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寒門主母 > 第232章
    殘碎的馬車廂沒有了馬的狂奔速度已緩了很多,因此應辟方很快就追上,風疾,枝釵又多,讓他避著它們之時一時又接近不了,只得喊道:“跳,快跳啊——”

    “放開我。

    ”夏青掙脫開她要跳。

    可不想阮氏突然整個人都撲到了她身上,她全身因害怕而顫抖著,可眼神卻逐漸陰沉起來,她看著夏青,微顫的聲音帶著恐懼但恨意卻更為森濃:“你說,我們二個,辟方會救誰?”

    “瘋子。

    ”夏青用力想掙開,奈何阮氏的力氣大得嚇人:“你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墜落崖的。

    ”

    “是嗎?他就快追到了,你沒看到他伸出手要來救我們了嗎?”阮氏笑得燦爛。

    夏青看向應辟方,他使勁揮著鞭子,離她們也就幾步之遙,那張向來只有冰冷的黑眸里,這會卻透著一絲焦急與恐懼,他的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對于她身邊的阮氏似乎沒有看到似的。

    夏青覺得那是她的錯覺,他看她做什么?應該是在看阮氏吧,直接移開了視線,膝蓋狠狠頂向了阮氏的腹部,阮氏痛苦悶哼,抱著她的雙手稍徽松了些,夏青再狠狠一頂,阮氏痛得蜷縮起來,來不及了,車子已快要落入懸崖,夏青顧不了阮氏的人還撲在她身上,縱身跳了出來,可也就在這時,阮氏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雙手再次抱緊她反倒往后用力。

    這樣一來,阮氏借力身子朝前,夏青的身子卻是朝懸崖墜去。

    于此同時,應辟方焦急的聲音響起:“抓緊我的手。

    ”

    夏青與阮氏同時伸出了手,也同時驚駭的望著他,應辟方一只手拉著韁繩,一只手伸了出來想抓緊她們,可是一只手怎么抓?也就是說他只能救一人。

    沒有任何的猶豫,應辟方朝夏青伸出手,可就在他的手要抓到夏青時,阮氏凄厲的喊道:“應辟方——”這一聲凄厲,應辟方的目光猛的縮孔,腦海里閃過的是他今后要走的路、阮氏的背景,也就那么瞬間,他的手已抓到了阮氏。

    訓練有素的駿馬一陳嘶蹄,準確的停在了懸崖邊。

    而他的目光卻依然緊鎖著那個與馬蹄踩出的灰塵,殘廂一起落入懸崖的人身上,鎖住的視線一刻都沒有放開過。

    他能看到他救阮氏時她眼底的那份刺眼的了然,比冷漠更為可怕的沉默,沒有恐懼,甚至連一丁點的害怕也找不到,更別說什么怨恨,怒火,他看到她在說什么,從嘴型看來,應該是‘孩子’,瞬間,他知道了她想要說什么。

    與應辟方不同的是,夏青卻在這個男人眼底看到了害怕,恐懼,赤果果的,那么明顯,他整個人像是被雷辟中似的,僵硬著,臉色慘白,白得毫無血色,于此同時,她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在乎她的,可是再怎么的在乎,也比不上他所要做的事。

    可笑!

    她現在心里唯一的牽掛便是孩子,所以她用唇形喊出:“孩子——”二個字,他應該懂。

    一切的一切,電光火花之間,夏青的身影在懸崖底下濃濃的白霧中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玉錦與蔡東壽的聲音傳了過來:“辟方?辟方?”

    應辟方轉過身,何時,二人已率領著兵馬上了山,這會正站在他身邊擔憂的看著他,而阮氏早已撲在阮玉錦懷里害怕的哭泣。

    “哥,我好怕,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阮氏委屈的哽咽道。

    “沒事就好。

    ”阮玉錦忙為妹子擦去眼角淚珠,目光卻是四處在找著什么。

    蔡東壽看了眼阮氏,問道:“辟方,夏青夫人呢?”

    應辟方一步步的走向懸崖。

    “辟方?”蔡東壽愣了下趕緊抓住他的手:“這里很危險。

    ”

    “我知道。

    ”他只是,只是想看一眼,崖底的霧氣濃郁而純白,安安靜靜,像是靜止的,那個女人明明從這里掉了下去,可又仿佛并沒有東西曾打擾過這些云霧似的。

    “詩顏,夏青夫人呢?”阮玉錦看著自己的妹子。

    “她啊,她……”阮詩顏垂下眼簾,也遮住了她眼底露出的一絲陰沉與痛快:“她掉下懸崖了,”說完,抬起頭,眼底已有了淚珠:“我想救她的,可是,可是……”說著,竟是泣不成聲。

    “掉下懸崖了?”阮玉錦不知怎么的心中一沉,那個女人死了?

    “你胡說,恩人怎么可能掉下懸崖呢?”大牛的粗嗓門傳來,只見童平,唐嚴寬,小堆幾個已匆匆趕來,水夢與廖嬤嬤也在,他們都望在應辟方身上,大牛喊道:“首領,你說,恩人好好的活著的,是不是?”

