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官路高升筆記 > 第106章梅花太極
    王道士一驚,想不到高道士反應如此之快,不過也好,免了多說廢話。回答說本來就是鄉野之人,不配廟堂之謀。

    高道士嘆氣說,我輩清修之人,本是不該參與如此謀劃,但是哲光書紀看重,以圖萬全,我輩敢不盡力?但是這些事,都是有記錄的,將來萬一有事,該如何交待?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又如何能夠隨心所欲?

    一連幾個但是,王道士也揣摩不準他的真實意圖,只好靜待下文。

    果然高道士感慨一番,冷笑道,師兄你走吧。我知你來我此處,不過借我做個幌子給別人看。你以進為退,請我幫你尋找木棉袈裟,實際想讓我逼退你,或者給別人理由,呵呵,好算計,不過我“中”你的算計,我得助你。表情轉為傲然,可是你退得,我卻退不得,我糾纏太深了,我也舍不得。由儉入奢易,由奢回儉難,我習慣了現在這種生活,喜歡被人家看重,被人簇擁,——比如屋子里那些人,不是因為我跟哲光書紀有那層關系,他們會巴巴從蜀都追到這里聽我說道?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王道士陪著慨嘆。

    這既是對人世運命的無奈傷感,也是抒發各自的方向和取舍,——高道士將繼續寄生陳哲光這位西川強人,王道士則保守地蝸居川南一隅,享受他的自由自在,道法自然。

    兩人皆是心智過人,略一溝通便知彼此之意,也不廢話,不管王道士自愿與否,甘于退讓,高道士承他這情,接了他的所托,將來會利用一切關系和機會助他尋找木棉袈裟。

    這是結盟,也算是兩人君子協議,或者說是秘密約定。

    “高道長也是越級厲害的人物。”葉三省贊嘆道。

    “每個行業,埋沒的天才比比皆是,但沖出來的,必定有他出類拔萃之才。”王道士嘆道,“你以為當一個道士就那么好當?當一個厲害的道士更不容易。”

    “當一個公務員也不容易。”

    “所以我才讓你去當公務員。”王道士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公務員更容易立功立業,比如這李氏父子,你以為冶水就是他父子二人之功?那是千千萬萬無名百姓數年,十數年,數十年辛苦鑄成,他不做這太守,就無法調動這么多社會資源,推動如此巨大的工程,鑄成如此偉業。又比如哲光書紀,人稱‘城拆光’,可是憑他一已之力,能夠拆掉一座千萬人的大城?他腰都不用彎,就是一個想法,一種意志,就有無數的人去做,就能夠推動這座城市按照他的設想產生巨變,這就是權力。所以,三省,加油吧。”

    葉三省無語,凝視著江水在寶瓶口一分為二,從身邊流過,若有所思。

    王道士掏出電話拔打,不通,搖了搖頭說:“青城劉掌門不在。”

    然后又拔打,說了幾句,回頭對葉三省說:“我們去龍泉逛逛。”

    葉三省笑:“今天這天氣,適合到處走走。”

    他知道王道士既然決心告辭,多少有些人要做個告別,做為徒弟,他這個元旦的主要任務就是陪伴師父走完這一段不速之旅,結束這一段驛動的心。

    車行半途,王道士拿手機給他看,說高道士發給他的。

    葉三省一看愕然,高道士在短信中卻不是說跟王道士有關的事,而是贊葉三省“令徒英才,必成大器”。心想自己不過跟高道士一面之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怎么就入了他的青眼?

    “捉刀之人。”

    葉三省厚著臉皮說。

    “光是昨晚那一問當頭棒喝,就足以匹配。”

    王道士點頭笑道,不以為謬。

    到了龍泉,直接上山,在一處半山茶園,龍泉太極高手蔣忠接到電話早就等待在此。

    葉三省跟著王道士一進茶園,蔣忠就帶著一群人迎了上來,介紹說有作協主席,美協主席,書法家協會主席,文聯**,宣傳部副部長,靠在蔣忠身邊的赫然是龍泉區*委書紀雍勇。

    蔣忠解釋說他正好約了幾個朋友,都是文友在這里喝茶,正好雍書紀元旦期間檢查安全工作,碰到了,今天的工作也結束了,就一起喝茶,晚上給王老師接個風。

    葉三省心里好笑,蔣忠肯定是顛倒了因果關系,不是恰巧約了人在這里喝茶,恰巧碰上雍書紀,所以一起等人,而是知道陳哲光身邊的新晉紅人要來,所以約了這些人,雍勇也是聞訊而至,但是,他們不知道王道士已經決定離開這個圈子,他們今天辛苦搭上這條線,將來會不會后悔呢?

