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弘緒，字以敬，號南溪。
孔門第六十一代傳人，英宗之時襲衍圣公，正一品，乃是大明文臣之首。
后來，因為犯事，被成化天子擼了爵位。
孔弘緒雖然是前衍圣公，還犯了不少的錯，但生活依然是有滋有味。
他住的宅邸，就在東大街上，大的從門口進到里面的會客的地方，都要走上一盞茶的功夫。
到了屋里，炭火燒的正旺。
趙策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交給身后的許方。
不多時，一個耄耋老人被人扶著走了出來。
來人雖然年老，但是依然能看出他高大的身材來。
這般年紀的老人，從趙策身前經過，也只比正值青年的趙策矮上小半個頭。
只是這人，給趙策的感覺……
并不大好。
按理說，孔子的后代，應當也是自小學習圣人書的。
這一言一行有著圣人行的約束，最多古板一些。
面前這個前衍圣公，卻給了趙策一種衣冠禽獸的感覺。
扶著他的那個人，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并不做仆人打扮。
這人的感覺，跟他扶著孔弘緒有些差別。
不過差別只是在身份地位上，內里那點……
聽聞古代大戶人家的骯臟事也多，莫非是因為這個原因？
趙策看了一眼，很快便低下了頭。
孔弘緒坐下后，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就是你要買我們孔家的山？”
說話間，眼神帶著一絲審視。
趙策拱手說道：“孔夫子好，學生正是為此而來。”
孔弘緒觀察了幾眼趙策。
外面穿著國子監統一的服裝，也看不出來什么料子。
只是衣襟上有一片惟妙惟俏的刺繡，看起來便是出自好繡娘之手。
既然是國子監的學生，那想必也是讀了不少圣賢書的。
孔弘緒臉色緩和了一些，問道：“你是國子監的監生，是哪家的人？”
趙策來這里，自然是做好被查戶口的準備。
“學生來自嶺南，上個月剛進國子監，乃是圣上今年剛冊封的永西伯。”
聽到趙策的話，孔弘緒總算有點滿意了。
這人身家清白，出身也不錯。
買他們孔家的山，就算勉強夠資格了。
孔弘緒點頭，淡淡的說道：“吾家的山，乃是一座煤山。”
“此山乃是憲宗皇帝賜與吾。”
說完，他看了一眼趙策。
原來這是一座煤山？
一般來說，荒山的話，要不就是山地開發過度，暫時長不出東西。
要不就是里面有大量不適合植物生產的礦產。
這在京郊外的煤山，種不了莊稼，他們孔家人也懶得開發。
畢竟現在大明，煤礦多的是。
山西那邊，煤多的都用不完。
就連京城郊外，也有不少的煤山。
煤這東西，朝廷現在基本都是用來煉兵器。
用起來條件也苛刻，需得修砌好專門的通風管道和爐灶。
而且就算拿來煉兵器，煉出來的兵器，除了溫度一樣優勢外，其他的也比不上木炭。
因為這年代沒有洗煤這個技術，煤里含的雜質太多了。
所以，孔家拿了這煤山，也是一點用都沒有。
但因為是皇上賞賜的，他們孔家也不好隨便處理，只能讓它一直荒著。
只是最近，孔家要有一些其他的動作，需要孔弘緒搞點動靜出來。
所以孔弘緒才會放出賣山的消息。
就是買山的人嘛，他們自然是要嚴格把關的。
畢竟他們孔家，也不是誰都能隨便攀上的。
這座山對于孔家來說沒啥用，但是對于趙策來說，可就有用了。
先前在家鄉的時候，趙策那邊沒有這種類似的礦產。
但是既然有了，那趙策弄點洗煤的辦法，搞點蜂窩煤賺點小錢也不是不行。
趙策問道：“原來如此，那孔夫子這煤山，不知道賣多少銀子？”
孔弘緒把這山的來歷都說清楚了，說完還看了趙策一眼。
只是這年輕人卻沒有趁機奉承幾句，就直愣愣的問多少銀子賣。
急功近利！
實在是太急功近利了！
他們孔家的山，普通人想買都買不到！
孔弘緒摸著的胡子，有些不高興的說：“你要這山做什么？”
“吾事先說好，這是一座煤山，是長不出莊稼來的。”
趙策點頭：“孔夫子說的很清楚，學生也都知道了。”
“嗯？清楚知道是一座煤山，你還這般迫切的想要買？”
趙策笑道：“孔夫子，學生原本想買的，便是便宜的荒山。”
孔弘緒突然有點疑惑了起來。
鐵是官營的，這煤山的煤除了拿去煉鐵外，還能做什么？
這人只是一個朝廷新晉的勛貴，總不會傻愣愣的想著在京城郊外買座煤山去違規煉鐵吧？
這樣肯定不對......
這么說來，這年輕人要買自家的山，只有一個原因！
這原因就是，自己一直想的！
這是一座他們孔家的山！
這一個新晉的勛貴，買了他們孔家的山，說出去都面上有光！
孔弘緒想到這，總算是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剛剛對他的一點好印象也減少了幾分。
孔弘緒輕哼了一聲：“恐怕想買的，是我們‘孔’家的荒山才對吧？”
趙策沉默了一下，總覺得這人話中有話。
不過這山，不就是他們“孔家”的么？
這人怎么回事？
究竟賣不賣的。
一直跟自己繞來繞去的，趙策都有些不耐煩了。
趙策正想開口問他究竟要賣不賣，就看到孔弘緒擺了擺手。
“罷了罷了，我們孔家是天下文人之首，你一個讀書人心神向往也是正常的。”
“看在你在國子監讀書，拜的也是我孔家先祖的身份，這山便賣你吧。”
“一千兩吧。”
一千兩一座京城郊外的山？
還是一座煤山......
自己把銀骨炭的炭窯建在山腳，再慢慢的找人開發這座山。
這其中的利潤......
趙策被這突如其來的餡餅砸到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原本還打算，要是不夠錢的話，去找葉家先提前結算一部分貨款。
這么一來，自己不止錢夠了，還有得剩！
孔弘緒看趙策臉色似乎有些掙扎，他更加不高興了。
“怎么？一千兩買我孔府的山，還嫌貴？”
“那座山雖然是荒山，但也有幾十頃。”
“你若是有本事，直接在上面建點什么，有我孔家之名在，都能得到天下讀書人的贊揚。”
“要是沒本事，那便趕緊走，別耽誤吾的時間！”
“我們孔府就算是扔出去的爛木頭，都有讀書人搶著要！”
趙策干笑一聲，說道：“啊、這......學生自然是要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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