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漢血長歌 > 第七百五十六章 我已經死了?
  那店小二聽到詢問,本是笑容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茶水店內別無他人,這才放下心來,低聲問道:“客官是從海外歸來?”

  張孝武道:“你聽我的口音也知道不是本地人,我數年前出海通商,你也知道海路風險,九死一生,這一去一回竟然過去了三年,未想到帝國發生如此變化。出海之前我只知道江南陷于戰亂,但很快被平定了,按理來說江南乃魚米之鄉,只要和平下來百姓必定安居樂業,只是這一路之上居然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實乃千古怪現象。便是我老家雍州也不止于此。”

  店小二笑了:“聽說雍州更亂。”

  “什么?”張孝武驚詫道,“雍州如何亂了?”

  店小二道:“幾個月前我見到過一群雍州逃難百姓,才得知雍州民變,雍州八府各自都亂了起來,大王林立皇帝遍地,朝廷已經派李存元將軍前去剿滅。不過這李存元打仗么,遠不如他的哥哥李存義和弟弟李存霸。”

  “如何?”

  “屢戰屢敗,折損了數萬大軍。”店小二蔑笑,“皇上賞了他一個殿前將軍的官兒,給皇帝看大門,他要是再做不好,那就真是廢物了。”

  張孝武大笑:“你這店小二倒是消息靈通。”

  店小二道:“咱們歇腳的店,消息自然是靈通,只是這消息是真是假,咱也不知道,就當聽了一個樂呵。”

  張孝武又問起杭州的賦稅,店小二嘆了口氣道:“如今官府糧稅沉重,百姓留下兩成做種子,留下三成做口糧,五成卻要交各種稅賦。到了年底一折算,種一畝地反倒欠下官府五十斤糧食,你說誰敢重糧?唉……這世道,不比從前了。”

  張孝武皺眉:“如何江南富庶之地如此稅負沉重?”

  那店小二見左右無人,才小聲說道:“江南經歷數年戰亂,哪還有富庶的說法,咱們頭頂上的大人走馬觀燈一般換來換去,每換一個府尹,便搜刮一地金銀稅賦。每換一個州牧,又增加一個稅賦,百姓哪有活頭?”

  張孝武道:“這州牧是什么官職,我三年之前出海剛剛回來,怎沒聽過州牧一職?我只記得一州之長乃知州,知州之下便是布政使和守將。”

  那店小二道:“這州牧是朝廷在三年前新設的官職,主管一州的軍政民權,杭州牧主管杭州五府軍政大權,而今杭州牧乃李宇李大人。”

  張孝武總覺得聽過這個名字,但時間久遠有些印象模糊了,便算了茶水錢準備就此告辭。忽然一隊皂衣手持水火棍而來,路邊的乞丐們頓時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這群皂衣到了茶水攤前一伸手,店小二無奈地拿出剛剛結算的幾文錢,正在細數的時候,被一個皂衣一把搶去所有,隨后給了他一個大嘴巴,罵罵咧咧道:“儂個癟三!瞎了儂的雙眼,沒看到阿拉兄弟幾個熱得夠嗆?”

  嘩啦啦——

  正說著,大雨傾盆而至,那店小二一邊賠笑,一邊揉著臉蛋說:“伐好意思,伐好意思,陳大爺休息一下吧。”

  幾個皂衣相互看了看,無奈地找了一個最好的桌子坐了下來,這一桌恰好便在張孝武身邊。幾個人咋咋呼呼,讓他很是惱火,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并未理會。然而意外還是來了,阿吉睡醒了發出嗯了一聲,張孝武走過去用低聲問道:“你醒了?”

  阿吉用扶桑話低聲說:“身體好多了,沒那么疼了,是下雨了嗎?還是在船上?怎么不晃了?”

  張孝武笑道:“咱們如今已經到陸地上了,我準備給你找一個大夫,讓他徹底治好你的病。”

  幾個皂衣聽到阿吉的聲音已經渾身酥了,伸長了脖子看去,隨后便一個個張大嘴巴,萬沒想到看到了一個絕美的少女病懨懨地半躺在轎子里,頓時內心紛紛躁動不已。江南雖然出美女,但那些美女多半被豢養在富貴人家,他們卻少見如此美人,于是眼睛立即瞄了過來,彼此眼神交流,頓時明白了彼此的心思,于是紛紛起身圍了過來。

  張孝武自然是一眼看出這些皂衣的心思,他拔出樸刀,徑直走過去坐在皂衣們身邊。他不說話,但高大的身影以及殺氣騰騰的雙目,便嚇得皂衣們噤若寒蟬。

  須知樸刀可是朝廷軍制武器,這天底下只有兩種人用樸刀,或者官軍精銳,或者反賊。

  再看看此人帶著一群家丁,眾皂衣們心都涼了,心說今日如何這般倒霉,欺負小民,卻遇到真反賊了——就裝作不知道,就不承認對方是反賊!

  “哼哼。”張孝武大咧咧地故意道。

  一個皂衣小心翼翼說:“這位壯士,從何而來?”

  張孝武道:“北方。”

  “那真是路途遙遠。”那人尷尬一笑,“壯士定在被北方高就,只不知為何壯士不在北方富庶之地,偏來我們江南破落之鄉,莫不是也來買小娘子的?”此時江南因為戰亂,經常有北方人販子跑到江南買女孩回去,眾人倒也見怪不怪。

  張孝武搖頭,道:“而今江南總督是何人?”

  那人忙道:“劉吉劉大人,乃衡陽侯劉毅劉大帥胞弟。”

  “劉毅的胞弟。”張孝武想了想,笑道:“我知道此人,大德年間,此人在雍州做知州,因為包庇了同鄉學子,后被彈劾。”

  皂衣們一聽,頓時問道:“壯士了解劉大人?”

  張孝武道:“劉毅不是朱雀軍團統帥,鎮南大將軍嗎?他還在嗎?”

  幾個皂衣驚詫,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壯士莫非不知,圣漢禁軍四大軍團在一年前已然取締番號,便是北方最強青龍軍,也被拆成了五支鄉軍了。”

  張孝武蹭一下站起來,瞪大眼睛叫道:“青龍軍沒了?”

  一個早已害怕這反賊殺人,忙回答說:“壯士,莫非你連河間郡王命喪大海一事也不知嗎?一年半前,河間郡王溺死于扶桑,青龍軍群龍無首,眼看北方戰亂將起,河間郡王妃不愿見青龍軍內斗,天下生靈涂炭,便將軍權上交龍都。朝廷這才重新統一天下兵權,大將軍這才有能力平定嶺南與江南之亂。”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紛紛握緊了水火棍,看來此人非但不是來自北方,甚至不是來自圣漢帝國,難道是犬夷小民?若是犬夷的探子,他們幾個雖然貪生怕死,卻也要讓他知道圣漢再如何沒落,也容不得犬夷染指。

  “我已經死了?”張孝武自言自語,“我死了?”他繼而哈哈大笑,“我居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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