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怪談異聞 > 第356章 襲擊(8)
    鐘明華想得很好,意志也算堅定。

    他用余光看著鐘姐,見鐘姐已經安穩下來,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只是,看著面前無論如何都見不到人的大路,他自己有幾分心浮氣躁。

    他已經將車子原路開了回去。

    他不記得是從哪里開始,路上沒人了的,可這樣開了那么久,依舊沒見到人,就是他再遲鈍,也發覺了蹊蹺。

    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他沒等紅綠燈,直接將車子右拐,進入了一條小路。

    這段路很短,兩三分鐘就又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卻還是不見人。

    這已經不是他們之前經過的道路了。

    沒人。

    沒人。

    沒人。

    還是沒人。

    始終不見人影,讓鐘明華心頭一沉。

    鐘姐這時候也再次恐懼起來。

    她抬手想要抓住鐘明華,第一下抓了個空,手就無力地垂了下來,只能死死揪住身下的座墊。

    鐘明華勉強笑了笑,“看來還是不對。我再看看。”

    他這時候也不說封路之類的話了。

    這樣的情形,哪是封路啊?

    就是突然來場空襲,有原子彈落下來,也沒可能出現這種場景。

    鐘明華是事業有成的中年老板。他要再年輕個二十歲,或許還會胡思亂想,覺得自己落入了什么神明考驗,不然就是陡然碰到了異世界降臨的大災變。現在的他根本想不明白眼前的場景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一點思路都沒有的真正不明白。

    就是鬼打墻,也沒聽說在晚高峰的時間、在鬧市區的位置,碰到鬼打墻的。

    鐘明華這樣一想,又不確定起來。

    他對于神神怪怪的東西不甚了解。家里人都沒有這樣的迷信想法。他那個和他同齡的三姑姑,是小時候能一邊說著鬼打墻,嚇得直哭,一邊還睜大眼睛,東張西望的女人。可想而知,他們家對于這些東西是什么態度,又有怎樣的見解了。

    鐘明華沒有他三姑姑的好奇心,只想著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心里有些慌張,但要說恐懼,卻是沒有的。

    他覺得煩躁,是因為他們在這里拖了太長的時間了。

    換成是迷路,他也會是這樣的心情。

    鐘明華腦海內浮現出了瑤城一部分地圖來。

    他想著回公司看看。

    雖然剛才走了岔路,可要再繞回去,也不算遠。

    鐘明華就這樣將車子開回到了公司所在的寫字樓。

    鐘姐這時候恐懼到了極點。

    她沒再看到古怪的事物,但這樣刀懸在脖子上的感覺,讓她更覺得害怕。

    “明華!明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只是忍不住喊一喊鐘明華的名字。

    她的眼睛死死看著窗外。

    她沒看到奇怪的倒影、車影、人影,可這樣一直見不到人,就像是刀一直沒落下。不,應該說是刀一直沒有切下去。那把血淋淋的菜刀,自她看到后,就貼著她的脖子,沒有離開過。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人好像都沒了。”鐘明華這時候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他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皺眉思索。

    他的目光落在了鐘姐身上。

    鐘姐心中一緊。

    “二姑姑,你實話告訴我,你今天不舒服,是怎么一回事?”鐘明華無奈問道。

    整件事的真相難以得知,可事情的起源卻是不難想明白。

    有問題的不是他,而是鐘姐。

    鐘明華本來想要將這問題糊弄過去,可他們始終找不到出路,這樣就是回了家,恐怕也見不到人。

    要是在家里見到人,或許就更麻煩了。

    到時候被牽扯進來的不僅是他們姑侄兩個,還有他們的家人。

    鐘明華這時候也不敢進公司,怕碰見人,也怕不見任何人。

    他想著,還是和鐘姐好好說說這事情吧。問題在鐘姐身上,她自己稀里糊涂的,說不定他能想到辦法找到根源所在。

    鐘姐聽鐘明華的問話,就想要哭。

    她既是感到委屈,又是感到羞愧,她還很怕鐘明華知道事情原委,將她扔下不管。

    她伸手抓住了鐘明華的手臂,一邊哭泣,一邊還是將整件事說了出來。

    她到底是不敢欺騙鐘明華,既然開了口,那也不用有所隱瞞。

    鐘明華要是有辦法,肯定會救她。

    鐘姐的敘述顛三倒四,她還時不時要哭一哭,讓鐘明華聽得費勁。

    他一邊安慰著自己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長輩,一邊思考著這整件事的經過。

    “照你這么說,那個綁架了程倩的,現在想要綁架我們了。他綁架程倩……”鐘明華頓了頓。

    鐘姐從警察那兒聽來的情報,是程倩自愿上了那個人的面包車。

     這或許只是表面,是旁人看到的事件表面。實際上,程倩可能跟他們一樣,被那個綁架犯用某方式困住了,不知不覺就進了賊窩。

    鐘明華心下一松,安慰鐘姐道:“他綁了人,肯定是要錢。他要多少錢,我們給他就是了。現金沒那么多,可以先把公司抵押出去。”

