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怪談異聞 > 第415章 線索(5)
  瑤城政法大學,占地面積不大,學校硬件條件一般,雖不是985、211,在全國也名氣有限,但在本地和周邊幾座城市的法律圈內校友遍地,也出過一兩個全國知名的校友,算是在瑤城就業率不錯、比較吃香的大學。

  秦教授便是瑤城政法大學本科畢業的校友,畢業后在外校考研、讀博、留學,轉了一圈,又回來當了母校的老師,一步步成為教授,并在瑤城和周邊幾座城市的警方那兒協助破案,也曾被母校和瑤城政府推薦,參與過全國性大案的偵辦過程,在業界小有名氣。

  林友德找秦教授做側寫,出于公心,但這件事本身都不可能被瑤城警方立案調查,所以通過錢警官聯系秦教授后,他只能聽秦教授的安排,在他空閑的時候去學校找他。

  大學的環境讓林友德有些許懷念,秦教授的辦公室和他念大學時進過的幾間辦公室差不離,安靜,卻又不是完全安靜,隔著窗,還能聽到不遠處籃球場略顯喧囂的聲音。

  大冬天的還打露天籃球打得那么激烈,也只有精力充沛的學生了吧。

  林友德也不過才畢業幾年,這會兒倒是有點社會人的感嘆。

  秦教授正好在此時停筆,將畫紙翻轉,給林友德看。

  畫面上的男人和林友德見過一面的惡鬼一模一樣,就連眼神都是一樣的冷漠,毫無人類的情感。

  林友德點點頭,看著畫像,生出了幾分寒意。

  秦教授將畫重新轉回來,自己打量了一會兒,“這就是你看到的‘鬼’?”他說出“鬼”的時候,語氣好奇,“我對心理學方面的研究,主要在犯罪心理上,精神疾病涉獵不多……”他的學術層次已經很高了。早些年念書的時候還能說得上是博學多聞,現在鉆研犯罪心理多年,看的書、經手的工作都是犯罪心理相關的,對這方面研究得越多,其他方面就越沒有精力和時間再做了解,也就只剩下老早以前學過的那些紙上知識了。

  “你們局里的王醫生這方面水平比較高,是很厲害的心理醫生。你可不要對她有抵觸情緒。”秦教授笑著對林友德說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接受這方面的事情比較容易。不過啊,疾病就是疾病,有時候自己是無法控制的。”

  “嗯。”林友德無奈,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將話題重新拉回到這惡鬼身上。

  秦教授垂眼再看看自己剛完成的畫像,將他遞給了林友德,“你除了看到了他的模樣,還‘發現’了什么?”

  林友德精神一振,連忙將病歷的事情說了。

  秦教授側耳傾聽,聽得很認真,打量林友德的目光也變得嚴肅起來。

  等林友德說完,過了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這內容,看起來很像是系統化的研究,研究人類的情緒,大致是這樣。”

  林友德用力點頭,期待地看著秦教授。

  “如果你復述的內容基本沒差的話,那表象就是這樣了。”秦教授說道,“這個人,應該從來沒有進行過系統化的研究。頂多是高中生物實驗報告的水平吧。可能連那都不如。想象的成分太多了。”

  他突然問道:“小林你大學讀的什么?”

  林友德一愣,“呃,公共關系……”

  “這樣啊。”秦教授笑了笑。

  林友德撓頭,也知道秦教授把他說的事情當成是他的想象。他一個文科生,除了高中理科課程做了點小實驗外,還真沒系統性地學過如何做實驗、如何做研究。

  如此說來,那個惡鬼也和他一樣是個從沒碰過實驗的文科生?

  醫生不算文科生,在念書的時候是必須要做一些實驗的吧?畢業之后在醫院實習工作,寫病歷報告,也少不了這方面的練習吧?

  難道那惡鬼不是醫生?

  林友德怔住了。

  “有關人類情感的研究,這方面其實很多人做過。”秦教授移動椅子,握著鼠標點了幾下,“我幫你搜一下好了。你回去自己搜,還得花錢看那些論文。”

  林友德回過神,忙謝過秦教授,又提了個小要求,“能查到作者嗎?”

  “你想找中心醫院醫生的論文?”秦教授一眼看穿林友德的目的。

  林友德會這樣想,也不奇怪。

  從秦教授的角度來看,林友德真心以為自己見到了鬼。畢竟,他的大腦徹底欺騙了他。憑空見到兩個陌生的人,其中之一還能在中心醫院的檔案中找到對應的死亡患者,另一人的行為邏輯完全符合連環殺人犯的特征,還有他自己書寫的詳細犯罪記錄,所有這些都有“證據”、有“邏輯”,這讓普通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把它們當成單純的幻象或精神病。但有些時候,大腦病變引發的反應,完全是超乎常理的。大腦會將所見所聞串聯起來,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

  秦教授不覺得自己能找到滿足林友德條件的人。

  然而,他只輸入關鍵詞,翻找了一會兒,握著鼠標的手就停住了。

  “有這樣的醫生嗎?”林友德急忙問道。

  秦教授神情復雜,“還真有……中心醫院的一位老醫生,應該年紀不小,從醫多年了,很早以前就開始發論文……”秦教授換了關鍵詞,專門搜了這位醫生的論文,“年紀估計真的挺大的了。”

  他說著,拿了桌上的便簽紙,記下名字,交給林友德。

  林友德欣喜地伸手接過,卻發現秦教授沒有松手。

  “小林,你以前,沒有看過這類文章?”

