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天明渾身染血，腰間兩把彎刀,矗立在大門入口。
背后大門洞開，入夜后的寒風呼呼涌入，吹散屋內酒味和熱氣，所有醉眼朦朧心神激蕩的客人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這一刻，所有人都本能地止住了喧嘩，整個雅心樓一片鴉雀無聲！
就連兩眼冒光的老板娘在這一刻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這人一身血腥味，身上的刀口還沒愈合，誰知道他這錢是怎么來的！
今晚的客人都是些富家公子，都是來玩的，一個個身家性命寶貴得很，犯不著跟這樣一個亡命徒硬碰硬！
“……什么？”
“一百二十兩！”
“竟然有人給出超過孟公子的價格？”
正中間最大的包廂兩旁，傳來一兩成極力壓低聲音的竊竊私語。
孟公子身影僵在了原地，咬牙切齒，白胖的臉逐漸漲紅扭曲。
“你……”
“少爺，咱們只帶了一百兩銀子。我回去取？”身邊的小廝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弓腰走過來，附耳道。
“不必了。”孟公子臉色難看之極，勉強控制著表情，一撩衣擺坐回原處，“看他兵器,是明光神的人。應該是來公干的。為了一個女人惹這麻煩，不值當。”
……
一炷香后，蔣天明被一個戰戰兢兢的小廝引到了二樓清嬋的臥房。
蔣天明剛推開門，小廝如蒙大赦一般，立刻逃下了樓。
“嗚嗚……”
蔣天明走進屋內,半掩的紗帳內傳來一聲低聲抽泣。
隔著紗簾看到那個渾身染血的黑色身影緩緩靠近，清嬋不由自主開始發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人渾身是血，臉色冷峻肅殺，必定殺人不眨眼！
一想到自己后半輩子要跟這樣一個惡人永遠生活在一起，她恨不得當場拔下金簪刺死自己……
蔣天明腳步停在紗帳前：“你這兒有沒有什么東西，給我擦擦身上的血。”
“啊？”清嬋一愣，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她立刻顫抖站起身，遞上了自己的刺繡手帕：“……哦，有。”
“你等一下，我這里還有一點藥粉……”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窗邊的立柜。
趁著翻找的功夫，清嬋用力控制住顫抖的手腕，將一直藏在袖口中的金簪握在手里。
側頭瞥了一眼，那個身穿黑衣一臉肅殺的人在小圓桌旁坐下了，正在用手帕擦前襟上的傷口。
“殺他是絕對沒有可能了。那我只能……”
她看著袖口中閃爍的尖銳金尖，臉上兩行淚水劃過，咬牙把心一橫。
唰！
猝不及防，她用盡全力舉起右手！
“妹妹！不要啊！”
下一秒，她的右手突然憑空停住了！
那里明明空無一人，卻有一個力量握住了她的右手，奪下她手中金簪！
“你是？！”
清嬋愣住了，兩眼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滾落，那個聲音太過熟悉！
那是她唯一的姐姐！
“清嬋！”
掛滿錦繡紗綢的臥房內，突然刮起一陣陰冷的風，吹得桌上蠟燭火苗顫抖！
冷風之中，一個跟清嬋長得八分相似的少女顯出形體，緊緊與她抱在一起痛哭！
“是我啊，清妙！你的姐姐！”
“姐姐，竟然是你……”身穿紅裝的清嬋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悲傷，抱著色彩黯淡的魂魄痛哭，臉上鮮艷的胭脂隨著淚水融化，“怎么回事？”
“發生了什么？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講述壽桃村變故之后，蘇清嬋與蘇清妙的魂魄相擁而泣。
“我們的命好苦啊……”
“別哭了，”清妙擦干妹妹臉上的淚水，欣喜笑道，“我身死而魂魄不散，是好事情！不然，我怎么能與你相見？”
“這一切，都要多謝蔣大人！”
說罷，清妙往圓桌旁一指！
“是他，是他救了我，保住我的魂魄不散，我們才有相見的一天！”
“現在，他是我的師父了！我有了修為，很快就能保護你了！”
“是我求他來救你的！”
“從此，你跟著我們永遠離開這個火坑，咱兩個再也不用分開了！”
“啊？！”聽到這里，清嬋無比震驚，接連抽氣！
她難以置信，抬起滿面淚痕的臉，瞪大眼睛看著坐在桌邊的蔣天明：
“你……居然是來救我的？”
“是啊，”清妙在一旁興奮道，“他是我師父，從此也是你師父了！”
清嬋腦中幾乎一片空白，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一聲黑衣的清妙身形飄忽，轉身走到圓桌旁，鄭重地跪倒在地，虔誠匍匐磕頭。
“感謝師父，幫我救出了妹妹，完成我的心愿！”
“如此大恩大德，此生難報！”
看著姐姐的魂魄跪倒在地，清嬋忍不住痛哭，踉蹌兩步也來到桌邊，咚地一聲跪倒在地！
“小女蘇清嬋！感謝大人救命之恩！”
“都怪我不問青紅皂白，差點辜負了大人一片好意，釀成大錯……”
“師父若不嫌棄，也請收我為徒！”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將來一定勤學苦練，為師父分憂解難！”
清嬋與清妙并肩長跪不起，一聲接一聲磕頭。
“起來吧。”蔣天明擦掉胸前的血跡，俯視道。
“我既然救了你，就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太好了！”清嬋破涕為笑，與姐姐互相對視。
“又多了一個女弟子……”蔣天明思索著，“我這隊伍又壯大起來了。”
不可能留她在欽天監，讓她們兩人帶著黑貓住在自己從前的破院子里，方便修煉，掩人耳目。
“我的門派，今天就算正式成立了！”
蔣天明從懷里摸出一支竹簽。他走出小巷前靈機一動，這竹簽從此就是他的標志了，便隨手將整個簽筒都揣進懷里。
居然又是上上簽！
“好啊，好兆頭。”蔣天明笑道，“我想想，該起一個什么大氣的名字……”
雅心樓今夜最熱鬧的場景已經結束，賓客們意興闌珊接連離開，或憤怒或不屑或驚奇，想象著今夜樓上的場景。
幾天之內，歷陽城茶余飯后的話題有了，全都圍繞著同一個人——
蔣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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