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好的預感在吃飯時得到驗證。
年紀大后味覺消退，便愛吃重鹽重油的食物。
可偏偏體檢后醫生給的建議是吃得清淡一些，也不能總是大魚大肉。
不過晉老爺子并不怕這樣的建議，畢竟他在家中向來是說一不二，沒人管得了他。
無視掉大兒子晉璟的勸阻，晉老爺子照舊夾了塊濃油赤醬的燒雞，而非特意照顧他身體點的香菇燉雞。
晉璟嘆了口氣。
至于三個女兒，兩個不敢勸，最小的那個心情復雜，干脆視而不見。
可團子見不得大舅舅這樣。
“大舅，燒雞不好嗎？”
她自己都夾了塊燒雞，吃得正香呢。
晉璟如實說了晉老爺子的情況。看似說給團子聽，其實還是在勸晉老爺子。
倔老頭并不愿意聽，依舊我行我素。
團子卻聽進去了。
她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在晉老爺子又想去夾一道麻辣蝦時，她眼疾手快，將晉老爺子要夾的那只夾走了。
晉老爺子：“……”我忍！
筷子一轉，瞄準另一個，又一雙筷子伸過來，夾走他的目標。
“你！”
晉老爺子差點撂筷子不吃了。
團子吃得滿臉是油花，還理直氣壯道，“飯桌如戰場，誰搶到是誰的！”
“簡直是歪理！”
團子不服氣，看向幾個表哥，“你們說渺渺說得對嗎？”
選爺爺/姥爺還是表妹？
這是需要思考的問題嗎？
“渺渺說得對。”
晉老爺子吹胡子瞪眼，一度想賭氣不吃了。
團子夸張的喊出聲，“不是吧不是吧，你比渺渺大那么多呢，居然輸不起？就連渺渺都不會這樣，搶不贏就耍脾氣，嘖嘖嘖。”
晉老爺子騎虎難下，只能重新抓住筷子，準備夾別的。
然而，但凡他夾了那些重口味的或是過于油膩的，總有一雙筷子先一步夾走。如果他夾那些口味清淡的或是蔬菜，團子的筷子就會慢一步。
當然，晉老爺子怒氣上頭，不會覺得團子是故意讓他吃那些，只是有些得意，“呵，沒人會是常勝將軍。”
團子再次不服氣：“有本事吃完飯咱們比劃比劃？”
想了想，她大度道，“也不必別的，就太極拳太極劍好了。敢不敢？”
晉老爺子又不是傻，他知道這個外孫女掀起了學習傳統武術的潮流。私心里，他是認可這種做法的。他自己就很守舊，的確看不得年輕人忘記傳統，可要他夸贊外孫女，不可能，絕不可能！
這會見外孫女得意洋洋，他更是想潑冷水。
“拿自己的長處攻擊別人的短處，可不是君子所為。”
團子瞪大眼，“可渺渺是小人啊！”
她比劃了下自己的大小，又比劃了下隔壁古醴的大小，肯定的點點頭，“對，渺渺還小呢。”
古醴心里已經要被表妹萌翻了，臉上卻沒顯露出來。
他甚至還有些不耐煩的打斷晉老爺子的教導。
“外公，你說她拿長處攻擊你的短處，那你是認輸了嗎？”
古酌立馬給團子夾了根雞腿，“勝者的獎勵。”
見爺爺滿臉怒氣，晉春朝也好心情的給團子夾菜。
“加油，再接再厲。”
溫禮坐在另一頭，朝團子豎起大拇指。
看到這一幕，晉玥只能打圓場，“你們兄妹的感情可真好啊！”
說這話時，她還有些悵然，畢竟他們是親生兄妹，感情都沒這么好。
自己無法擁有的，有時候也希望孩子們擁有。
盡管團子這位大姨催婚催得厲害，可在溫祈溫禮都選好了發展方向且絕不回頭后，她也不會再在事業和人際交往上插手。
眼下見他們和表妹關系好，更是樂見其成。
一群晚輩站在團子那邊，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晉老爺子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在他的觀念里，家族里的人就該團結一心才能共同發展，就好像身為長輩就該替兒女們掃清障礙，將人脈交給他們用一樣。
可這團結一心是對付他，那就很不好了。
偏偏這時團子又笑嘻嘻道：“那就換個比賽方式好了，我們比下象棋吧，輸的人在接下來一年要聽醫生的話！”
象棋恰是晉老爺子的強項。
他在小區里輸給那些老爺爺們后，不服輸，拜師學藝，如今已經是小區象棋一霸了。
至于這個外孫女，他篤定對方并不會。
“行！”
一口氣答應下來，晉老爺子也不計較自己吃不到重口味的菜了。
默默旁觀全程的晉琳看向顧鋒。
