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辭站了起來，他彎下腰，將手輕輕扣上顧言的肩膀，低頭看著他的眼睛，“媽媽只是因為你平安醒過來了，喜極而泣，并不是因為你說的話。”
顧言垂著眼睛認真地聽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發現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愧疚，顧溫辭很嚴肅地叫著他的全名。
“顧言。”
“嗯。”
“為什么‘對不起’？”他問。
顧言慢慢抬起頭，望著父親疲倦的臉，囁嚅道：“我……”
“你有什么對不起的？嗯？”
顧言抿了抿嘴，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溫辭換了一個問題：“生病是你故意的嗎？”
顧言搖了搖頭。
“你做錯了什么事情嗎？”顧溫辭又問。
顧言這次沒有立即回答，他垂著眼睛思考著。
顧溫辭也不逼他馬上回答，他知道，如果這件事情他不幫顧言解決掉，按照他那敏感喜歡較真的性格，說不定顧言此后就陷進這件事情里去了。
顧言思考的時間太久，顧溫辭看著他的臉，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么，可能是因為身體原因，加上在初中遇見的那件事情，顧言的心理便不似常人那般健全。
他總喜歡將原因攬在自己身上，其他孩子不愿意帶他玩，他就會反省自己，是因為自己身體不好，他們才不愿意帶自己玩。
顧溫辭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妻子，這么些年，他和妻子也一直嘗試著引導顧言，但見效甚微。
這孩子認死理，說到底還是他們愧疚于他，太過忙于工作，對他缺少關心，要是他們多陪著顧言長大，就不會發生初中那樣的事情。
他應該是無憂無慮的，而不是對他人的情緒這么敏感，總是將他人情緒變化的過錯，都歸咎于自身。
顧溫辭也反省了自己良久，其實是他們對不起顧言，顧言很好，從來就沒有對不起他們。
可是這些話他不能說出來，倘若說出來，按照自家兒子的性子，他又要覺得是自己不對，然后對他們感到愧疚。
他們能夠做的，就是好好陪著他，默默引導著他，相信他。
“……我不知道。”
顧言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眼神里全是無措與茫然，“爸爸，我不知道。”
他說著說著，眼底迅速出現了一抹霧氣。
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顧溫辭的心里一陣刺痛，他連忙伸手將兒子輕輕攬在懷里，拍著他的背，輕聲哄著：
“好了好了，不問你了，言寶，爸爸媽媽很愛你，你的家人，都很愛你，我們都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言寶，你要開心，爸爸沒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你平安喜樂。”
“要是不開心了，你就跟爸爸講，好嗎？”
“……嗯。”顧言靠在自己父親的肩膀上，輕輕點了點頭。
……
叮咚——
廚房里，沈意放在臺面上的手機，響了好幾下。
以為是顧言終于回自己信息了，沈意連忙放下手中的平板，拿起手機查看。
發現不是，沈意的眼里閃過了一絲失望，然后他點開了信息——
陸璟：[沈意，你丫的你回去不跟我說，要不是我去你宿舍找你，你室友說你回去了，我還不知道。]
陸璟：[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啊，我簡直是]
陸璟：[啊啊啊！！氣死我了，你居然不告訴我！！]
沈意：[忘了。]
看到這個回答，陸璟更生氣了，他從床上坐起身，雙手用力，快速地在手機上敲擊著：
[屁！我信你個鬼，你標點符號都沒有忘記打，你還說你忘了。]
[你簡直是，毫無人性！]
[我要馬上告訴穆姨，你的惡行！！]
[……]
沈意迅速將手機靜音，然后他無奈地揉了揉額頭。
簡直是太吵了。
過了幾分鐘，沈意才拿起手機，點開顧言在前天中午臨時拉的聊天群，接著他開始打字……
*
學校教室。
放在桌子上靜音的手機，“嗡”地震動了兩下。
小可和林楊立馬坐直，紛紛拿起手機，然后點開聊天群——
沈意：[上午10點有沒有空？去探望顧言。]
沈意：[要是有時間，我讓司機去宿舍接你們。]
小可立馬打字回道：[有有有！剛好下課。]
林楊：[+1]
夏云時：[+1]
沈意：[行。]
沈意按熄屏幕，將手機重新放在臺面上，對于群里接下來他們幾個討論的消息，他沒有再多看。
旁邊放置的平板，瀏覽器搜索框上寫著：【感冒發燒生病的人適合燉什么湯？】
最佳答案：【雞湯……做法大全……】
砂鍋里的雞湯，已經煨得差不多了，沈意將火關上。
沈意一直都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他下廚的次數不多，會做的也都是一些家常菜，對于調料的把控他一向很是精確，幾乎從未出錯。
這次沈意站在一旁，低頭思考了一下，然后他拿出一個小碗，沖洗后，用湯勺從砂鍋里舀了半勺湯在里面。
待攤涼了一點，沈意低頭喝了一口湯。
不咸不淡，剛剛好。
他的眼中浮現了幾分滿意，然后將碗里剩下的雞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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