    鐘明華很看得開。錢沒有人重要。

    而且要說錢,除了公司那點流動資金和他手上日常開銷的一部分現金,他這么多年賺的錢,其實都在妻子的海外賬戶上。而他妻子到國外給兒子當了陪讀。雖不是一年里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國外,但她現在的確不在國內。鐘明華即使將自己卡里面的錢全部拿出來,也不至于讓他傷筋動骨。

    他的公司,則是他早就計劃著要交給其他人的產業。要是被拿來保命用,他也不心疼。只要人能活下來,到時候報了警,不管有沒有將那個罪犯抓住,公司都不會落在對方手中。他要害怕對方再報復,那脫身之后,趕緊出國就行了。

    鐘明華心中安定,再思考鐘姐的處境,覺得鐘姐也不過是比自己危險一些。鐘姐要是能聽勸,舍了身外之物,和他一樣想方設法保住性命,那肯定也沒問題。

    鐘明華的想法仍舊是在最尋常的思路上。他想的是應對綁匪,和綁匪周旋。就是這個綁匪手段奇怪,他也下意識地沒有多想。

    鐘姐變了臉色,倉皇地叫道:“程倩已經死了!”

    鐘明華臉色一僵,“二姑姑,你別這樣東想西想,嚇唬自己……”

    “她真的死了!她已經死了!她被吊著,被吊在那兒……”鐘姐松開抓著鐘明華的手,抱住自己的雙臂,手摸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程倩好像就是被鎖鏈穿過了肩膀,吊在天花板上,和那些死豬吊在了一起,也像是冰凍的肉塊,一點兒生機都沒有。

    鐘姐又想到了她先前看到的殺豬場面。

    程倩肯定是那樣被殺掉的,她也會那樣被殺掉。

    鐘姐恐懼得瑟瑟發抖。

    她看向鐘明華,見鐘明華的神色,忽然明白過來,鐘明華實際上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面對什么。

    “那是鬼!那個東西肯定不是人!程倩也不是人了!他想要殺了我們!就跟殺豬一樣,跟殺掉一頭豬一樣!那個男人!”鐘姐的聲音尖利,配上她臉上驚恐的神色,就像是真的看到了厲鬼。

    鐘明華沒有切身感受,他只覺得鐘姐是在危言聳聽。鐘姐是被嚇壞了,才會這樣想。

    “你看到了什么?我怎么都沒看到?他要殺了我們,怎么只有你看到了?姑姑,肯定是你看錯了,你在自己嚇自己。我們是遇到了一點事情,但也沒有你說的那么嚇人。你說說,如果那個人是要殺人,他為什么要殺了程倩,要殺了我們?他殺程倩,程倩一個大晚上落單的小姑娘,還能解釋。他殺我們兩個,我們都在車里面呢,之前周圍那么多車和人呢。他要殺你,他為什么要殺你?”

    “我看到了!”鐘姐打斷了鐘明華的話,“我看到了那輛車!”

    “你自己剛剛也說了,警察都查到監控了。監控都拍到那輛車了。”鐘明華冷靜道。

    萬事都有因果,有其邏輯存在。

    如果那個犯人有理智,就不應該挑選他們兩個為目標,即使他要對鐘姐下手,也不該在鐘姐上了鐘明華的車子后下手;

    反之,如果那是個精神不正常、胡亂殺人的罪犯,他更沒理由選擇他們兩個為目標了。

    難不成他們就這么倒霉,所有的巧合碰到了一起,讓他們落在了那罪犯眼中,還果斷地動手了?

    鐘明華并不信這些。

    他覺得自己和鐘姐的交流,毫無意義。

    他那些問話,還有鐘姐的回答,都改變不了現狀。

    主動權在那個犯人手上。

    他也不算沒收獲。

    他這會兒已經不那么慌張了。

    繼續看看那個動手的人想要做什么好了。

    他總會暴露自己的目的的。

    鐘明華想到此,勸了鐘姐兩句,也不管她聽不聽得進去,自己安心坐在了車內,等著對方現身。

    這魑魅魍魎的手段,他以前沒遇到過,可有些小老板、大老板就信這個。

    海金的老總就在自己公司正門口拜了財神像,還在自己辦公室里擺了風水魚。他還在飯局上,洋洋自得,說他每次談生意,都要請大師算了吉時,才約人見面,有時候還要算一算方位,請大師提前看一看那地方的風水、擺設。這套做法,無往不利,總能讓他談成生意。

    通運的老總則是每年會去上頭香。他能耐有限,那些大寺廟的頭香輪不到他。他自己資助著,在哪個山腳旮旯建了一間寺廟,里頭還供奉了他特意定做的菩薩金身,由他每年去上頭香,碰到事情了,還會去廟里面靜靜心。他說自己幾次頗有眼光的投資,都是靜心之后有所頓悟,才做出了決斷。

    可再虔誠又如何?

    海金、通運這次也都丟了員工,和他們一樣出了事情。他們出事情的還真是個實習生,那兩家可是正式員工……

    鐘明華這樣一想,臉色就有了變化。

    弄不好,他們是碰到了無妄之災。

    是那兩個迷信的老板惹了麻煩,連累他們了吧?

