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大院，安靜的像是一個人都沒有的樣子......
王三娘打一進村，就把自己當成了縮頭烏龜，在所有人去錢家的時候，就已經跑回了自己家里。在所有人來之前，已經先把分家之后的韓家好好的檢查一遍了。
韓老太太就是看見她回來，這才由大兒媳婦周氏扶著匆匆去了錢家的。
此時她站在二樓見眾人趕過來，連忙躲回到內堂隱蔽角落支起耳朵聽外面談話。
李縣令一進院門瞧著韓家院內院子里并沒有尋常百姓家里那樣養一些雞鴨等家禽。四四方方規規矩矩的一處院子，只在東南角有一處馬舍。
不由得點頭稱道：“你家日子過得還真是不錯，竟然還有馬舍。”
“回大人的話，原是有一頭騾子幫著家里做些粗活。前陣子分家，我便做主將騾子換成三頭驢。”韓老太太連忙高聲解釋，這話一半解釋給李縣令另一半解釋給躲在家里的二兒媳婦王三娘。
“一騾換三驢?”李縣令聽見這話，忍不住吃驚的皺起眉頭來。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師爺：“驢竟然掉價這許多錢？”
韓老太太笑著又解釋：“騾子18兩一匹，驢子只有8兩銀子。然不成年的小毛驢也才4兩，需在家里喂養兩年。我家老大老三都覺得此辦法甚好，小毛驢雖然小但勝在是個大畜，總會得力些。”
聽見此話的王三娘，氣的狠狠的跺腳，咬著后槽牙罵道：“黑心肝的老太婆，心都偏到腳后跟去了。拿著我家的騾子送人情，呸。”
又想著婆家分家，韓秀才竟然瞞著自己，果然是把自己當外人，氣的又咒罵了幾句。罵的痛快了，這才又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韓秀才被衙役們抬到東廂韓三郎的房間里休息，請了赤腳大夫過來照看。
李縣令看著赤腳大夫背著藥箱進屋，抬頭看了一眼三間兩層的精致小樓，不動聲色的抬腳踏進了正屋。
樓下因格局的原因，正屋略顯狹窄了一些。正上方懸著塊匾額，上書‘中和位育’四個大字。匾額下的墻壁兩旁對聯為‘立修齊志，讀圣賢書’八字楷書。下邊一張八仙桌上端正供著孔圣人的神位。
李縣令見狀，連忙雙手作揖，規規矩矩的沖著孔圣人的神位拜了拜。
起身對站在一旁的韓老太太，敬重的說道：“沒想到鄉野之間，竟然還能有像老夫人這樣深謀遠慮的人。實乃我縣之大幸。”
韓北卿不懂李縣令這是發自肺腑還是裝腔作勢。那孔圣人的神位本來是放在韓秀才書房里的。分家之后才從樓上拿下來，不過有這神位在，堂屋竟有種肅穆的美感。
堂屋西邊放著一張八仙桌并四把條凳，看顏色像是十幾年前的做工。堂屋東邊是個樓梯，樓梯下靠墻擺著一張榆木矮柜，上面有些茶葉茶壺等物。
“韓家的日子闊氣的很啊。”李縣令沒說話，一旁的曹師爺陰陽怪氣起來：“韓秀才怕是村里第一富貴人了吧？”
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對勁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李縣令這是暗示韓家，要多準備點錢才能將他打發了。
韓北卿下意識的看向韓老太太，見她面色如常笑著說道：“說來慚愧，我一個寡婦獨自帶大三個兒子，家里揭不開鍋喝水充饑那都是常事兒。如今這些家業，都是我那二兒媳婦的陪嫁。我那兒媳是家里獨女，自生下來娘家就開始準備嫁妝。大老爺看見的眼前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我那兒媳婦的。”
靠著岳父財力支持，韓秀才才有了現在這樣的日子。韓秀才若是出了事，韓家一大家子可不能就這么算了的。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窮人狠起來那是不要命的。
韓北卿沒想到，韓老太這樣一個鄉下老太婆竟然能有直接跟官家人對著干的脾氣。話語間竟然還有幾分威脅之意，若不是她親耳聽見，韓北卿還以為是錯覺呢。
“不怕大老爺笑話，我這兒子雖生在農家卻是個五谷不分的懶漢。幸而他會讀書，在學政那里還有幾分臉面，不然啊這些年家里也不會過的這么好......”
瞧瞧這是把學政大老爺搬出來了。
韓老太是在說：你縣太爺不管我們家的事兒，我們自有地方去告去。拼了一家子性命也要給韓秀才討個公道的。
韓北卿這才意識到，為什么村里人都會說她這個祖母韓老太是個厲害潑辣人兒。想來也是，就憑一個寡婦養活三個兒子置下這些家業也不難看出老太太眼界真心不一般了。
“老夫人說的親家可是西河邊上開雜貨鋪的王家？”師爺看了一眼他家大人的臉色，尷尬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轉而看向了韓老太太。
“正是。”韓老太太笑瞇瞇的點頭，給韓北卿使了個眼色。
韓北卿立即去東間茶水檔去泡茶，卻發現家里冷鍋冷灶連碗熱水都沒有。連忙跑去廚房燒水，一腳踏進廚房就被一雙手拉了過去。
“三嬸嬸？”韓北卿被嚇了一跳，吃驚的看著躲在廚房里的眾人。
“你們在廚房做什么？”韓北卿看著擠在廚房里黑壓壓的眾人十分不解。
韓家的廚房不算太小，可此時屋里站著韓老大兩口子以及三嬸嬸張氏，貼墻邊并排站著四個堂兄。
“官老爺來了，咱們也不好湊到跟前兒去。又怕官老爺有什么要緊話要問，所以就躲在這里了。”三嬸嬸悻悻的解釋。
“難道東屋里照料我爹爹是我娘？”韓北卿見所有人都擠在這里，唯有王三娘不在，忍不住大吃一驚。
“她還能有那個好心？”三嬸嬸快人快語，翻了個白眼撇嘴諷刺：“官老爺帶來的醫士在那屋里，還有咱村的韓大叔也在。咱們娘們哪好意思伺候伯子啊......”
韓北卿忍不住看向韓老大，而這位憨厚的大伯父看著侄女那雙嚴肅而又審視的目光。頓時慌張起來，后知后覺的說道：“是該我去照料二弟的，哎呀呀，應該我去的。”
看著韓老大恍然大悟奪門而出的背影，韓北卿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個大伯父真的是憨有余而智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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