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
沈意感到不放心，又輕聲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床簾里沒有任何回應，小可和林楊輕微的打呼聲，響徹整個宿舍。
正當沈意想著再喊一聲時，下一秒，他聽到了里面傳來了短促的驚呼，緊接著是被子摩擦在一起，細細簌簌的聲音。
“顧言。”
沈意皺緊了眉頭，然后迅速抬手將顧言的床簾拉開。
為防止手電筒的光太過刺眼，他半捂著手機朝里面的床鋪照去——
昏暗的燈光下，顧言正蜷縮在床角，他的雙腿彎起，兩個胳膊環抱著，整張臉埋在膝蓋上。
看到這一幕，沈意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就變了，他再也不糾結什么，動作飛快地朝著顧言走去。
即便是他走動在床鋪上的動作這樣大，顧言也沒有一點反應，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里，完全屏蔽了外界。
沈意的眼里全是擔心，他蹲在顧言的旁邊，再次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顧言。”
“怎么了？”他問。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顧言也沒有抬起頭，沈意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猜測顧言剛剛可能是做了噩夢。
沈意往前靠近了顧言一點，他依舊半捂著手機，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發現顧言的身體好像在微微的顫抖。
“顧言。”
沈意在他的耳邊，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這次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顧言這次總算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他靠坐在墻角，慢慢地抬起了頭。
在他抬頭之前，沈意將半捂著的手張開了一些，床簾里面瞬間亮了很多。
在燈光的照射下，顧言可以完全看清沈意的臉，沈意也看到了顧言眼里未散的恐懼。
“顧言，怎么了？做噩夢了？”
沈意望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還看見了熟悉的人，顧言張了張嘴，想要喊他的名字。
可能是恐懼，他沒有成功發出聲音，只有嘴巴在動。
“我在。”
沈意抬起右手，輕輕地拍了一下顧言的后背，輕聲安慰他：“沒事，只是夢，夢都是相反的。”
才不是。
聽到后面的那句話，顧言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他突然用力把沈意往后面推了一下。
沈意反應迅速，他單手抓住顧言的雙手手腕。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哪句話說錯了，突然刺激到了顧言，沈意望著顧言，輕聲道歉，來安撫著他的情緒。
"是我說錯話了，我給你道歉。"
沈意好脾氣地哄著他，然后繼續抬起右手，輕輕拍打著顧言的后背。
感受著背部輕柔的力道，顧言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他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動手推沈意，朝他發脾氣的行為，有些不可理喻。
顧言再次后悔自己沒有好好吃藥了，想到晚飯后的事情，他垂下了眼眸。
他只是不太愿意在他們面前喝藥，就算是沈意，他也不愿意。
他不想小可他們知道自己有病，他不想被當作異類，不想遭到他們的同情。
即便是沈意猜到了，顧言也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明說。
因為他太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朋友，會因為這個嘲笑他，離開他。
即便這種疾病不受他控制，完全違背他的本意，但事實就是，顧言的心理不正常，顧言與常人不一樣。
就連他的家人，對他的關心，都夾雜著些許的同情，從小到大，旁人提及他的名字，語氣里也滿是同情。
顧言突然就喪了氣，他低下了頭，不太敢看到沈意的表情。
他太害怕沈意也會流露出，與他們一樣同情的眼神，這種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有病這件事。
也太害怕沈意會漸漸厭惡他，畢竟他一點都不正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還喜歡亂發脾氣。
“怎么了？”
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沈意低下頭，望著顧言的眼睛，語氣溫和。
顧言抬起頭，他注視著沈意的眼睛，觀察著他的表情。
沈意的臉上沒有出現厭惡，也沒有出現生氣，他的眼里只有擔心，沒有同情，他是溫柔的，溫柔地包含著他的壞脾氣。
在他的目光下，顧言突然感覺到鼻子有些酸澀，似乎他莫名其妙地朝沈意發脾氣，沈意永遠都不會怪他，永遠都會包容他，永遠把他當作一個正常人來看待，不會流露出對他的同情。
可是為什么呢？
顧言很不解。
他們僅僅是朋友？僅僅只認識了一個多月。
軍訓半個月，他們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前一段時間，自己還總是朝他發脾氣，剛剛，也是。
沈意根本就不知道他夢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以前發生過什么，沈意只是想要安慰著他。
而他卻……
顧言忽然感覺自己好差勁，渾身上下，缺點一大堆，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
他不明白，沈意為什么會對他這么好？
背部沈意掌心的溫度，以及他輕柔的力道，喚醒了顧言逐漸有些失控的情緒。
還有……沈意擔心的目光。
顧言望著他的眼睛，一時有些出神。
他想，沈意，真的好好啊！
以后，沈意也會對他這么好嗎？會一直做他的朋友嗎？
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顧言頓時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他的眼眶迅速泛紅。
沈意輕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望著顧言泛紅的眼眶，擔心地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聽到他的話，顧言抿住了嘴唇，眼睛里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只差一點，就要立馬掉落出來。
那一瞬間，他的內心突然涌上了一股沖動，這種沖動，促使他的上半身，用力地朝著沈意的方向撲了過來。
他的雙手環住了沈意的脖子，整張臉也埋進了沈意的肩頭。
他想，不管，無論如何，沈意都是他的朋友，這是他答應自己的，要說到做到。
因為顧言突如其來的動作，沈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瞳孔猛得放大，身體也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右手還僵直在原地，左手手上拿著的手機，也掉落在床上。
手機的背面砸在被子上，床簾里再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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