    鐘明華仔細思索。

    他出辦公室后,在電梯前碰到了劉經理。

    老劉他是知道的,老劉當時臉色可不好看。老劉身邊那個小錢,看著也不太自然。

    他二姑姑在前一部電梯下樓的事情,也是他們兩個說的。他們怎么沒跟他二姑姑一塊兒下樓呢?是電梯滿了,還是有其他原因?

    老劉可是剛跟他二姑姑吵過,當天晚上,那個實習生就失蹤了。

    他雖然勸了老劉,老劉看著也是愿意息事寧人了,說好了之后帶他二姑姑的兒子入行。可誰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劉要是知道,他有意安排自己二姑姑的兒子接手公司,反應可能比知道他安排個自家年輕人跟他實習要更大吧?

    要真論能力、說感情,他不開公司了,這公司交給老劉才是最合適的。他都好幾年沒好好跟他二姑姑的兒子談過話了,臉都要見了面才能想起來。

    老劉雖樣樣合適,卻只有一點,他不是他自家人……

    鐘明華思索著,越想越覺得事情的癥結在這里。

    他再往下思索,就回憶著自己有沒有吃什么奇怪的東西。

    這方面肯定沒有。

    不是入口的東西。

    那可能是其他的……

    鐘明華的視線有了焦距,落在自己的車上。

    車鑰匙一直在他口袋,可他以前也讓老劉他們開過自己的車……

    鐘明華不禁陰謀論起來,臉色也變得鐵青。

    他知道,有些人為了一、二十塊錢都能與人起爭執,為了十萬年薪、數百萬價值的公司謀財害命,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他和老劉關系再好,也隔了一層,否則也不會將公司交給二姑姑。

    老劉看待他,也肯定是這樣。

    鐘明華馬上就解開了安全帶,開了車門,想要下車。

    鐘姐惶惶不安,看到鐘明華的舉動,以為鐘明華之前陰晴不定的表情是在思考要不要丟下她,終于下了決定。她這時候急得叫了起來。

    “明華!明華你別丟下我!你救救我!”鐘姐凄慘地叫著。

    “二姑姑,你也快下車。你……”鐘明華說完這話,又覺得不妥。

    他看向了車外,沒有馬上推開車門。

    他們現在神志不清,也不知道現實里究竟是什么情況。

    如果車子停在半道,出車禍就麻煩了。

    就是車子停穩了,他隨便開車門下車,也不是安全的舉措。

    鐘明華關掉了車內的空調,將車窗完全打開。

    他一口氣將所有的車窗都打開來,想要讓車內的空氣換一換。

    鐘姐只覺得寒風灌進了車內。

    那刺骨的寒冷,就像是冷柜。

    鐘姐惶恐地看向車窗外。

    夕陽如血,可轉瞬,就慘淡成了灰白的顏色。

    那顏色就像是一層冰霜。

    周圍的建筑物變成了吊在空中的死豬。

    巨大的豬投下陰影,將她籠罩。

    鐘姐蜷縮起身體,想要叫都叫不出聲。

    她想要找鐘明華求助,伸出的手,碰到了冰塊一樣的身體。

    她急忙扭頭看過去,就見程倩吊在那兒,被她一碰,身體搖晃起來。

    鐘姐沒有尖叫,只是一個勁地往后退。

    她摸到了冰冷的門把手。

    車門在她沒察覺的時候變成了門板。

    她抓著門把手,急忙開門。

    她隱約聽見了鐘明華急切的呼喚。

    她沒聽清那內容,只是慌張地推開門,身體就跌了出去。

    刺耳的剎車聲近在耳邊。

    一瞬間,世界變得喧鬧無比。

    鐘明華和鐘姐都在那微妙的分界線上聽到了一聲鳳鳴。

    兩人只感到身上一熱,好像有火焰從他們身上撩過。

    可眨眼后,他們沒看到火光。

    鐘明華詫異地看著已經變黑的天色,再看車外,就見鐘姐趴在地上。

    一輛電動自行車停在鐘姐面前,車輪堪堪貼著鐘姐的鼻子。

    “你神經病啊!”車主又驚又怒,撫著胸口,嚇得不輕。

    鐘姐茫然看著車主。

    鐘明華趕緊下了車,將鐘姐扶了起來,給那車主連連道歉。

    等那車主走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也走了,兩人才慢慢回過神。

    “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吧。”鐘明華臉色難看地說道,望了眼自己的車子,眼神陰沉。

    鐘姐只知道搖頭,滿面懼色。

    “那我們慢慢走。我們去警察局,”鐘明華已經有了主意,將車子鎖好,車窗也全關上了,“去看看能不能查查監控。”

    他的意識里是自己開車繞了一圈,從公司出發,又回到了公司,半路上開始就再沒見到過路人。

    現在,時間過去了那么久,車子也的確停在了公司門口。

    這事情總該找個解釋。

    如果真是劉經理所為……

    鐘明華的眼神越發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