,隨即也從箱子里取了一件東西給沈冬素。

  是一塊巴掌大的青銅令牌,四周雕刻著猛虎,上面刻著篆體的‘兵’字。

  他把令牌鄭重地放在沈冬素手中:“這是能號令幽州全軍的令符,你拿好。”

  沈冬素覺得燙手:“不用你帶著嗎?”

  凌墨蕭搖頭:“我自己就是另一塊令符,無須此物。此次遠征,我帶的多是親信,不怕軍中有變。”

  “那,要不要給龐先生?”

  凌墨蕭再次搖頭:“只是以防萬一,你收好。”

  沈冬素不再推辭,當著他的面,鄭重地將這塊令牌,瑣到她床頭的箱子里。

  一股緊張的氛圍在臥室彌漫開來,但夫妻倆相視一望,不禁笑出聲來。

  沈冬素笑道:“別人夫妻分別,不是送青絲,就是送詩詞,再不就是掰塊玉啊、環呀的分了。”

  “咱倆這禮物送的,是不是有點太硬核了?”

  呃,其實沈冬素還給他準備了別的禮物,一大箱李念魚新推出的火藥地雷。

  她撩起一縷頭發:“你要不要我的青絲?要的話,我現在就剪一斷,拿香囊包著,你日日帶在身上。”

  不怨我不浪漫,實在是幽州的情況,讓人浪漫不起來啊!

  等以后天下太平了,一定讓你這個土著人,見識一下什么叫浪漫!

  凌墨蕭報以沉默,沈冬素還沒猜出來他這是什么意思,就見他表情極鎮定,但眼底卻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慢慢地從胸口掏出個荷包,里面取出一縷紅繩系著的發。

  沈冬素先是一挑眉,這是誰的?你竟然收了別的女人的頭發?

  沒等她發問,就聽凌墨蕭道:“不用,我已經有了。”

  沈冬素滿臉怒意地問:“誰給的?”

  凌墨蕭一懵,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然后沈冬素就看到,他耳尖都紅了。

  “你的,新婚夜,你睡著了,我剪的。”

  沈冬素一愣,拿過那荷包一看,竟然是她繡的那個半成品。

  她從不做女紅,那是在王府無聊時跟紀嬤嬤學的,本來想繡一枝紅梅,就繡了幾個花瓣。

  實在太麻煩,還總扎手,比她做手術還費神,逐放棄。

  后來這個半成品荷包離奇失蹤,她也沒在意。

  原來是在這呢!再看里面的頭發,發尾有點枯黃,不過那紅繩很眼熟,確實是她成親時系的。

  但里面還有另一縷發,發絲粗黑,這是凌墨蕭的頭發。

  這下連她的耳尖也紅了,實在沒想到,凌墨蕭竟然會做出這種舉動。

  藏著她丟棄的荷包,新婚夜趁她睡著,剪她一縷發和他自己的放在一起。

  還挺,浪漫的。

  “呃,我給王爺重新做個荷包吧?”

  凌墨蕭一把拿過,連脖子都紅了,塞回胸口:“不必了,這個很好。”

  沈冬素覺得他這個反應很——可愛,只能用可愛來形容。

  像是孩子被大人抓到偷偷藏東西一樣,害羞、窘迫,又強壯鎮定。

  突然想逗逗他,沈冬素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輕咳一聲,佯裝嚴肅地問:

  “凌王殿下,你還做過什么本王妃不知道的事啊?”

  “從實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凌墨蕭非常配合地問:“什么大刑?”

  沈冬素立即來了勁:“這么說你果然還做過別的事?快說來聽聽。”

  “哇塞,凌王殿下,你該不會是很早就暗戀我吧?”

  凌墨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凌墨蕭扭過頭,不好意思看她。

  沈冬素站起來捧過他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

  一雙眼睛城滿是柔情:“說說嘛,趁孩子還沒出生,你還做什么都說了。”

  “等孩子出生了,咱們就是老夫老妻,這些事就不能提了。”

  凌墨蕭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將她的頭摟到自己胸口,低聲道:

  “可還記得初見?”

  沈冬素點頭:“當然記得!我不過是不小心跌到你的浴室里,你差點就掐死我了。”

  凌墨蕭輕輕搖頭:“不止如此。那時,你溺水,我,吻了你。”

  沈冬素想坐起,卻被他按的更緊,好像不敢看她的臉一樣。

  “你記住,我們初見,不是我差點殺了你。而是,我們的初吻。”

  沈冬素只覺腦子像在放煙花,心口像淌了蜜。

  凌王殿下,這事你竟然能藏這么久!

  然后沈冬素就做了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

  “你知不知道,我跌進浴池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做一件事。”

  凌墨蕭疑惑:“什么事?”

  沈冬素猛地一撲,凌墨蕭生怕傷到她的肚子,順勢倒在床上。

  冬素輕松騎到他的腰間,撐在他胸膛上,一縷發輕輕掃著他的臉頰:

  “就是像這樣,把你撲倒。”

  隨即,低頭,吻上他的唇……

  四月初,各地士族的重禮陸續送到幽州,這是為凌王遠征準備的賀禮。

  但這些士族不管是家主還是公子,沒有一個來幽州為凌王送行的,都是派大管家來的。

  甲四很生氣,覺得這些士族輕視王爺,之前王爺整治士族,手段還是太輕了。

  龐先生卻說,他們不是輕視,而是懼怕,懼怕到人都不敢來幽州。

  他像是會算一樣,搖著羽扇道:”瞧著吧,六月欽差一來,這些士族家主必到!”

  沈冬素卻覺得,這人不到禮到的行為,挺值得提倡的。

  真是家主來了,還得管頓飯。管事來送禮,就不用管飯了。

  她特批給那些貴女們假期,只要是她們家人來送禮的,都由她們來接待。

  遠征的日期定在四月十二,四月初六的時候,第一塊試驗田開始插秧苗。

  本來應該由沈冬素下田指導的,現在這個工作被凌墨蕭給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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