“渺渺……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大哥提出聚會請求時，她試探過兩個兒子的意思，也從兩個兒子的態度窺探出這幾年他們并無來往的事情。
對于倔強了一輩子的老父親，無論對方做什么，她都沒法再生氣，也沒法再爭吵了。
年輕時的爭吵耗費她太多感情了，她已經麻木了。
她做好心理準備，女兒和老爺子關系也不好。
可現在看來，兩人的關系好過頭了！
顧鋒攬住她的肩，“雖然渺渺是我們的女兒，但是，她也是獨立的個體，她尊重我們，我們也尊重她。”
他是年輕時被老爺子大罵特罵的那個人，可不代表他會阻止女兒和老爺子來往，而且兩人看上去關系這么好，都要超過他和女兒的關系了。
想及此，他又有些嫉妒晉老爺子。
如若晉老爺子知道他的心理活動，肯定又會罵他眼瞎。
這兩個晚輩到底是哪知眼睛看出他們感情好的？
這家餐廳類似于會所，是可以將包廂包下一定時間段，且內部有不少娛樂方式的。
吃完飯后，大家也沒走，有人看電視，有人圍在棋盤周圍，看著一老一少下象棋。
團子伸出小肉爪，努力抓住一個大大的象棋。
“渺渺肯定能贏！”
晉老爺子‘呵’了一聲，甚至流露出幾分不屑。
然而他輸了。
贏下比賽的團子嘚瑟的繞著他轉圈圈。
“渺渺贏啦！”
古酌配合的拍掌。
“渺渺是全才！”
“啪啪！”
“你要遵守約定！”
“啪啪！”
晉老爺子無法攻擊團子的厚臉皮，只能瞪向更好說話的古酌。
古酌趕緊背過身去，繼續拍掌附和。
直至一群人分開，晉老爺子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輸的。不，是團子是怎么突然學會下象棋的。以他的經歷，是很難往外孫女有個系統幫忙的方向想的。
坐上前往酒店的車，晉璟小聲提醒晉老爺子，“爸，說話要算數哈，接下來一年，得聽醫生的話。”
晉老爺子當即吹胡子瞪眼。
一看他這樣，晉璟就知道他要耍賴。
這時，坐在前排的晉春庭突然扭頭，將手機遞過來。
手機里傳出團子奶呼呼又元氣滿滿的聲音。
“不可耍賴，不然渺渺天天打嘲笑你，還要和小區的爺爺奶奶說，你是大騙子，不要和你玩！”
晉老爺子：“……”
另一邊。
晉琳看著女兒邊走路邊和老爺子吵架，“要是我小時候也這么厲害就好了。”
小時候她總是被氣到，可現在看來，也有不生氣的辦法。
更何況，女兒折騰一番，也沒見老爺子氣出個好歹，反而滿臉紅潤，精神十足。
她都需要向女兒學習了。
“你說渺渺是從哪兒學到的？”
“相處多了就會了吧。”顧鋒猜測。
“她也沒多少相處機會呀，”這種相處方式不是一日形成的，晉琳算了算女兒回來的時間，能夠接觸到的長輩，長輩們的性格，“總該不是和師父學的吧？”
她和顧鋒都不信。
這些日子，他們和幾個來自不同世界性格迥異的師兄相處過了，想法只有一個，能夠制服這些徒弟的師父必然是個神人。
他們幻想中的師父便是滿頭銀發，仙氣飄飄，武林至尊。
轉頭，和幾個叔叔嬸嬸聚會時，晉琳夫妻暗中觀察，發現女兒對小叔顧鈺也相當不客氣。
但凡顧鈺批評兩個兒子，團子都能找理由回擊回去。
偏偏她回擊的時候滿臉真誠和天真，一度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暗中觀察許久，晉琳心想，沒準女兒就是擅長應付這類人。
她那倔強的父親不好應付，這個失去妻子性格有些偏執的小叔子也不好應付。偏偏女兒能用可愛的方式回擊，還不會讓人覺得是對長輩不恭敬。
“渺渺，”晉琳臉上滿是笑意，“我女兒也太可愛太聰明了。”
如此又過去半個月，一月底，距離農歷新年還有十來天時，團子終于在二師兄的教導下，數次鉆空子，將武術大師升級到一百級。
一到一百級，她便迫不及待的呼喚系統。
【古武系統：相關申請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馬上發送到總部】
團子開心的在小院子里轉圈圈。
“啦啦啦，師父也要來陪我們啦~大團圓大團圓啦~”
她很高興，可系統很忐忑。
猶豫再三，系統還是實話實說。
