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第一百零七章 奔馬
  戈爾德還十分虛弱,很難支撐長途跋涉。

  溫特斯也受了傷,需要找個地方喘口氣。

  就在夏爾為溫特斯縫合創口的時候,三人已經決定好下一步:去狼鎮。

  如果單純為養傷,最好是就近躲起來。

  但他們在奔馬之國人生地不熟,光是口音都會暴露他們外來者的身份。

  更沒有親朋好友為三人提供藏身之所——除了狼鎮的鄉親們。

  溫特斯也不能去找維內塔領事求助,城內很可能已經戒嚴,再進城太冒險。

  追兵隨時會來,因此他們必須盡快遠離諸王堡,越遠越好。

  當然還有一點最重要的理由:溫特斯想去狼鎮看一眼。

  事不宜遲,三人換掉衣服,立刻出發。

  ……

  溫特斯的反追蹤技巧還是從狼鎮那頭巨熊身上學來的。

  他沒有走大路,而是進入田野,先往西北方向繞行。

  見到小溪、小河,他就會淌水行進,消除氣味;再從堅硬的石灘上岸,這樣就不會留下馬蹄印。

  這些辦法有沒有用?溫特斯也不敢保證。

  但是巨熊憑借這些舉措,曾經擺脫了狼鎮最厲害的老獵人的追蹤,甩掉幾個諸王堡民兵應該也不難。

  入夜之后,三人在一處林地露宿。

  因為溫特斯的傷口還在滲血,戈爾德也需要休息,所以他們沒有徹夜兼行。

  他們一直歇息到第二天晚上,確認身后沒有人追上來,才趁著夜色轉向西南。

  新墾地位于帕拉圖的西南端,而狼鎮又位于新墾地的西南端。

  帕拉圖與赫德諸部的切香腸戰爭導致雙方控制區域犬牙差互,只是大致維持著百公里的無人緩沖區。

  無人區依據山川河流等自然分隔線劃定,而且還在不斷變動。

  但是狼鎮所在的鐵峰郡因為太偏僻,已經到了金頂山脈北麓,所以這些年來帕拉圖都不曾從這個位置開疆拓土。

  溫特斯三人晚上趕路、白天休息,吃從荒原帶回來的肉干和肉松,盡可能回避村莊城鎮。

  如果要購置必需品,也只讓夏爾去買東西。

  一直走出諸王堡轄區和西林行省,再次確認沒有追兵,溫特斯三人才恢復正常的作息,走回大路。

  溫特斯還買了一匹馬,花了足足四十枚杜卡特,而且還不是什么上佳的良馬。

  這個價格比起去年翻了將近一倍,戰火燃起,馬匹的價格也水漲船高。

  可溫特斯亟需添置一匹馬,他們有三個人,卻只有四匹馬,貴也得買。

  最初的時候,溫特斯是懷揣著幾分輕松向著狼鎮趕路。

  但是越往前走,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戰爭對于社會的破壞力赤裸裸地展現在他面前,不再有絡繹不絕的商隊,不再有帶著果蔬雞蛋叫賣的農戶。

  路上僅有的幾名旅人看到彼此,都默默裹緊披風、握住武器,直到走遠了才能松一口氣。

  大部分城市已經豎起紅薔薇旗幟,特別是燼流江以南的區域。他們征發勞役、修筑工事、搜集物資、封鎖大路,嚴厲盤查過路行人。

  據說不久之前,藍薔薇的部隊渡過燼流江,毫不留情地掃蕩了這些效忠紅薔薇的區域。

  溫特斯三人不得不加倍小心。

  ……

  新墾地行省,地圖上沒有名字的村莊。

  “沒找到活人。”夏爾小跑回來,低聲說:“也沒找到能吃的東西,村西邊有幾座新墳。應該是還活著的村民把尸體埋了,逃難去了。”

