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新倫州很熱鬧。
許念平回來的路上，就不斷看到有車隊經過，且不管是馬車、騾車、驢車、還是手推車，所載貨物的上方都掛著一朵碩大的紅花。
比新郎官胸前的紅花都大。
凡是能被錄入進入楚家先鋒隊的人，個個也都胸前頂著大紅花。
原本定在今日成親的迎親隊伍，同樣胸前頂著紅花的新郎官，寧可誤了及時，也要讓隊伍靠邊，給這些紅花車輛讓行。
而且，他們看向那些“紅花志愿兵”的眼神里充滿了羨慕，仿佛“洞房花燭夜”都不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而應改成“當上志愿兵”了。
街道兩旁也圍滿了百姓，比看殺頭更熱鬧，且個個神情雀躍、充滿期盼，人群中不時地傳出：“好小子們，有種！要打勝仗啊！”
百姓中也有不少婦人們議論：“快看，有醫女！聽說是南邊來支援的！”
“哎呀，軍營里都是大老爺們兒，這些姑娘都不要名聲了嘛！”
“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有這么不講究的？這不是往男人堆里扎嗎？”
馬上就有男人接話：“這位大嫂，你這話可不中聽！要是大夫少了，兵士們死傷誰管？沃斯人打進來咋辦？”
“就是！沃斯人要是贏了，別說姑娘們，就你們這樣的，怕也保不住名聲了！”
更有上了年歲的老人念叨：“總說楚家的人有傷風化，成個親都要成幫結伙的招搖，可是誰能想到，人家為了保住咱們東倫、哦不，新倫州，男女老少齊上陣了呢！”
“咱們也不能太守舊了，咱們都嘗過國破家亡的滋味，要是咱們當初也能像現在這樣，哪還能……唉，不過也幸好咱老百姓當初啥也不懂，還是現在的日子好啊！”
“那婦人！你們別嚼舌頭了！要是你們家兒郎上了戰場，就不盼著有個大夫給你們保命？！一天天就知道扯老婆舌！”
聽到周圍男人們都不反感這些女子們奔赴戰場，剛剛嚼舌頭的婦人們也正色起來。
她們倒也不是真的就想說三道四，其實要是她們家里沒有牽掛，她們也想像那些姑娘們一樣，能夠挺直了腰桿走在人前。
可是她們總得試探周圍人的想法，不然，她們萬一說錯話被人罵呢？
也不是不能把嘴閉上。
可是，這么振奮人心的場面，她們就是想說點什么啊。
這下好了，男人們也不反對女子拋頭露面去做事，于是，人群中就有婦人喊道：“喂！那些女大夫！有沒有管事的在？你們還要人不？我也能幫上忙的！”
也有喊：“洗衣做飯，咱都行，大鍋飯咱做的更拿手，你們缺伙夫不？”
許是氣氛烘托起來了，一兩個婦人喊，就引起更多婦人的參與。
結果又是一片男人的聲音：“孩他娘，你少咋呼！回家帶孩子去！”
“你給我閉嘴！哪兒都有你！”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回家去！”
唉，有些男人真是雙標得厲害，一邊夸贊別人品德高尚，一邊勒令自家媳婦不許向人家學習。
不過，行走在隊伍中的大鳳一行女子們，眼里都霧蒙蒙的，心潮澎湃得很，個個都昂首挺胸。
她們不是普通女子，是能保家衛國的鐵娘子！
她們不但不丟臉，而且還受人尊敬！
看吧，就連路邊的男子們都替她們發聲，維護她們的尊嚴！
唯獨小寶，不情不愿地穿著一身樸素的女裝，走在大鳳她們中間，面無表情，一點也不激動。
許念平與這些隊伍逆向而行，身邊紅海般的隊伍把自己看得熱血沸騰，馬頭朝前，他腦袋向后。
“楚大人，差事我辦得不好！”這是許念平見到楚清的第一句話。
“此話怎講？”楚清給許念平遞上筷子和一罐芥末紅油拌肘花。
對待許念平，楚清的基本原則是把許念平當做臘月二十三那天的灶王爺，有多少糖都要送給灶王爺甜嘴巴。
“薛將軍那兒，我就要來一千套皮甲，給您的是烏錘甲。”許念平滿臉慚愧：“連大街上都滿是擁軍、助軍的百姓，我卻無法說服薛將軍多給分配些甲胄。”
唉，不用說，肯定是薛將軍心里窩火呢。
雖說他有失職之嫌，可臨洋縣失守，沃斯人打著楚清的名義，怎么著也是有罪應該兩人分擔才是。
而且楚清到了新倫州，也沒去他那里朝個面，給個說法什么的，更是讓他憋氣了吧。
“沒事沒事，”楚清趕緊安慰許念平：“我還擔心薛將軍給你臉色看呢，倒是讓你替我背黑鍋了，你沒被薛將軍為難吧？”
這都是廢話，薛將軍再有氣也不能對著代表皇帝的監軍發泄。
許念平卻對楚清的關心很是羞愧：“沒有沒有，只是，皮甲也太不安全了；
不過，馬將軍那邊倒是說早給準備了兩千套皮甲，一千套烏錘甲，還給您準備了一套弓手甲，他還說，不夠再湊。”
楚清：“呃……”
其實楚清想要的也無非就是皮甲了。
可以說，許念平已經超額完成任務。
要知道，大宣的盔甲太重，楚清每次去軍屯視察棉花種植的時候，看到士兵們穿著盔甲跑步，就替他們喘不上氣。
馬達經常讓士兵穿盔甲，算是負重訓練。
許念平還說馬達給楚清準備了弓手甲，五十斤啊，說真的，就那盔甲，楚清覺得寧可讓一百多斤的小寶騎在自己脖子上跑步，都不想穿盔甲。
“唔……馬將軍真是大方！”楚清不得不贊嘆。
能給自己弄套弩手甲，一是馬達知道自己擅射，二是出于保護楚清是個女子的目的。
其實薛將軍也算夠意思了，好歹還給了皮甲，不然，新兵蛋子給套紙甲就不錯了。
最有可能的是什么甲胄都不給，就讓直接沖上戰場，傷了死了的也不怕，正好倒地上當做給騎兵減速的障礙物了。
只是，什么事情都不能比，與馬達相比，薛正浩給那點盔甲，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楚家有自己的棉鐵復合甲，只是數量不多，只有兩千套，呂師傅也沒想到楚家會上戰場。
有錢難買早知道，要是呂師傅能預知未來，一定會早早給存上一大批。
“薛將軍還問，你的先鋒隊有多少人，一個營還是兩個營？”許念平補充。
這算是給出一千套甲胄的根據，最多容許你兩個營的兵力；也算是給楚清提醒：你別搞太多烏合之眾，影響我正規軍作戰。
“他給多少盔甲，就算多少人吧。”楚清說道，其實她心里也沒底呢。
小寶說百家興那邊已經過去五千多人了，還會再去多少，小寶沒說，楚清也不知道。
就連那五千多人都是什么成分，楚清都搞不清楚。
別人是心里準備造反了，造反的錢卻忘攢了；楚家卻是：造反的錢攢得夠夠的，造反的人懵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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