    應辟方沒有說話。

    蔡東壽掩飾不住眼底的訝異,這會正他正抓著辟方的手臂,所以能清楚的感受到辟方全身在顫抖,盡管他克制的很好,這個男人……

    “不會的,不會的,”廖嬤嬤跌會在地上,不敢相信聽到了什么:“不會的,不會的,少夫人不會丟下我們的,更不會丟下孩子。

    ”

    “大公子,你倒說句話啊。

    ”水夢急道:“我們家主子人呢?”

    應辟方閉閉眸,轉身離開。

    阮氏看著懸崖,想到方才,這會身子都還在顫抖,若不是他哥哥一直扶著她,只怕這會她都后怕的站不起來,可更多的卻是痛快,那個女人死了,早就該死了,可當她的目光掠過水夢懷中抱著的那個孩子時,眼底又閃過一絲惡毒,可就在這時,本來熟睡中的孩子突然睜開了眼,黑亮的星眸突然間對上。

    阮氏心中一顫,竟然怕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察覺到妹妹的異樣,阮玉錦輕問。

    “沒,沒什么。

    ”阮氏忙牽強一笑,心里卻在想著,這個孩子,留不得。

    身子飛快的墜落,越來越快,夏青哪怕想抓著什么,這樣的速度也抓不著,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是這樣死的?

    恨嗎?她這樣問自己,不是一個值得恨的人,恨也就沒必要。

    然而,預期中的死亡并沒有來,隨之而來的是冰冷,冷至骨髓的冰冷,懸崖底下竟然是一個冰冷至極的深潭?冷水將她全身淹沒,可由于太高,她的身子還是一直往深潭底墜落,不管她怎么使勁,身子還是往下沉,不知道過了多久,沉勢變緩,夏青一個反身朝上面游了上去。

    當浮出水面,她是大口大口的吸著氣,然而目光隨即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夏青抹了抹臉上的水,吃驚的看著這滿是鮮花與蝴蝶飛舞的景致,她不會形容,只覺得像是進了仙境。

    一道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后面傳來:“你是誰?”

    有人?夏青猛的轉身,隨即睜大了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坐在瀑布之下冷冷望著她,眉,眼,鼻,唇,俊美無儔,卻也尊貴至極,他坐得挺直,瀑布的急流直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燥不動,渾然與它融為一體,自然之力在他身上奇怪的融合的。

    夏青猛的別過臉,迅速的爬上岸,一來是冷,二來,那少年竟然是赤果果的,任她平常怎般的平靜,這會一時也有些窘。

    “你是誰?”少年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后響起,近得仿佛就是她的耳邊。

    夏青一怔,迅速轉身,果然,那少年竟然真的站在她身后,僅僅一步之距,方才看不出來,這轉身,她就覺得這少年好高,甚至比應辟方還高一些。

    夏青感受到了一絲壓迫的氣息,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明明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用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看著她,她卻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由骨子里散發出的上位者氣勢。

    夏青后退了一步,不再看向他,而是忙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你,你先穿件衣服吧。

    ”

    可手還沒碰到他的身子,她便被什么東西給震出了二米外,一個踉蹌,她跌倒在地上。

    少年顯然不喜歡有人碰他。

    “你是誰派來的?”少年緊盯著她,目光銳利。

    夏青愣了下:“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并沒有人派我來。

    ”

    少年打量著她,很干凈的臉,很沉靜的眼晴,很普通的臉蛋,她回視著他,視線干凈,沒有任何的雜質,更沒有那些女人眼底的虛榮。

    他又看了眼頭頂那常年云霧繚繞的上方,她確實是從上面掉下來的,這點撒不了謊,就算是別人派出的人,也不可能用這般愚蠢的方法:“你很幸運沒有摔死。

    ”

    夏青淡淡一笑,是啊,她真的很幸運:“能告訴我怎么才能到上面嗎?”

    “上不去。

    ”

    夏青一愣,轉而才道:“那你能先穿上衣裳嗎?”

    “沒有。

    ”少年冷冷道。

    沒有衣服?他的衣服呢?夏青只得道:“我的外套你可以先披一下。

    ”

    “臟。

    ”

    他嫌臟嗎?是指她衣服臟,還是不想穿他人穿過的衣裳?夏青只得硬著頭皮道:“穿著總比沒穿好吧?”

    “這里除了你我,沒有別人。

    ”

    也就是說,他完全不介意被她看光?夏青內心向來平靜,但這會卻無法平靜了:“畢竟男女有別……”

    她還沒說完,少年便冷冷道:“你不要對我有非份之想就行。

    ”

    夏青呆呆看著他:“話不能這么說。

    ”

    “你可以這么做。

    ”

    “我做不到。

    ”

    少年本在看著四周的深黑目光又落在了夏青身上,夏青突覺一陳窘迫:“不是,我是說,你這樣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知道了……”他這樣光光的在她面前,她真的很難說下去。

    “知道就知道,我無所謂。

    ”

    他不介意,他無所謂,夏青困難的道:“我介意,我有所謂。

    ”

    “和我有關嗎?”少年沒再理夏青,自若的一個起躍,又盤膝坐到了瀑布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