  溫特斯點點頭。

  面前的不是村莊,而是一座小村莊的廢墟。

  這原本是一座很小很小的村莊,看院落也就只有七、八戶。

  或許曾有一些男人和女人年復一年耕種著周圍的農田,在這里艱難而頑強地生活。

  但是現在都沒了,只剩下被大火焚燒過的殘垣斷壁。

  “走吧。”溫特斯爬上馬鞍,對夏爾和戈爾德說:“我們去下一個村子,看能不能買到點吃的。”

  三人馳馬離去,焦黑的廢墟又重歸死寂。

  溫特斯不知道人們究竟遭遇了何等苦難,因為他只是在不停地趕路。

  但是他有一個直觀感受,那便是路上商販少到不能再少,劫匪強盜卻多到不能再多。

  他越來越難買到補給品,哪怕是最小的村莊也緊閉門戶,不肯接待陌生人。

  離開諸王堡直轄區和西林行省——紅薔薇勢力的實控范圍——之后,溫特斯幾乎每天都會遇到攔路匪徒。

  等他進入新墾地,這個頻率上升到每天兩次、甚至三次。

  大部分劫匪都是面帶驚懼的農民,他們恐嚇溫特斯的時候,自己握著草叉、柴刀的手也在發抖。

  還有不少匪伙是見過血的強盜、潰兵裹挾著連鞋子也沒有的農夫。

  對于前者,溫特斯不忍心下殺手,只是打掉對方的武器;對于后者,他也只干掉那些明顯是慣匪的頭目。

  “滾!”溫特斯不知能說什么:“滾回家去!”

  劫匪一哄而散,但是他們還會再回來的。

  “狼鎮一定沒事。”溫特斯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有吉拉德鎮長在,狼鎮還那么偏僻,一定沒事。”

  他盡量不去想可怕的事情,加緊趕路。

  ……

  夕陽西斜,天色快要黑了。

  跨過黑水河,沿著夯土路翻過兩座小山坡,就能看到狼鎮教堂的鐘塔尖頂。

  這條路溫特斯無比熟悉,因他走過許多許多遍。

  溫特斯在狼鎮只生活了不到半年,但是對于他而言,狼鎮卻有一種家鄉般的親切感。

  他離開這里的時候,是意氣風發的青年。狼鎮的小伙子們唱著歌,跟隨他走向戰爭。

  他回到這里的時候,笑著鬧著的狼鎮小伙子們不在了,溫特斯只帶回滿身的傷痕。

  當他歷經種種磨難,再一次駐馬于山坡上,他沒能看到那釘著黃銅皮的尖頂。

  “我有沒有走錯?”溫特斯問夏爾,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沒錯,這里就是狼鎮。”

  “走!”

  溫特斯猛刺馬肋,沖下山坡,朝著狼鎮鎮廣場疾馳。

  狼鎮就在他眼前,他卻認不出來了。

  教堂,毀了。

  刷著白漆的外墻被燒成焦炭,鐘樓垮塌下來,大鐘悲傷地被半掩埋在廢墟里。

  教堂只剩下原本的石頭結構。石墻孤獨佇立著,風拂過墻上的孔洞,發出陣陣嗚咽。

  老米沙的鐵匠鋪,毀了。

  阿爾齊的雜貨鋪,毀了。

  鎮公所和治安所也已經被燒成焦土。

  墓園里的不少墳墓甚至被掘開,尸骨散落在墓碑周圍。

  “這……這……”夏爾驚訝、憤怒又悲痛,他握著韁繩的手都在哆嗦:“怎么會這樣?”

  “肯定是過賊了。”戈爾德低聲說:“掘出棺材,偷陪葬品……”

  溫特斯突然狠抽馬匹,向著米切爾莊園狂奔。

  他想起豪爽大方的吉拉德,想起溫柔善良的米切爾夫人,想起和艾拉年紀相仿、如同他的妹妹一樣、在米切爾夫婦吵架時緊緊抱著他胳膊的斯佳麗。

  “不要死。”溫特斯在祈禱:“你們不要死。”