  林友德搖頭,“沒有。”

  他回答完,心中百感交集,看秦教授的眼神也十分動搖。

  “應該是,沒有。可能在中心醫院那段時間,聽到過吧……”他低頭看著便簽上的名字。

  秦教授認為他瘋了,或許是件好事。秦教授只是協助警方辦案的專家,以前參與案件調查的時候,就不會深入,是幕后的功臣,罪犯也找不到他頭上。這次的事情卻是復雜又危險。林友德想想,他和錢警官尚且不能自保,又何必將秦教授卷進來呢?

  秦教授松了手,“我幫你把他幾篇論文都打印出來。還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那太謝謝您了。其他就沒什么了。”林友德道謝。

  打印機咔咔作響,和屋外運動場傳來的喧囂融合在了一起。

  秦教授隨口問了幾句閑話,像是關心林友德這個年輕小同志的工作生活。

  林友德老實回答,有些木訥、也有些心不在焉。

  等論文打印好了,林友德再次道謝。

  他出門前,腳步一頓,“秦教授,如果、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你覺得他是怎樣的罪犯?”

  “嗯……”秦教授的視線落在了電腦屏幕上,看著那上面的論文,“很矛盾的人。可能,精神方面有些異常。”

  林友德心中一動。

  “你的描述和我所看到的論文不太相符。即使是那種人前人后兩種模樣的罪犯,其行為下掩藏的本性是不變的,只是大多數和他接觸的人沒有發覺罷了。”秦教授用了一種通俗易懂的解釋,慎重道,“因為不夠了解,才會覺得他是有完全相反的兩面。這是通常情況。但你描述的這個,我找不到兩種行為之間的關聯。對情感的研究是唯一的共通點了。這個連接太薄弱。讓我來判斷的話,我覺得他們不是同一人。極端情況的話,就是精神分裂導致他的行為也完全割裂,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做出來的事情。”

  秦教授并不覺得這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罪犯。他說了那么大一段話,隱晦地暗示林友德,也是怕刺激到林友德的精神。老醫生和林友德的想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只是,林友德好像沒有接收到這方面的暗示,只是疑惑地低頭看論文。

  也可能是他的大腦拒絕接收這樣的信息。

  秦教授有些許的擔心。

  外頭正好有學生敲門進來,林友德再次和秦教授道別。

  他心事重重地走了。

  離開校園的時候,半點兒懷念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了。

  籃球砸在堅硬的地面上,框框作響。一個學生投球未進,籃球在球框上彈起又落下。

  林友德的視線不禁隨著那顆籃球滾動。

  不是同一人嗎?

  已經這么巧了,各項條件都符合,還不是那個惡鬼嗎?

  他看著便簽上的名字和那一疊論文。

  論文上不會有照片。

  林友德掏出手機,帶著點期盼,在網頁上搜了這個名字。

  網頁探出來一條百科,但后面的標記是某個林友德從未見過的演員。

  中心醫院的這個醫生默默無名,在網上根本搜不到他的訊息。

  只能回中心醫院打聽了。

  看到他的模樣,就能真相大白了。

  林友德這樣想著,將秦教授所做的畫像和那個老醫生的名字都發給了錢警官,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過了一會兒,又手寫消息,將秦教授的判斷也告知了錢警官。

  錢警官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和中心醫院管病歷檔案的那個小員工聊微信。

  小員工實在是卑微,面對主任一副犯錯了的模樣,不敢說實話,也不敢瞞著等事情爆炸,找辦公室里的同事旁敲側擊了好幾次,才得到點零碎無用的信息。

  醫院對錢警官和林友德兩人的行動本來就格外上心,一層層壓下來,主任仗著自己姐夫是院長,不怕丟工作,卻也不想把姐夫交代的事情辦砸了,扣減印象分,更不想中心醫院鬧出什么大事來,連累姐夫工作出問題——三院那件殺人碎尸案,就讓三院的兩個倒霉副院長被停職休假,查了好些天。

  主任找了小員工一次,得到了不甚滿意的答案,等小員工主動找來,說錢警官又想要進檔案室時,就板著臉,逼問了幾句。

  小員工哪吃得消這個?結結巴巴就把事情說了。他理智仍在,可不敢自爆是他說漏嘴,賣了他們行政的一樓人,只說是錢警官自己在查行政的事情。

  “……那個警察同志看了半天病歷,能把不同科室病人連起來的,只有管入院出院那塊的人了。他找我問了,我說不知道……主任,我們醫院有醫生護士一直輪轉的嗎?就是可能跟每個科室都有點兒關系,能接觸到每個科室的病人……”小員工戰戰兢兢,努力推卸責任,努力打探消息。