    應該不會后悔。

    官場中人,不到最后不會死心,不會因此翻臉,他們的經驗和認知是盡全力尋找任何機會,而其中絕大部分肯定最終無用,但只要其中一兩條線發揮作用,就值得他們這么做。

    又想到,所以王道士有時候給他解釋,權力說復雜是復雜,說簡單也簡單,比如信息不對稱也是權威的一種體現。

    比如這些人云里霧里,看見或者打聽到王道士受陳哲光召見,認為很可能是另外一個高道士,所以這么巴巴地來巴結,但是他們肯定不知道陳哲光跟王道士的真實關系,更不知道今天以后,王道士就要打回原形,不過是川南小城一個草根。

    葉三省跟隨王道士入內,在邊上找一位置坐下,左手青山,滿是虬結曲枝的梅樹,燦若桃花,右手天空,一碧如洗高遠遼闊,心里為之一空,慢慢安靜下來。

    一個人想了會事,想了想曹紅麗,楊中,臨江鎮這些人和事,思緒回到眼前,心想倘若自己身處師父的位置,每到一處,都是這樣隆重禮遇,諛媚恭維,他舍不舍得放棄?

    或者,王道士給他安排的人生之路,走到某個層面,會不會也是這樣,迎面都是微笑和掌聲,可那是他追求的嗎?

    聽到王道士正說剛才在青城腳下,本要跟另外一位太極掌門喝喝茶,結果劉掌門去了湖北,參加一個英雄大會,有點類似天下掌門人大會那種,少林,武當,峨嵋等等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都到,而且有點輪值的味道,今 道,今年是河南嵩山,明年是武當山舉辦,四川本是武術門派種類最多的地方,但是這些年武術不太熱,所有門派武館招收的學生加起來,還比不上少林寺外一個武校招收的學生,武術已經成為登封縣的一個支柱產業。

    武術講究淵源,傳承,青城劉掌門搶了先機,封了青城派掌門,蔣忠身處龍泉山,但龍泉山在全國不屬名山,無論如何,也不能自封龍泉派掌門去全國招搖,大家都是太極一脈,分支不同,可是現在的名聲境遇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心里氣憤,不免言語中帶上了情緒,轉頭又借勢批評雍書紀,說對龍泉武術和武協不夠關心,經費不夠,雍書紀難得的好脾氣解釋說,我們龍泉在蜀都十幾個區縣中,排名數前,錢是不缺的,缺的是名義,你要錢,總要給我一個說法是不是?你打一個報告,有理有據,而且要特別一些,不然憑啥光給你武協批,我作協不批?你得有所創新,尤其是切合現在省市精神的項目,報上來,師出有名,我好向區里各個部門解釋。

    蔣忠郁悶,他一個武術協會,能夠創什么新?又怎么能夠跟省市精神結合?也不像舞蹈好看,書法家協會能夠寫春聯,作協能夠唱贊歌,美術家協會辦畫展,都是名正言順,他搞武術表演?也搞過,每年廟會都有,但感興趣的人不多,覺得你那都是套路,又沒真功夫,不如電影好看,更不如魔術好看呢。

    正自無語,一個人說道:”蔣主席,我提個建議。“

    眾人回頭一看,是跟王道士一起來的年輕人,剛才王道士簡單介紹說是他的弟子。

    雍書紀招手道:“說,盡管說,為我們龍泉獻言獻計,出謀劃策。”

    “剛才雍書紀說得很好,武術,也包括各種協會需要推陳出新,但是呢,各個協會也限于自身的固定專業,固定套路,很難創新,同時這里面也有一個尺度的問題,我覺得呢,這里面有一個‘請進來’和‘走出去’的辦法。”

    “‘請進來’和‘走過去’是大家聽慣了的套路,那么,具體我們現在的情況,怎么一個‘請進來’和‘走出去’呢?”