  如果冥冥中真的有至高的存在,他第一次向祂祈禱。

  欣欣向榮的米切爾莊園完全變了樣子。

  漫山遍野的煙田如今雜草橫生,莊園四周的圍欄也在風吹雨打中垮倒。

  看不見勞作的人們,只有一群群鳥雀撲騰撲騰地飛起來。

  萬幸,溫特斯看到一縷炊煙從米切爾宅邸升起。

  溫特斯心里燃起一絲希望,他把馬速催得飛快,從損壞的圍欄直接躍入莊園,徑直奔向橡樹后的宅院,驚起一路飛鳥。

  房子里的人也聽到這一連串的馬蹄聲。

  她們沉著冷靜地跑向房內和房外,去藏起首飾和家禽、牲畜。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正門跑出房屋,跑向牛棚。

  可當瘦小的身影看到是誰在向她們奔來時,她呆住了。

  溫特斯在臺階前勒住坐騎,躍下馬鞍,那個瘦小的身影哭著撲進他的懷里。

  直到這時,溫特斯才驚覺這個瘦得抽條的男孩其實是柔軟的女孩,是斯佳麗——米切爾莊園的掌上明珠。

  “他們說你死了。”斯佳麗哭得不成樣子:“媽媽!蒙塔涅先生回來了!”

  溫特斯不知如何是好,他輕輕拍著小米切爾女士后背:“沒事,沒事的。”

  米切爾夫人從臺階上走下來,她也變得清瘦,但氣質沒變,腰身還是挺得直直的。

  米切爾夫人發自內心地微笑著,但她不能像女兒那樣不顧矜持。

  她屈膝向溫特斯致意:“您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

  溫特斯也頷首回禮:“夫人。”

  夏爾和戈爾德被溫特斯拉開好一段距離,這會終于追趕上來。

  看到米切爾家安然無恙,他們倆也十分高興。

  “夏爾先生。”米切爾夫人一一欠身致禮:“戈爾德先生。”

  “夫人。”兩人摘下帽子,頷首還禮。

  老海盜這種家伙在米切爾夫人面前同樣拿出十二分恭敬。

  “麥德林太太。”米切爾夫人招呼著屋內其他人:“請您燒一點水,為三位先生準備沐浴。”

  一位頭上束著黑紗——這意味她是寡婦——的女子點了點頭,轉身回到房屋里。

  戈爾德撓著頭大笑:“還是您想得周到。聽您這一說,我身上也有點癢了。”

  “你這說什么不三不四的呢!”夏爾不滿地踢了老海盜一腳:“放尊重點!”

  “不就是洗澡嘛。”老海盜莫名其妙。

  “斯佳麗,你領蒙塔涅先生回他的房間安頓。”愛倫什么也沒有多問,她從容不迫地安頓著三人:“我來為兩位先生安排房間。嬤嬤,準備晚餐,我一會就來幫你。”

  “不用不用。”老海盜拼命搖頭:“我跟這小子住仆人房就行。”

  “那怎么可以,請跟我來吧。”

  女主人總能把一切安排地井井有條,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荒涼和冷清不見了,這里一下子又變回那個生機勃勃的米切爾莊園。

  斯佳麗擦干眼淚,笑著挽住溫特斯的胳膊:“走吧,溫特斯,你的房間沒人動過。我每天都會替你打掃。”

  溫特斯有一種奇妙的親切感,他仿佛回到海藍的家,恍惚間斯佳麗的面孔變成了艾拉的面孔。

  他就這樣被牽著走上二樓,回到他之前寄住在米切爾家的小窩。

  什么也沒變過,夕陽從朝西開的窗戶灑滿房間。還是那張床、那套斜紋床具、那張橡木桌子。

  溫特斯站在門口,不敢往里邁。

  艾拉將他推了進去,歡笑著說:“你先休息,等一會水燒熱了,我喊你去洗澡。你呀,身上都發酸了,可得好好洗洗。”