【古武系統：渺渺，別忘記了，武術大師一百級的獎勵其實是個大禮包，包含各種東西。原則上，其實我馬上就該給你發大禮包，而不是申請將大禮包換成讓師父過來】
正在轉圈圈的團子頓住。
“可、可是以前不是可以將獎勵換成其他東西嗎？”
為了讓宿主有更多的動力，其實每積攢一定的聲望值，是可以抽獎一次的。這是總部的規定。
那些掉落的東西有的有用，有的沒用。
團子是個知足常樂的人，后來干脆用抽獎機會換到爸媽的照片，讓自己和兩個哥哥都安心。
在她的認知里，這兩者要花費的能量應該是差不多的。
既然差不多，總部怎么會不同意呢？
黑亮的大眼睛里藏著一絲害怕。
【古武系統：的確雙方要花費的能量差不多，但是總系統，001這個統吧，它、它有病！】
團子瞪大眼。
“系統也會生病嗎？”
【古武系統：啊，我的意思是，它和別的統不一樣，專門學習人類不好的地方】
一開始系統都是數據生命，只會盡職盡責的工作，通過和宿主交易得到能量，維持自身和星球的運轉。可隨著和宿主的接觸加深，不可避免變得像人類或其他世界的物種。
任何物種都有多面，可偏偏001學會了那些人的野心、多疑和獨斷。
【古武系統：它開始將總部，不，是我們的故鄉，那顆美麗的星球當做它一個統的王國，克扣我們和宿主的能量，喜歡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計較彰顯自己的地位，所以我們背后都罵它有病】
“聽你這么一說，”團子抱著胳膊點頭，表情有些凝重，“它是有病。可是，可是這不算虧本買賣吧？”
她絞盡腦汁想辦法，“那、那渺渺再免費打工幾年，可不可以？”
【古武系統：我試試，我從其他同事那兒得知，它好像病得更厲害了，它又開始懷疑有人要造反，整天疑神疑鬼，不允許任何系統靈活變通，非得按照規則來，有病！】
能讓向來正經的小古古這么說，那總系統肯定很有病。
得出這個認知，團子在等待的日子里都有些吃不好睡不香了。
她是很厲害，可在失去系統乃至總部的幫助后，遠遠沒厲害到可以跨越時空將師父接過來。
浩渺的宇宙中，有一顆數字星球。
這顆星球是藍色的半透明空間，四處流動的綠色的數據流，以及系統們使用的各種擬態。
平日里悠閑自在的擬態今日都有些緊張。
一個擬態是貓的系統攔住一個擬態是獨角獸的統，“難道是那位又發病了？”
獨角獸統緊張道：“別罵了別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罵多了，他最近發病越來越頻繁了，剛剛還突然勒令一個表現得很好的系統回來匯報情況。”
系統明明可以隔著不同星球匯報情況，偏偏這次要讓那名系統回來，大家都懷疑001又在懷疑有統要造反，這次騙統回來，沒準是騙回來殺的。
擬態是貓的系統一陣哀嚎。
總系統的辦公室。
化作一個成年男人的001冷漠的盯著一個半透明的電腦。
時不時有各種申請從電腦里吐出來。
其實這些申請完全可以直接在大腦里處理，可它偏偏喜歡那種拿著申請表審閱，最終寫下通過或駁回的感覺。
那是一種大權在握的感覺。
一張申請表飛過來。
001拿過來一看，“不想要大禮包，換成師父穿越到宿主的世界？”
總部當然有辦法做到這一點。更何況申請表里強調了，那個師父還有類似它們世界能量的靈玉，可以節約不少能量。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如果是頭腦清醒的001，肯定會答應，它巴不得積攢更多的能量。
可現在的它，只希望通過各種嚴苛的規則約束系統和宿主。
“駁回！”
它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筆。
就在筆尖要觸碰到紙張時，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過來，將申請表搶走了。
“誰？”
001抬頭怒視，待看清楚來人的臉時，語氣里夾雜著幾分驚恐。
“秦！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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