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宋晚秋的腦海里“嗡”的一聲。
她呆愣住，本就泛紅的眼眶也險些落下淚來。
但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急忙開口道：“是媽媽對不起，寶寶沒有做錯，生病而已，有什么對不起的，不怕啊。”
因為無措，宋晚秋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語氣也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顧言燒得迷迷糊糊的，也沒有聽得太清楚她具體在說什么，他有些困倦地闔上了雙眼。
所幸顧溫辭很快就帶著醫生趕了過來，他將蹲在地上的妻子扶起，接著抱起顧言，放在推來的病床上。
隨后夫妻二人趕緊拿著毛毯和包，緊緊地跟在醫護人員后面。
……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表示，顧言應該是情緒起伏過大，加上夜晚著涼，這才引起了高燒，掛水就好了。
聽到這個結果，宋晚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顧溫辭開了一個空余的雙人病床，很快，護士就給顧言掛好了水。
顧言躺在病床上，也漸漸昏睡了過去。
房間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宋晚秋癱坐在休息椅上，神色空洞地望著病床上的顧言。
望著躺在病床上，臉上燒得通紅的兒子，宋晚秋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絲怨恨。
她想起從小到大，缺少玩伴，只能躲在不遠處，羨慕地看著其他小朋友的小言寶。
想起因為受到同齡人的欺負，只敢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小聲啜泣的言寶。
想到那幾個初中生，宋晚秋心里的怨恨逐漸出現在眼底。
要不是他們，自己的孩子也不會變得如今這樣自卑、敏感。
他也不會頂著高燒，醒來之后第一句話，就是愧疚地和她說“對不起”……
宋晚秋又突然卸下了力，她全身無力地靠坐在椅子上。
怪來怪去，全都是因為自己。
要不是她懷孕的時候不小心，他怎么會早產，怎么會身體這樣差，沒有小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
要不是她不夠關心，他又怎么會因為藥物副作用，遭到別人的嘲笑……
“老公，”這時，宋晚秋幽幽地開口，“剛剛，言寶跟我說，‘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明明……明明是我對不起他，要不是因為我，他怎么會身體不好，要不是因為我，他又怎么會……”
宋晚秋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又自責地說。
顧溫辭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無聲地安慰她，妻子說的什么，他都懂。
當初在妻子檢查出懷孕前，自己還是一名高中物理老師，要帶學校高三的實驗班，上的課程很多，每天都十分地忙碌。
后來妻子檢查出懷孕，自己只能在每天上完課后，才能趕回來照顧她。
他的母親，在生完小弟后，身體就有些不太好，短短兩年，就撒手人寰。
妻子是第一次懷孕，自己也是第一次當父親。
他們兩人完全沒有經驗，只能不停地查閱資料，然后請教了周圍的同事、鄰居，以及妻子的母親。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帶完這一屆后，他就申請帶高一的孩子，這樣課程要輕松一些，自己也有足夠的時間來照顧她。
她也決定在肚子開始顯懷后，請假在家待產。
妻子辭職后，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就想著請一個阿姨，在自己上班的時間來照顧她。
可她心疼錢，加上她的肚子顯懷得不明顯，而自己每餐都會回來做飯，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丈母娘本來也是打算著，在妻子懷孕九個月大的時候，再請假過來照顧。
誰知道，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妻子會在家中意外摔倒……
“不是你的錯，怪我，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在家，況且，”
顧溫辭蹲下身，注視著她泛紅的雙眼，“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也有份，要是我早早請假，在家里陪你就好了，這樣你也不會每天這么辛苦。”
“更何況，言寶現在不是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在我們面前長大嗎？”
顧溫辭用手溫柔地將她眼角的淚水擦去。
他們兩人是自由相戀，結婚后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這些年來，她的壓力，他也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該怎么讓她放下這件事，只能默默地安慰她。
兩人的對話很小聲，因為生病躺在床上打點滴的顧言睡得香甜，一點都沒有被打攪到。
“好了，現在去床上睡一覺吧。”
顧溫辭將她橫抱起，放在另外一張空床上，將被子給她蓋好。
“我在這邊看著言寶，睡吧。”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宋晚秋“嗯”了一聲，閉上了雙眼。
等到顧溫辭坐到了陪護椅上，她將自己的頭往被子里埋了埋，翻過身側對著他。
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埋在她心里的刺。
她怎么釋懷？她可能永遠都不會釋懷。
宋晚秋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初為人母的喜悅，第一次顯懷，第一次胎動。
還有顧言在她的肚子里時，一直都很乖，從不鬧她，她的孕吐反應也不強烈。
想起所有的親人，都對顧言的出生，充滿期待的臉。
想起在顧言只有八個月的時候，因為她的疏忽，在家中意外摔倒，從而造成了顧言的早產。
她想起剛出生的小顧言，哭聲微弱，醫生給他稱重時，發現只有3.5斤。
3.5斤，這是多么恐怖的數字，他比同月出生的標準早產兒的體重還要低。
因為早產，他的抵抗力非常的差，剛出生時便需要住進保溫箱里。
好不容易才滿周歲，他又被診斷出了先天性心臟病。
家里人從沒有出現過心臟病，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要是孩子因此夭折，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宋晚秋將右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從她緊閉的雙眼里流了下來，漸漸打濕一側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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