  說完,艾拉關上了房門。

  溫特斯一步一步挪到床邊,呆呆坐在床上。

  他嗅到了熟悉的皂角氣味,瑞德修士提著藤棍走入房間,為他講解什么是“政治”仿佛就在剛在。

  哦,對了,瑞德修士也不在了。

  他帶回了瑞德修士的骨灰。

  溫特斯小心翼翼地取出瑞德修士的骨灰壇,安穩地放在桌上。

  “放心吧,老家伙。”溫特斯默想:“我會帶你回家的,早晚。”

  東風輕叩著窗欞,好像是老神棍在笑。

  “溫特斯!”斯佳麗在樓下呼喚他:“可以下來洗澡啦。”

  溫特斯脫掉上衣,取出隨身攜帶的物品,一樣一樣擺在桌面。

  被打壞的酒壺。

  一百六十四根沒能用出去的木錐。

  額兒倫的小刀。

  安娜的掛墜盒和木雕。

  最后,他從上衣的暗袋里摸到一枚小鐵盒。

  溫特斯掰開小鐵盒,里面是一束銀灰色的鬃毛。

  他輕輕撫摸著強運,突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從死里逃生之后,他就沒再哭過,一次也沒有。

  但是此刻,仿佛內心的堤壩終于崩潰,溫特斯哭得像無助的孩子。

  他靠著墻,一點一點坐到地上,越哭越兇,最后幾乎是在嚎啕大哭。

  樓下的愛倫和斯佳麗發現了樓上的異樣,斯佳麗想要上樓查看,卻被愛倫攔下。

  愛倫靜靜地遣走家里所有的仆人。

  夏爾和戈爾德也回到一樓——夏爾也在低聲抽噎著,戈爾德嘆了口氣,把他領到院子去了。

  然后,愛倫挽著女兒出門散步。

  米切爾宅邸變得空蕩蕩的,沒有留下其他人。

  當愛倫和斯佳麗散步歸來時,溫特斯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的眼睛還是紅的,但是已經沒有什么大礙,儀容也恢復到之前的模樣,就是左腿還有一點不靈便。

  “我又能流眼淚了。”他說。

  “今天晚上吃我拿手的燉雞。”愛倫回答:“您洗過澡之后,請去劈一點木柴。”

  ……

  又是一個禮拜日,清晨。

  按照過去的習慣,公教徒一早就該趕往鎮上教堂,參加儀式。

  但是自打一伙潰兵將鎮中心變得面目全非,就沒人再去了。

  教堂的金銀祭器被搶劫一空,安東尼神父被活活氣死,教堂本身被一把火燒得精光,就連死人那些潰兵也不放過。

  棺材被掘出來,陪葬的器物被拿走,亡者的尸骨則散落在墓園各處。

  戰亂不過三個月,慘象就全都露了出來。

  “就勉強活著吧。”人們都這樣說:“活一天算一天。”

  米切爾莊園的角落,一個男人正在劈柴。

  他赤裸上身,只穿一條褲子,露出手臂上和胸膛上觸目驚心的傷疤。

  每次劈砍的過程,他身上的肌肉就像水銀般涌動。

  看起來他沒用什么力氣,但是合抱粗的木段在他面前也是被一劈兩瓣。

  房檐下面劈好的木柴幾乎堆成一座小山。

  但男人還是不知疲倦地劈著柴,

  戈爾德從那人身后悄悄走過來,老海盜手足無措、猶豫再三,終于沖著那人的背影開口:“大人,你不需要自責。”

  溫特斯繼續劈柴,沒說話。

  “您劈得柴,都夠米切爾家用一百年了。”戈爾德找了根樹樁坐下,絮絮叨叨地說:

  “我也不會說話,您能聽懂我意思就行。

  您想想看,您要是不來狼鎮,仗就不打了嗎?

  您不來,誰帶著狼鎮的民兵被征召?那不就是老米切爾先生嗎?

  老米切爾先生帶兵,有您帶得好嗎?那下場不是更慘嗎?