  主任面色僵硬,思路和小員工一樣,想把他們這同一棟樓的人給摘出去。

  不是管行政的出問題,那就是醫護那邊的問題了。

  但能符合條件的醫生護士,他一個都想不到。

  “輪轉幾十年,這怎么可能?”主任氣得哼哼,也是頭大如牛。

  “沒有的話,就……”

  “等等!”主任忽然眼睛一亮,“各科室輪轉幾十年的醫生護士沒有,這樣的老病號有啊!”

  小員工愣住了。

  “我記得是有幾個的。大病醫保那里面,有幾個,并發癥多的,身體哪兒都有毛病,一會兒看心臟肝臟,一會兒看腸胃呼吸……你去病歷里面找一找。我們要為警察同志們排憂解難。他們對醫院系統不了解,只能想到我們醫院的工作人員,我們在醫院做的,還能不了解醫院的情況嗎?你好好找找病歷。哦,不光你找。我跟大家都說一說,都動起來,盡快找到那個嫌疑人。”

  主任突然迸發出了激情。

  雖然不知道錢警官他們究竟在查什么嫌疑人,但只要找到符合條件的人,而且不是他們醫院的自己人,他就能跟姐夫交差了。

  這次說不定還能立功呢。

  小員工也是一改頹喪,動力十足地回到了辦公桌前,大有不找到那么個病人,就自覺加班,奮戰到天亮的架勢。

  當錢警官本著催促的心態發去微信時,就收到了令他意外的回復。

  “病人……”錢警官琢磨著小員工發來的“好消息”,再看林友德那邊新發來的情況,“病人嗎……”

  他皺起了眉頭,將之前記錄猝死病人情況的筆記本拿了出來。

  這一連串的病歷中,可沒有哪個就醫多年、輪轉各科室的病人。

  是他之前查找病歷的時候,遺漏了條件,漏掉了這種可能嗎?

  他想了想,回了小員工的消息:【麻煩你們幫忙了。可能的話,不要將范圍限制在目前還生存的病人,死亡病例的情況,我也想了解一下。】

  小員工秒回,答應得爽快。

  錢警官卻還是眉頭緊鎖。

  病歷的事情,有中心醫院的幫忙,那他倒是可以先查一查林友德那邊查出來的老醫生。

  林友德手上還有一張畫像。如果那惡鬼真是醫生,讓中心醫院的人一看便知。如果是病人的話,病歷上沒有照片,主治醫生每天經手那么多病人,也不一定記得他。

  錢警官將事情和林友德一說,林友德對此也很積極。林友德迫切想要找到那惡鬼,將此事了結了。他恨不得現在沖到醫院,在門口就能把鬼逮住。

  ※※※※※

  天微明、星未暗:【博主,看到你的征稿,比較感興趣,想給你講講我聽說的幾個醫院怪談故事。】

  【我是老病號了,先天性疾病,出生的時候就不好,我父母非常辛苦地照顧我,從小就陪我到處求醫問藥,一年里面有大半年時間都住在醫院里,就這樣把我艱難地拉扯大。可能是因為青春期發育,身體情況改變的緣故,我讀書時期身體好了很多,住院的頻次降低了。但等我年紀一長,三十歲一過,又被檢查出了大毛病,這次是撐不住了,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年多,還搶救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活下來,但是從那以后就需要不停地復診、住院,又回到小時候那種一年里大半年都在醫院的情況。

  我在醫院里住的時間長了,各個醫院都待過,就見過很多東西。我說的不是鬼哈。我沒有陰陽眼,看不到臟東西,完全沒有那方面的天賦,所以我只是聽別人講醫院里的故事。

  最恐怖的一個,大概是某醫生的故事了。

  那是個精神科的醫生,非常非常久以前的精神科醫生。那時間段,醫生治療精神病,還是用開顱、切腦的治療方案。他手下病人死亡率非常高,但當時可沒有醫鬧,所以他繼續收治病人,繼續弄死人,積累了大量的病例,慢慢的,就變態了,開始主動做一些人體實驗,將病人當小白鼠,還會抓活人來做對比實驗。

  他平安無事地活到老,活到電鉆都拿不動,大腦也遲鈍到無法繼續行醫的時候,衰老死亡。他的遺體被家屬捐給了醫院,做了大體老師。

  過了沒多久,原來的醫院拆除、改建,他的遺體就輾轉到了醫學院,被人解剖過,做成了標本,又在幾年后,他被做成標本的大腦輾轉回到了新建的醫院中。這樣流轉一陣后,很巧合的,他被放在了新醫院精神科的辦公室內,意識蘇醒過來,變成了游蕩在醫院內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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