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描述太過寬泛，完全沒有任何指向性。
季禮微微皺眉：“還有呢？”
“還、還有……”男人結結巴巴，滿頭冷汗，一時說不出話來。
刑官厲聲問道：“玉佩是什么材質？上面雕刻的什么花紋，說清楚點！”
男人欲哭無淚：“大人，我哪里認得玉佩是什么材質？就是看起來亮晶晶的，應該很值錢，所以我才多看了幾眼……”
他當時其實是有點眼饞，想把那塊看起來很值錢的玉佩偷到手，結果對方十分謹慎，從頭到尾都沒露面，一直躲在屏風后面。
男人沒有辦法靠近，想偷也偷不到，心里直癢癢，這才把玉佩的樣子記了下來。
“玉上雕刻的花紋是什么樣子？你還記得嗎？”季禮問道。
“我記得，上面雕的是一條龍。”男人毫不猶豫地說。
季禮神情微變：“你確定？”
男人趕緊說：“我看得很清楚，絕對是一條龍！樣子還挺奇怪的，好像趴在地上，而且玉佩的模樣也怪怪的，好像被人打碎了一截，不過還是很好看。”
雖然地痞沒什么見識，也分辨不清玉石的種類，但龍的樣子他還是認識的。
季禮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在古代，龍形圖案可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用的，這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五爪為龍，四爪為蟒，三爪為蛟。
只有皇帝可以使用五爪龍紋，而太子和親王則是蟒紋，其他皇室宗親多為蛟紋或者其他類似龍形的圖案，誰也不敢亂用，否則就有僭越犯上的嫌疑。
除了皇室宗親之外，其他人，無論是朝中官員、民間富戶，或是普通百姓。
一律不得使用與龍、蟒、蛟有關的紋飾。
如果被人發現，輕則論罪獲刑，重則甚至會丟掉小命。
而現在，犯人口中提到，幕后收買他們的人身上，帶著一塊價值不菲的龍紋玉佩。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幕后指使的黑手有可能是皇室中人，或者與皇族有關。
季禮的臉色能不難看嗎？打死他都沒想到，跟這三個地痞扯上關系的人，竟然會有這種來頭……
這是真的嗎？
會不會是這個犯人胡說八道，故意推卸罪名？
季禮還沒來得及多想。
君長淵冷冷開口道：“去找幾張玉佩常用的龍形紋飾圖過來，讓他辨認。”
“是。”季禮連忙應下，剛要叫衙役去辦，突然又改變主意。
“下官親自去拿，請王爺稍等片刻。”
君長淵微微點頭。
季禮一拱手，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很快腳步聲就遠去了。
審訊室里一時變得十分安靜，只有三個吊起的犯人，有氣無力的喘息著，神情驚魂未定，不時看向君長淵。
君長淵坐在椅子上，微垂眼簾，完美的側顏被火盆的光芒勾勒出輪廓，忽明忽暗，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季禮不在，身為下屬的兩名刑官也不敢擅自開口，暫停下審問，與看守的衙役一起，低眉順眼的站在旁邊。
很快，季禮就拿著一疊臨摹的紋飾圖紙回來了。
他走到犯人面前，冷聲道：“本官這里有一些花紋圖紙，你好好辨認一下，有沒有你見過的那種。”
“我一定好好辨認。”男人忙不迭的點頭。
季禮也不啰嗦，拿起手里的圖紙，一張張舉給男人看。
借著火盆的光亮，男人伸長了脖子，努力睜大眼睛，辨認著紙上復雜的龍形圖案。
季禮拿來的龍紋樣式有很多，都是皇室宗親比較常用的類型，其中不僅有龍紋、蟒紋、蛟紋，還有一些似是而非的龍形與蛇形圖樣。
對于不常見這些圖案的人來說，五爪龍紋和四爪蟒紋，其實差別并不大，很容易就會弄錯。
季禮已經做好了男人可能會瞎指一通的準備，可誰知，他才剛舉起第一張圖紋，男人只看了一眼，就很篤定地說：
“不是這個！”
季禮瞥了一眼，這張是五爪的龍紋，皇帝專用。
他沒說話，又換了一張不同樣式的五爪龍紋。
男子同樣搖頭，十分肯定：“也不是這個。”
看樣子不像是瞎指，季禮繼續換。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
四爪蟒紋，“不是。”
三爪蛟紋，“不是。”
騰龍，“不是。”
蟠龍，“不是。”
云龍、角龍、望龍、蜃龍……“這些都不是。”
季禮又拿出了一些似龍非龍的圖案，包括常見的螭、虺、虬等等，復雜的圖紋線條，讓人看得頭暈眼花。
即使是經常見到這些龍形圖樣的凌電，看了十幾張形態各異的圖畫，都開始分不清它們的區別了，甚至感覺大部分都長得一個樣。
然而，作為地痞的男人，卻看一張便搖搖頭，甚至都不用仔細分辨，回答的異常堅定。
“都不是，我看到的玉佩花紋不是這樣的！”
季禮的臉色不由難看了起來。
旁邊的刑官忍無可忍，喝斥道：“你看清楚了嗎？這么多龍形圖案，難道連一張相似的都沒有？”
男子嚇得一縮脖子，語氣也弱了，很委屈地說：“我看清楚了啊，但真的不像……我看到的玉佩上的花紋不是這樣的，那條龍是趴在地上的。”
季禮取來的龍形圖案，一共有十五六種，形態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是飛在天上，或是盤繞起來的樣式，旁邊還有祥云做點綴。
凌電忍不住吐槽：“什么玉佩會雕一條趴在地上的龍？你確定你沒記錯？”
男子弱氣地道：“沒記錯，就是一條趴在地上的龍，仰著腦袋，我看到的就是這樣。”
“……”
季禮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憑男子的口頭描述，誰也不清楚他口中的“龍形圖案”到底是什么樣子，皇族常用的樣式都被他否認了，甚至都不確定他是不是看錯了。
這還怎么查？
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沒說話的君長淵，忽然開口道：
“給本王一張紙，一盒印泥。”
季禮馬上讓人去取，很快，兩樣東西便送到君長淵面前。
只見君長淵神情冷淡，伸手取下腰間的玉佩，按過印泥，蓋在白紙上。
朱砂印泥鮮艷如血，被帶有花紋的玉佩一壓，雪白的宣紙上立刻印出了清晰的龍形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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