  就像我當年做海盜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不搶他們,他們就不被別人搶嗎?該死,早晚要死。碰上我,就說明神對他們有安排……”

  說著說著,戈爾德突然啐了一口,埋怨自己道:“嗨!我這說得都是什么玩意……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就行,用不著自責。碰見您,已經是他們走運。”

  “我不自責,戈爾德。”溫特斯揀起一段木頭,擺在樹墩上:“我在想別的事情。”

  木頭“砰”的一聲被劈成兩瓣。

  “那就好。”老海盜訕訕地站起來:“咱們差不多也可以走了。狼鎮的事情就留在狼鎮,咱們回維內塔。”

  “戈爾德。”溫特斯頭也不回地問:“你為什么幫我?”

  “我?我也不知道。”戈爾德坐回樹樁,想了好半天,才悶聲悶氣地說:“我……我是家里的小兒子,父母都是佃戶。養不起我,就把我送到船上當水手。船上的生活很不好,船長欺負人,水手也欺負人。我在船上,就是最卑賤的那個。

  要是船長能把我當個人看,我寧死也要追隨他到天涯海角。要是其他水手能對我好一點,我也無論如何不會背叛他們。后來那艘船被搶了,海盜問有沒有人要入伙,我答應的時候一點也沒猶豫。

  反正就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走到這里。就算是還您那壺水。”

  溫特斯沉默地劈著木頭,戈爾德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溫特斯回到米切爾莊園之后,“蒙塔涅駐鎮官回來了”的消息逐漸在各村傳開。

  許多村民都來看望他。

  也是從村民們口中,溫特斯得以了解狼鎮這幾個月以來遭遇的苦難。

  吉拉德·米切爾當鎮長的時候,只有河東、河西和杜薩村尊敬他,兩個新教徒村就經常和吉拉德別著勁。

  等吉拉德被征召,換上大本汀,就連新教徒們也開始懷念米切爾鎮長。

  先是催命般的地款追繳、賦稅追繳,之后是一輪又一輪的征丁與征糧。

  無地的雇工紛紛逃難,上頭抓不夠人,就強行拉走自耕農。

  男人們不敢在家里睡覺,到了晚上就躲到樹林里。

  五月中旬,一個來征丁的軍官失蹤,大本汀連夜逃往熱沃丹,狼鎮算是徹底失去秩序。

  大人物在天邊打仗,潰兵卻跑進新墾地來。

  失去鎮長的狼鎮再無治安可言,潰兵和盜匪一波接一波。各村還能勉強自保,卻保不住鎮上,鎮中心就是那段時間被燒成焦土。

  四、五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余糧又被刮走,農戶們都在等著六月初收獲冬小麥。

  一直苦捱到六月份,等來的卻是更大的災難。

  三伙人來到新墾地,征糧、征人。

  比征糧征人更可怕的是,他們搶在農戶們之前收割他們的麥田。

  如果農夫膽敢露面阻攔,反而會被當場征發。

  其中兩伙人見面還會互相打,許多麥田就這樣被燒成灰。

  對于農民們而言,什么紅薔薇、藍薔薇,他們不了解其中的差別。

  對于他們而言,只是一批又一批的人來搶奪他們的口糧罷了。

  就連自耕農們也沒法再活下去,一些人釘上門窗,逃難去了。

  他們的板棚空蕩蕩地敞開,破敗的院落日益荒蕪,變得令人目不忍睹。

  留下來的農民不愿離開土地,他們種上大麥,祈禱著秋天的收獲,頑強地掙扎著。

  戰火還沒有燒到新墾地,但是對于新墾地人民的摧殘卻一絲一毫也沒有減少。

  因為他們不屬于任何一方,所以更加沒有人在乎他們。

  聽到狼鎮人們破碎的講述,溫特斯愈發沉默。

  狼鎮人已經被一輪接一輪的征收刮得遍體鱗傷,但是聽說蒙塔涅駐鎮官腿上有傷,還給他帶來了寶貴的雞蛋、面粉甚至家里僅剩的一小條腌肉。

  溫特斯只能一遍一遍勸說村民們把東西帶回去。

  他還記得,他回到米切爾莊園的第一天晚上,米切爾夫人做了燉雞肉。

  當時只覺得好吃,如今回想起來,那是米切爾家下蛋的母雞。

  溫特斯唯有沉默地劈木頭,不知疲倦地劈。

  他從樹林里拖來原木,鋸成段、劈成柴,劈好的木柴幾乎堆成小山。

  他把米切爾莊園壞掉的圍欄一處接一處修好。

  他想給米切爾夫人留下錢,可是米切爾家缺錢嗎?世道變成這樣,錢又有什么用?