    “‘走出去’是可以把我們各個協會一些固定的元素,一些優質的元素,一些特色元素通過加強擴大甚至夸張,重新向觀眾展示,比如戲曲協會中川劇的變臉就是一個比較成功的例子。”

    “那么,‘請進來’呢?比如在川劇中加入交響樂,打擊樂,搖滾樂,就是一種‘請進來’,雖然,效果有待評說,但至少思路要這樣考慮,與時俱進嘛。”

    “具體到武協,我覺得以傳統的太極不足以吸引眼球了,大家聽慣了,所以我們可以刺激一下觀眾,比如,在太極前面加一個‘梅花’,變成‘梅花太極’,這樣,蔣主席你以后專注和推廣的武術就是‘梅花太極’,而不是太極了。”

    “白馬非馬,就是這樣。”

    “而且,蔣主席這是你的原創,或者說你從此開宗立派,是真真實實的梅花太極掌門。”

    蔣忠聽到一半眼睛已經亮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像一支利箭完全刺透了他的心,心一熱,腦也一熱,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聲道:“好!梅花太極!就這么著。”

    幾只茶杯都跳了起來,眾人一驚,跟著笑道:

    “好一個梅花太極。”

    “恭喜蔣主席自成一派,恭喜蔣掌門。”

    “就這好!梅花太極,跟我們龍泉山聯系起來了,既有地域特色,又是著名本草,妙之極。”

    ……

    眾人一齊稱贊,雍書紀鼓掌說:“這個想法不就是跟省市精神聯系起來了嗎?從省里到市里到我們區里,都在說文旅項目,打造具有代表性的本土項目,要給景區增加文化內涵,這個‘梅花太極’的提法,我看就到達了這個要求。我們龍泉山的梅花天下聞名,每年都有數百萬游客來看梅花,以梅花為名,兼顧了方方面面,而且立意新穎,不落窠臼,好,蔣主席你立刻就把這個說法落實,做成一個文化生根項目,找幾個……在座都是區文化界的名家,你們都先給這個項目做個顧問,把這個項目做扎實,報上來,我親自來抓。”

    “蔣主席可以先創一套梅花太極功舞,把以前的太極功夫跟梅花的特點,甚至梅樹樹枝梅色結合起來,作家協會可以編一個故事,畫家可以畫一個系列,再請舞蹈家協會配合,做一個大型舞蹈同時配一個獨舞什么的,大家聯動,一起使勁。”葉三省熱心地建議說。

    “建議很好。”雍書紀高興地說,“這個小兄弟不像是方外之人,倒像是正府干部。”

    王道士含笑看著葉三省,也不點破。

    “能者無所不能,王老師的弟子,自然也不是普通之輩。”蔣忠笑道,“我們這個梅花太極搞起了,兄弟你要來扎起。”

    “必須的。”葉三省笑道。

    “我還是想問問,小兄弟你是咋想到這個梅花太極的?”作協主席插話問:“你看,這梅花,這太極,都是大家聽慣了的詞,可是這么一搭配,就有種意外的感覺,我已經決定了,要寫一本書專門寫這個,它一下子就讓我找到了靈感。”

    “應該是我看過的一本書受到的啟發吧。”葉三省誠實地回答:“是一位廣告界大咖寫的,叫《越級符號就是越級創意》,它的核心思想就是推廣任何一樣產品,都需要給它貼一個標簽,如果它沒有標簽,也要給他貼一個。”

    “比如他們推廣田七這種藥,不是正面宣傳它的療效,而是用一個拍照時大家一起喊‘田七’,這樣一示范,大家以后照相就會情不自禁地喊‘田七’,自然而然就記住了這個符號。”

    “蔣主席的太極,我一時間想不到它的內涵如何挖掘,就想給他附加一個標簽,再看到這滿山的梅花,自然就出現了梅花太極這個符號。”

    “符號學,好。”作協主席贊嘆道,轉頭看美協主席,“熊主席你設計一個梅花太極的LOGO,咱們要申請專利。”

    “符號,貼標簽,這思路很不錯嘛。”雍書紀沉吟著說,若有所思。

    葉三省心里格登一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