  ……

  溫特斯的新傷已經結痂、消腫,戈爾德的身體也迅速地恢復起來。

  分別的日子終于還是來了。

  米切爾母女為溫特斯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好了干糧。

  “對不起。”溫特斯對米切爾夫人說。

  “別說這些,蒙塔涅先生。”愛倫慈愛地幫溫特斯理好衣領:“如果沒有您,皮埃爾不會活著回來。您是米切爾家的恩人,永永遠遠。”

  斯佳麗眼眶微紅,依依不舍地站在母親身后,但是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

  “對不起。”溫特斯垂下頭。

  愛倫罕見地擁抱了年輕的維內塔人,轉頭吩咐女兒:“親愛的,請去把博塔云牽出來。”

  斯佳麗已經提前準備好。她點點頭,從房子后面牽出一匹云朵般潔白的駿馬。

  “強運的命運……我很抱歉。”愛倫不需要溫特斯說什么,她看到強運沒有回來、看到溫特斯的手杖,她就全都懂了:“這匹馬請你帶回維內塔。路上不要騎它,也不要累到它。它是我丈夫最好的種騍馬,吉拉德也會想把它送給您的。”

  “不。”溫特斯拼命搖頭:“我不能要。”

  “您一定要收下它。”愛倫輕聲說:“她帶著強運的血脈。”

  溫特斯徹底呆住,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著。

  斯佳麗也給了溫特斯一個擁抱,隨后她擦干眼淚,把韁繩塞進溫特斯手中。

  溫特斯翻身上馬,離開了米切爾莊園。他不敢回頭,只是一路往前走。

  夏爾和戈爾德沉默地跟在后面。

  三人無言地騎行,就這樣走著。

  一直走到前往河西村和狼鎮的岔路口。

  一個頭發蓬亂的老婦人站在岔路口,身上裹著很臟的破布。

  她拄著一根木棍,直勾勾地望著前往狼鎮的道路。

  “走吧,大人。”戈爾德低聲說:“那是個瘋子。”

  溫特斯卻認出這位老婦人是誰,她曾坐在打谷場旁邊,背著小孫女,一邊說笑著洗衣服,一邊看著男人們練習標槍。

  溫特斯拿出身上所有的錢,下馬,走到老婦人身旁。

  石雕一般的老婦人突然伸手抓住溫特斯的胳膊,她凝視著溫特斯的面龐,好像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她的眼中浮現希望的光芒。

  “大人。”老婦人問:“您看到我兒子了嗎?”

  溫特斯的眼淚奪眶而出。

  “走吧,大人。”戈爾德低聲說。

  溫特斯想起了海藍,想起了珂莎、安托尼奧、伊麗莎白,想起了大將軍和小將軍。

  他想起了瑞德修士說得話:“這是最輕松、最簡單的路,我已經指給你了,你還猶豫什么?”

  他想起了安娜的笑顏和秀發。

  他想起了關于故鄉的一切。

  ……

  ……

  “咚。”

  “咚。”

  “咚。”

  三聲敲門,抽泣著的斯佳麗打開房門。

  溫特斯站在門外。

  “我不走了。”他說。

  斯佳麗大哭著抱住溫特斯。

  原野之上,一名騎手正在向著維內塔疾馳,另外還有兩匹從馬綁在他的馬鞍上。

  這名騎手叫“好運”戈爾德。

  他的背包里裝著四封信。

  前三封的收信人分別是珂莎·塞爾維亞蒂、安托尼奧·塞爾維亞蒂和伊麗莎白·塞爾維亞蒂。

  第四封信的收信人是安娜·納瓦雷。

  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還活著,對不起,別等我了。”

  [第二卷完]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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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